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章

第 43 章

回北京後，南棠的生活跟之前的沒太多區別，公司、家兩點一線。

雖然還是很努力工作，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已經變得很空，死寂沉沉，人也更加沉默寡言。

煩悶的時候她會盯着手腕上的哈伊看很久，比如現在。

會議廳。

項目總正在彙報工作，為首的南棠靠在椅子上，人雖在這裏，魂卻不知道飛哪裏了。

旁邊的秘書如坐針氈，底下的幾位項目總已經給她使眼色，讓她提醒一下棠總。

因為南棠已經盯着一條很普通的手環看了一個小時，一句話都沒說。

就在秘書猶豫要不要出聲提醒時，南棠的手機響了。

是幼兒園老師的電話。

這是南棠第一次被叫家長，接到電話後匆忙趕到幼兒園。

南若初在學校打架，把別的小朋友的臉抓了一條血痕。

南棠忍着脾氣跟對方家長道歉，将人帶回家後才發火。

“南，若，初。”她擰眉，一臉怒氣。

南若初小朋友擺出一副不認錯的樣子，仰着下巴，眼眶雖然紅了，但就是不掉眼淚。

南棠蹲下來，抓住他細細的手腕，怒道：“你為什麽要抓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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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若初下巴擡得更高，憋着嘴，一個字都不說。

見狀，南棠氣不打一處來，手吓唬似得在小孩屁股上打了一下，不重，但就是這個動作很傷人，讓小朋友的委屈一下子就出來了。

哇的一聲，南若初大哭起來，豆大的眼淚嘩啦啦地掉了下來。

姜鳳玉正好回來，聽到孫子哭聲立馬将人抱在懷裏。

“哎呦，我的小心肝怎麽哭了？”

小孩是最會順杆爬的，這時候出現救星，就會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撲到奶奶懷裏，哭的更大聲。

南棠氣極了，要将人扯過來，姜鳳玉攔住了。

“媽，我在教育人，你別插手。”

姜鳳玉白了她一眼，眼神在說“有你這樣教育人的嗎”。

保姆搬來椅子，姜鳳玉将人抱在懷裏，一起坐在椅子上。

等南若初哭聲漸緩後，她細聲細語：“小初，告訴奶奶，今天是不是在幼兒園發生了不開心的事？”

南若初抽着肩膀，點頭。

“是有人欺負我們寶寶了嗎？”

小孩哭的一抽一抽的，又點頭。

姜鳳玉繼續問：“他怎麽欺負你了？”

南若初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嘟起嘴巴，委屈地說：“胡敬宇說因為小初不乖，所以爸爸才不要小初。”

聽到這話，南棠覺得好像有把刀子在割她的心，鼻頭猛地酸澀，眼眶發紅。

姜鳳玉心疼地拍孫子後背，“他亂說的，我們小初最乖了。”

南棠将人抱過來，南若初看着媽媽小聲問：“爸爸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不要小初的嗎？”

南棠強忍眼淚，聲音哽咽，“不是。”

“那他為什麽不回來呢？”

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南棠再也忍不住，情緒崩潰地捂住臉頰。

姜鳳玉叫來保姆，讓人帶南若初下去。

待室內只剩母女二人時。

姜鳳玉看着哭的滿臉淚痕的南棠，心下嘆了口氣。

南棠對待感情的那種執拗其實跟她很像，當年她在得知南國明出軌後，打死都不願離婚，寧願折磨自己也不放對方好過。

而南棠因為南國明的死一直不願跟騰戈複合，即使自己痛苦的要命，也不松口。

姜鳳玉太懂這種執拗，就像強迫症，是一種精神疾病，外人勸說根本沒用，要自己打開心結。

而南棠的心結就是南國明的死，想到這，姜鳳玉說：“你爸爸的死其實跟騰戈沒有關系，他真是心髒病突發去世的。”

南棠抹掉眼淚，看着她：“媽，你不要騙我了。”

“......”見她不信，姜鳳玉繼續說：“他之前還因為心髒病進過ICU，你不信可以找他主治醫生問問。”

南棠擺了擺手，聲音疲憊，“你上次說國機集團董事長的兒子孫清泉不錯，我明天就去跟他相親。”

姜鳳玉：“......”無語，說真話都不信了。

因為南若初的事，讓南棠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個合适的人。

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南若初。

之前姜鳳玉跟她提過，國機集團的二公子孫清泉不在乎她有孩子，而且人也不錯，可以相處。

當時南棠還沒太上心，現在......

