22

未入院,已聽到一陣雜亂的碎裂聲。

不知是摔破了碗,還是碟?

掌櫃的雙眼不由自主地又飄入院內,庭院深深,綠意清郁,如此幽靜之地突然竄出碎裂之音,着實引起旁人好奇。

冉陽側身一擋,擋住石掌櫃探索的目光。

輕揚了揚手中的信,他問:“不知石掌櫃還有何事?”

“呃……冉爺若有事,請盡管吩咐!小……小的就先告退了!”石掌櫃依依不舍地轉身離開。

院內住着一名受傷的姑娘,雖不知相貌年紀,但脾性火暴,一天到晚摔東西,碎破的碗碟在後院堆成小山,尚來不及清理。

冉爺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大劍客,卻親自在侍候床榻前。

女子身份成謎。

重傷纏于榻間,醒來也不見外客。

福又來客棧在涼國有六十餘間分店,屬弱水樓的産業。冉爺不但是客棧的貴客,與弱水樓樓主是好友。

尋常他入住,向來獨來獨往,低調冷漠。

現攜姑娘家入住,清了一座小院,更不許旁人靠近,如此這般怎教人不好奇啊!

見掌櫃行遠,冉陽拆信一閱。

于景初八趕回齊府,不見他,心急如焚四下打聽,方知他一路南下,知他下榻福又來客棧,特地來信問平安。

想起屬下忠心,怕這回吓壞他了吧!

冉陽收起信,轉入院內,去迎接那女子怒火。

自她醒來,知他不願送她南下易家,她亦懶得作戲了,一徑與他鬧脾氣。可惜不論她怎樣鬧,他也不會将她送走。

這朵高枝上的寒梅,他要采下。

一入內,藥碗已碎落地,瓷片四散,藥汁撒了一地,一室淩亂,除了那床榻。白衣女子靜靜地躺在床上,一床錦緞被她踢開,她的身姿全落入眼。

因傷在背,她只能趴着。

一把油亮的烏絲如緞披散,而她側着臉兒,露出幾寸如玉的肌膚,緊閉眼眸,黑睫如扇,如一尊瓷娃娃。

他放輕腳步,繞過一地的狼藉,來到榻邊坐下,掀過被子蓋住她誘人的身姿。

大手忍不住執住她一縷發絲把玩。

“要是冉爺歡喜這發,不如絞斷拿走吧。”側躺的女子突然出聲道。

冉陽溫柔的撫摸着發絲,順滑的觸感與主人相反。他答:“這發長在你頭上才顯得矜貴。絞了,多可惜呀!”

“可不可惜,在我不在你。這是我的頭發。”

他松開手中的發,轉而撫上那仍帶蒼白的臉兒,笑道:“姑娘錯了。不止是你的發,你的人,你整個都是我的。我說可惜自然是可惜。”

“呸!”

從致罵道:“誰是你的。作夢尚早。我是陸從致,不屬于任何人。”

冉陽反問:“既便是易河?”

“既便是你。”

知她伶牙俐齒,言語既狠又毒,從不與你論理。本以為聽久便麻木,不會置于心上,但聞得她如此決絕,心口仍忍不住微微抽痛。

“屬于我,有這麽困難嗎?”他邊問邊将她的發攏于腦後,露出那張精致的臉兒。

一雙水眸狠狠地斜瞪着他。

“放我回去有這麽困難嗎?”她不答反問。

以問代替回答。

她自小精于布局,郁青精于計算,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與易家聯姻,本是水到渠成,一本萬利,偏偏半路竄出一個冉陽,不但破壞了她全盆計劃,還要強行囚禁她。

真是狂妄!

大手一住,黑眸一沉,冉陽朗聲答道:“嗯。好困難。”他俯身湊近,繼續道:“姑娘傲枝綻放,又如何阻止路人折下?”

“你不過是仗武欺人罷了。跳得高,以為自己能攀上枝頭,嗅過它的花香,便以為花屬自己所有。冉爺,事可沒有這般簡單。”

枝頭的花,寧随風而逝,也不甘願随人采撷。她若不是自願,誰又能輕易折下?永業朝中,誰有這個本領。

區區一個冉爺,不知打從哪冒出來的江湖劍客,憑什麽口出狂言認為自己能夠将她帶回家供養?

她可是陸從致,陸雪之女。

從致一心以為能吓退這名狂傲的劍客,不料他竟掀開錦被,大手不客氣地扯開她的衣衫,露出一截雪白的肩膀。

“你做什麽?!”光天化日之下,膽敢脫她的衣衫。

狂傲的劍客淡定地答:“替姑娘換藥呀!”

“可別告訴我,這兒連個丫環或大娘都尋不着?”非得他一個大男人替未婚的女子脫衣換藥。哼!

大手解開白繃條,她這兩日脾性大,不止一次扯裂傷口。藥雖好,但傷者不配合。他邊解邊答:“既便是女子,我也不願她們瞧你的身體。這可是只有我能獨享的福利。呀!”

