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章

第 40 章

許霜清找,那就沒什麽好事。江枕月心中不痛快,但是又不能不去,這些天她過得太安逸了些,總得被人惦記。

她并未施粉黛,盡量不出風頭,就連額前散落的頭發都梳上去了。唯一的變故就是胸口被溫霁雲弄出來的紅痕還未消散。

敷粉也不能夠蓋住的,江枕月最後還是選了一件遮掩着脖子的衣衫。夏日的太陽熱人,讓她額頭沁出一層薄汗,也将她襯得猶如剛開的芙蓉。

她一見許霜清便行了禮,規規矩矩地不出錯,頭也不多擡幾分,卻也讓許霜清看出了紅潤的臉色。

許霜清不悅,也只是扇着扇子譏諷:“喲,這樣熱的天,你倒是穿得多。生怕這府上,有誰吃了你不成?”

自然是有人想要嘗一口的,只是這人不便說,江枕月自知不能辯駁,便就聽着。

見江枕月不搭腔,許霜清自己也覺得沒意思,她收起了神情,對她道:“今日叫你來,是為了給你立規矩,好讓你知道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

“就像方才,我問什麽你要答什麽,不然便是沒規矩。”許霜清玩着自己的指甲,說到規矩這二字的時候,才坐正身子,威嚴冷視着江枕月。

這是挑刺了,江枕月站起身來:“是,夫人。”

“我們女子在這後院,是依附于丈夫生活,丈夫在外面求官問職,為了家族榮耀前程奔波,身為後院之人,一定要為丈夫分憂才是正道。”

“可是江枕月你呢,說好聽一點是平妻,說難聽一點,你家中也只是想要将你抛棄,你在這府上,在我心中是連妾都算不上的,你要知道。”

“是,枕月沒期望在這府中能蓋過夫人,從一開始的時候我就已經表露了真心的,夫人要信。”真話難聽,江枕月難免心中不舒服,但是上一世的人也的确沒把她當人,她受盡了冷眼嘲笑,也沒打算和許霜清争什麽。

“既然你知道,為何還要讓老爺分神操心?”許霜清用力拍案,聲音也揚起了許多。

“你可知道這些日子,就是因為你縱容陸秋绾,讓她嫁給了墨家,這才讓墨家如此張狂跋扈,連累老爺!”

許霜清的動怒,是因為陸守仁這些天被公事纏身,不能來後院。不能來後院就不能見到許霜清,因此,許霜清才要來拿她說事的吧,江枕月徹底明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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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開頭才要說女子要依附男子,要依附于陸守仁。

江枕月不依附于陸守仁,自然也不期盼着陸守仁能來,她和許霜清不一樣,陸守仁為什麽苦惱關她何事。偏偏許霜清看不透,以為這世間的女子都是來和她争搶夫君的,就這個還不夠,即使江枕月表明了心思,許霜清仍然不信的。

“夫人...”江枕月要開口。

“江枕月,你可知錯?”許霜清才不要聽江枕月的說辭,今日她找江枕月來,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讓江枕月吃苦頭。

她不容商量,吩咐着身邊的小丫鬟:“按着家規,給老爺帶來麻煩,讓老爺憂心不能分擔,仗打二十大板。”

“來人,給我打!”

即刻上來了兩個人,不容分說将江枕月攔住,更有許霜清身邊的小丫鬟走上前來拉開了芳菲。

小丫鬟說:“小夫人,這由不得您了,這後院裏上上下下,都要聽我們大夫人的。”

江枕月的身子冬日才經歷過一場大病,怎麽能扛得住這二十大板,芳菲急地跺腳,她要上前護着自己的主子:“大夫人,請高擡貴手。”

“我們小夫人什麽錯事都沒有做的,她不應該被打。”

“若是大夫人執意要打,不如讓我來代替。”

“你算個什麽東西?”許霜清如今才覺得痛快,她站了起來,冷冷對向芳菲,“你家主子從前也算計過我許多次,也讓我丢臉很多次,我如今還打不得她了?”