她約了人出來，孫清泉長相偏書生氣，戴着黑框眼鏡，偏瘦偏白。

不是她喜歡的那種高大帥氣、酷酷的、荷爾蒙氣息爆棚的類型，不過她也不太在乎，她現在找對象只在乎一點就是要對南若初好。

第一次見面不讨厭後，第二次見面她就帶南若初一起。

孫清泉表現的很熱情，帶南若初去游樂園玩，玩過一次後，南若初就不太感興趣，想讓孫清泉陪他射箭。

孫清泉對射箭不感興趣，也不會，玩過幾次發現還沒三歲小朋友玩的好，就有些悻悻然。

這天，南棠帶南若初去找孫清泉，放在往常南若初都會帶上他最喜歡的弓箭，但這次他沒有。

南棠好奇地問原因，南若初說：“清泉叔叔不喜歡射箭。”

南棠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南若初又說：“清泉叔叔說以後讓弟弟陪我玩。”

聽到這話，南棠皺眉，“什麽弟弟？”

南若初繼續說：“清泉叔叔說媽媽以後會生弟弟。”

聽到這話，南棠臉瞬間黑了。

其實這話并沒有太多問題，只是她聽後非常的不舒服，甚至很生氣。

她已經失去騰戈了，南若初對她來說，就是最最重要的，她不能接受未來會有這麽一個人，可能會分走她對南若初的愛，她受不了，但凡有一點點對南若初的傷害，她都不能接受。

她讨厭孫清泉在南若初面前說這種事，以及她接受不了未來還要生孩子。

于是，她當天就跟孫清泉斷了關系。

經過孫清泉這事後，她在找相親對象時，将選擇範圍定位在不在乎她有孩子，對孩子好，還能接受以後不要孩子的人，但這樣的人哪裏找。

*

墓園。

迎面駛來一輛白色的保時捷SUV，保安看了眼車牌號，很熟了，基本每個月都來一次。

于是升起了停車杆，打招呼。

“南小姐。”

南棠朝對方點了頭，開車進去。

南國明的墓地很寬敞，周圍種滿了高大的松柏樹。

南棠捧着一束百合花拾階而上。

墓碑前站着一人，等南棠走到邊上時，才認出是誰。

是南筱的媽媽，于田。

于田雖然是南筱的媽媽，但兩人性格完全相反，于田性格像水一樣，溫溫和和，不争不搶，即使生下了南筱，她也從不以此要挾，想在集團或者在南國明面前得到些什麽，反而人很低調，從不主動出現在集團，出現在姜鳳玉與南棠面前。

也正是這個原因，姜鳳玉才忍下了她。

見南棠來了，于田朝對方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

南棠朝她颔首，“于阿姨。”

雖然對方是南國明的情婦，但南棠對這人的态度取決于姜鳳玉，姜鳳玉能接受她也會接受。

南棠将百合花放好後，想起南筱被鷹抓傷的事，關心地問：“南筱怎麽樣了？”

于田嘆了口氣，眼角的魚尾紋更明顯了，“傷的有些重，需要整容。”

南棠擰眉，不知道說什麽安慰的話了。

兩人并肩站了一會後，南棠準備離開。

這時于田叫住了她。

“棠棠。”她喊了一聲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可以這樣叫你吧。”

南棠點頭。

于田緊張地握住手裏的包，想了想，還是開口：“能不能麻煩你跟姜董說一聲，讓她不要再為難筱筱了。”