這瘋子!

咬牙。

再咬牙。

她自受傷後,傷在肩膀處,衣衫輕掩,若然此時反抗便春光乍洩,養了別人的眼。且又讓這瘋子尋到借口胡來。

她閉目,咬牙忍耐。

她口中的瘋子,見她僵直身子,大手故意滑落肩胛,粗糙的指尖緩緩掃過,引得女子身子一顫,幾乎逸出聲音。

男人的手又燙又熱,如火般。而少女的美背如脂如玉,體溫偏寒。熱火遇寒冰,到底是相融的。

“疼嗎?”他憐惜地問。

箭傷雖只有一指之寬,但血肉模糊,傷口極深,怕結疤也會留下不太好看的傷痕,實在是美玉蒙瑕,教人婉惜。

“冉爺,拿箭來試試便知。”誰背上開個洞,是不疼的。簡直就是廢話。某瘋子豆腐吃透,還有臉問。

換好藥,拉整她的衣衫。他翻身躺下,湊近。

兩人四目相接,你眼纏我眼,不舍退開。

冉陽說:“你的刺雖小,但紮到手還是疼的。姑娘何必時刻張着刺呢?”

“怕疼,就別碰。”

他一移,寬額抵着她的小額,将春陽隔于外,燙熱的氣息噴上她的臉。從致想退,卻被某只大手扣住後腦,無法動彈。

“一會,我們就出發。”

從致一驚,忙問:“去哪?”

“我家。”

他一出江湖不論朋友或仇家都洶湧而致,确實不妙。

六嬸娘行動不便,而姑娘又受傷。權衡之下,他雇了一架馬車盡早将姑娘帶回家了結六嬸的心願。

若等豐叔趕上,就為時已晚。

他武功雖高,但面對豐叔這位江湖老前輩,他的把握不大。

這一方冉陽下定決定帶從致回冉家。

而另一方有人按捺不住,自上回聞得齊五遇劫,便一路尾随着易家迎親隊伍。一路見劫匪層出不窮,雖被萬名全都打退,但護衛并不完美。

若好好圖謀劫新娘,也不是不可能的。

謝尚翻開海洲的地圖,腦海滿是齊五姑娘微瑕的半臉,這般絕色人兒實在教人心癢難耐,難耐呀。

怎忍她落入易家,當短命的新娘。

倒不如劫之,再假死,一切神不知鬼不覺。易河克妻有名,再克一名也不是事。哈哈……就這麽辦!

若說之前大家都是按兵不動,現下卻是各有打算,各出其謀。這日,剛到海洲的吉祥客棧二十一號。

金護衛帶着賬冊前來。

郁青心中又愁又悶,有口不能言。時日無多,而姑娘那邊沒有半點消息。豐叔若知姑娘有難,不可能不救?

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再拖下去她真要嫁給那克妻的錢鬼易河。她向來不待見他,好感全無,怎能嫁他為妻,簡直半夜都會吓醒。

金護衛放下賬冊,卻不退下。

郁青問:“還有事情?”

“林護衛傳信言,說朱谏言暗中尋訪名醫,病于床榻間,已有幾日不上朝。怕是染上了花柳之症,已束手無策。”

“當……當真?”

金護金點頭說是。

朱敏讷官至參知政事,為樞密使,他為人向來小心,明知景光帝最不喜官員尋花問柳,他竟無端染上了暗病。

不可能呀!

到底是什麽國色天香才能讓他這樣的老狐貍落套?這其中有一根主線,不知落在那個角落讓她一時牽不住。

等等……知曉她的身世,知曉她和姓朱的恩怨,這世上除了主母,便只剩下姑娘了。這——

她忙問金護衛:“你跟我說說大姑娘特地趕赴梁京城去了什麽地方,見了什麽人?”

“說是北裏附近。好像見了一名朝中大官,但不作實。”

她一直以為從致北上,是為了花朝郡主,料不到竟是為了自己。

朱敏讷與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她本姓蘇,乃名門世家蘇門侍郎的獨女,可惜蘇侍郎向來直言不畏,得罪了朱敏讷,被他一紙告之先帝,當時先帝癫疾纏身,任由呂相執政。可憐蘇氏一門三十幾口,一夜之間全滅,只剩她一名孤女被陸雪及時救出。

滅門之恨,她怎能忘,可惜姓朱的位高權重,又與呂相一黨,近十年來,也無從入手。

姑娘定是以自己作餌。所以才非得自己走一趟梁京。這斷了的線,一接便說通了。

這……

這——

讓郁青情何以堪呀!姑娘。

不。

不能讓姑娘的計劃付之一炬。現下這裏只有她,那麽就由她來執行吧!再拖延,便回天乏術。

姑娘請你再等等。

豐叔一定會救你回來的,我們在約定的地方再見吧!

郁青揮退金護衛,揚手招來陳帛:“陳帛我有事吩咐你辦…………”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很香豔的一章,但尺度問題,省略三百字。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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