南棠挑了一下眉。

她媽媽的性格她很了解，是個狠人，長這麽大她只見過姜鳳玉對一個人溫柔，那就是南若初。

南筱性格嚣張跋扈，野心勃勃，最不受姜鳳玉待見，以前南國明還在世時，姜鳳玉就沒什麽好臉色，南國明去世後，姜鳳玉直接将南筱有多遠丢多遠，不讓南筱回集團。

這次南筱在大西北被鷹抓傷了，于田實在心疼，才想讓南棠幫忙。

将被風吹散的發絲別在耳後，于田繼續說：“筱筱不懂事，但她畢竟只是一個孩子，也是您親妹妹，這次受傷後，她吃到教訓了。”

“我年紀大了，就這個一個女兒，希望能留在身邊。”

言外之意是希望南棠能幫南筱在集團找一個清閑點的職位，不要再去大西北了。

南棠并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她想起有一次南國明生病時，她來醫院看望，正好碰到于田在給南國明喂飯。

這種事姜鳳玉絕對不會做的。

“于阿姨。”南棠喊了她一聲，說：“我媽媽做的決定我從不幹涉。但這次......看在之前我爸爸心髒病住院時你貼心照顧的份上，我會幫南筱的。”

“先讓她好好養傷，等傷好後，我來安排。”

于田點了點頭，“謝謝。”

兩人一起下臺階，走到停車場時，于田又叫住了南棠。

只見她表情支支吾吾的，想說又不想說的樣子。

南棠靜靜地看着她。

于田深吸口氣，像做了一個很重大決定，“棠棠，其實你爸爸沒有心髒病。”

南棠：“......”

于田：“心髒病只是他掩蓋他性功能障礙的一個借口。”

因為面子問題，南國明不願将真實病情說出，他沒有心髒病這事連姜鳳玉都不知道，只有于田和他主治醫生知道。

所以，在得知南國明是心髒病突發去世的消息，于田就懷疑南國明是被人害死的。

對于于田說的這話，南棠很詫異，當年她也不相信南國明是突發心髒病去世，想調查真相。

後來騰戈自己承認南國明是他殺的，她才沒再調查這事。

現在，于田提到這事，讓她以為于田知道南國明的死不是意外，怕牽扯到騰戈，于是她說：“爸爸的确是被人害死的，但兇手已經繩之于法了。”

聞言，于田挑了一下眉，幹幹地笑了笑，“抓到就好了，我還以為......”

想到什麽，她及時剎住車。

南棠問：“以為什麽？”

于田對上視線，在她心裏南棠比姜鳳玉要好很多，南棠心地善良，不害人。

這讓她放心地說出後面的話；“我還以為你爸爸是你媽媽害死的。”

這話如驚天大雷打在南棠頭上，她身子猛地抖了一下，腦袋裏有根神經好像被打通似的。

她想起當初要調查南國明死的真相時，被姜鳳玉扇了一巴掌。

從小到大姜鳳玉從沒打過她，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姜鳳玉沒必要打她啊。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她就覺得這事越來越不對勁。

于是她去查了南國明出事當天去過的地方，查到了南國明去過醫院，得知了南國明養的另外一個情婦懷孕，被姜鳳玉打掉的事。

還查到南國明當天是去酒店找姜鳳玉算賬，她去查了當天酒店監控，五星級酒店的監控說壞就壞，而且還恰好壞在南國明死的那一天，這本身就很蹊跷。

酒店監控看不了，她就去查附近交通攝像記錄。

她聯系了在警察局當局長的親戚，讓幫忙查一下事發當天酒店附近全部攝像記錄。

意外的讓她查到了。

視頻裏。

120救護車醫護人員正在擡擔架，上面用白布蓋住了南國明的屍首，站在救護車旁邊一共有三人。

分別是姜鳳玉、騰戈還有林克。

看到這幕，南棠驚呆了。

她不明白他們三個人怎麽會在一起，還恰好出現在南國明屍首旁邊。

難道是騰戈和林克把南國明殺了，姜鳳玉正好出現，然後三人叫了救護車，一起運送南國明屍首去醫院？

南棠百思不得其解。

南家別墅。

南棠進來的時候，姜鳳玉正在給玫瑰澆水。

花園裏種滿了玫瑰花，南棠記得以前這院子還種過百合，後來姜鳳玉把百合都摘了，全部種上了玫瑰。

百合是南國明喜歡的，玫瑰是姜鳳玉喜歡的，兩人有矛盾，連兩種花共處一室都不行。

姜鳳玉澆完花後，坐在石凳上喝茶，南棠走了過來，在對面坐下。

見她臉色不佳，姜鳳玉問：“怎麽了？”

南棠說：“我今天去看了南筱，她半邊臉被抓傷了，需要整容。”

姜鳳玉沒說話。

南棠繼續說：“她這次傷好後，我想讓她留在集團。”

姜鳳玉挑了下眉，“你還同情起她。”

“我不是同情。”南棠說：“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姜鳳玉接道：“南筱這人雖然蠢了點，但其實有一點我還蠻欣賞她的。”

“有一次她為了拿到項目，不惜跟別人睡，豁得出去。”

說到這，她放下茶杯，看着人：“在這點上你應該跟她學習。”

南棠沉了臉：“學她賣身？”

姜鳳玉瞪她，“我是要你學她心狠。”

人心不狠地位不保，上位者沒有不心狠的，但南棠還是太善良了。

南棠深吸口氣，死死盯着姜鳳玉，“這世上沒人比你更狠。”

她話裏藏話充滿恨意，聞言，姜鳳玉皺起眉頭，對上視線：“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你心裏清楚。”南棠眯起眼眸，一副質問的口吻，“好好想想你做過什麽虧心事？”

話落，姜鳳玉就将杯中的茶水直接潑到南棠臉上，然後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怒氣沖沖道：“你在跟誰說話？”

溫熱的茶水從臉頰滑落，南棠原本極力壓抑的怒火嗖的一下爆發出來，抓住桌上的茶杯砸在了姜鳳玉腿邊。

瓷杯與地面發出刺耳的撞擊聲，杯子四分五裂，碎片四濺。

姜鳳玉沒想到她竟然反抗，提高嗓門：“你今天是抽什麽風了”

南棠毫不示弱，“爸爸的死到底是怎麽回事？”

聞言，姜鳳玉怔愣一下，眉頭擰起，目光考究地看着南棠。

“我跟你說過，你爸爸是死于心髒病。”

南棠立馬回道：“他沒有心髒病。”

“我問過他主治醫生，他根本沒有心髒病。”

這個消息讓姜鳳玉重重愣了一下，她沒想到南國明竟然沒有心髒病。

氣氛變得凝重，院子裏靜的吓人。

大概僵持了三分鐘，姜鳳玉嘆了口氣：“真相真的這麽重要嗎？”

南棠突然哭了，眼淚一顆顆落了下來，她捂着臉，帶着哭腔，每個字都說的很重，好似帶着懇求。

“對我很重要。”

姜鳳玉內心刺痛。

末了，她垂下眼睑，聲音暗啞道：“南國明是我殺的，跟騰戈沒一點關系，是我讓他不要跟你說的。”

院子裏光線漸暗，風卷起地上掉落的玫瑰花，有一片花瓣落在了石桌上。

姜鳳玉說完那句話後就離開了，南棠還在原地。

她目光呆滞，眼眶紅腫，整個人像被抽走靈魂，如木偶般呆在原處。

直到太陽落山，院子盡黑，她都一動不動。

面前投下一個小小的影子，南棠慢慢擡眸，就看到那張酷似騰戈的小臉蛋。

南若初小小的手摸着媽媽的頭發，眨巴着眼睛，關心地問：“媽媽，你怎麽了？”

南棠抱起南若初，一言未語。

可能是感受到媽媽心情不好，南若初小朋友很乖地窩在媽媽懷裏，不吵不鬧。

不知道過了多久，南棠才聲音沙啞地說：“小初，媽媽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哪裏呢？”

“去西北。”

“為什麽要去西北？”

南棠彎了彎嘴角，腦海自動出現某人的影子。

她說：“因為……西北有我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