“芳菲,別說了,我沒事。”江枕月對着芳菲搖頭,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許霜清非打不可,她是逃脫不過的。

她不能也讓芳菲跟着她一起受苦。

“好一場主仆情深,真是讓人贊嘆。”許霜清都要拍起手掌來了,真的和她讨厭江枕月的心一樣,許霜清讨厭這樣的江枕月。

她轉過身,閉上眼睛,一下一下地數着棍棒的聲音。

若是江枕月吃痛大喊,那麽許霜清會更痛快,只是她沒有聽到江枕月的聲音。真是死腦筋,她更得意了,扭頭勉強彎下腰,捏着江枕月的臉龐:“江枕月,若是你求我,我或許可以讓你免受皮肉之苦。”

江枕月忍得辛苦,汗如雨注。她的眼睛都紅了一圈,可是看着許霜清的那一張臉仍然清冷,仍然不松口,不求饒一聲。

神女也會跌落人間,受盡苦難折磨。

好,既然不求饒,既然不低頭,那就打!

這種疼痛有些久違,江枕月想,上一世她經受過了許多這樣的疼痛,但時日太久了,久到她自己都不記得了。這每一記打,打在她的身上,也讓她想起過去的痛苦。原來從前她那樣的可憐,為了一個不值得的遺憾。

如今這些疼痛讓江枕月越來越清醒,這裏不是她的長久之地,這裏仍然是束縛住她的深淵。

後來江枕月是如何回到自己屋中的,她不記得了。等她口舌發白,沒有力氣地醒來,芳菲才告訴她,是芳菲扶着她回來的。

“姑娘,我真的吓死了。後面您暈過去了,大夫人看您暈過去了,也就沒有繼續要責罰您,我就帶着您回來了。”

“現下還痛不痛了,要不要再去尋些藥膏?”

傷口在後背,江枕月的趴在床上,衣衫未穿,只蓋着被子。屏風外頭看着,只能看到一截白嫩的手臂,映照在遠山重疊的畫上,更有一番脆弱之感。

“不用了,已經不那麽痛了,”江枕月搖頭,她說,“給我些水來,我想要喝水。”

“好,外頭的水喝完了,我去燒。”芳菲又放心不下這裏沒人看管,正猶豫之際,她就看到了剛邁入門來的溫霁雲。

“溫大人,您怎麽來了?”看到溫霁雲來,芳菲如獲新生,“我們家姑娘要喝水,我去外頭燒水,您能不能幫我照看一下我們姑娘?”

江枕月在裏頭聽到溫霁雲“嗯”了一聲,心中慌亂。她如何這樣見溫霁雲,她連衣服都沒穿呢。

“芳菲,我不要喝水了,你回來。”江枕月在屋中喊着。

只是晚了,芳菲已經出門了。

江枕月這一起身,牽扯到了傷口吃痛,而轉到屏風裏頭來的溫霁雲剛巧看到了這一幕。

“躺下,別亂動。”溫霁雲大步上前,坐在了床緣。

他将懷裏的藥瓶罐子都放在床頭,等江枕月吃癟躺下後,他的手摸上去,一一摸了摸那傷口。

傷口重得很,只看這痕跡就知道許霜清的怨氣有多重。那時候的溫霁雲還在前頭聽陸守仁吩咐,并沒能來後院,并沒能護着江枕月。

他冷着臉,拿起其中一個藥罐,用手化開了藥,塗在掌心,覆蓋在江枕月的傷口處。

疼,但是掌心也暖。江枕月的眼淚流了下來,咬着唇一聲都不吭。

“我知道你委屈。”溫霁雲開口。

江枕月的沉默和倔強,是因為她不愛陸守仁,她已說明,這板子明明可以不落在她的身上。可是她卻仍然無辜牽連,仍然不能自主。

“溫霁雲,你別以為我你很了解我。”江枕月仍然嘴硬。

“陸大人不知道此事,他知道後也很生氣。你放心,陸大人這時候在許霜清那裏,以後許霜清應該不敢這麽對你。”溫霁雲将前頭的事情告知江枕月,手揉着傷口的力道也柔軟下來。

“江枕月,你怎麽不跑呢?”

“陸府就那麽大,我能跑哪裏去呢?”

江枕月覺得後背的疼痛緩解了不少,她心中也有些感激溫霁雲,也嘆息着。她若是反抗,若是跑,不過就是被抓過來,這疼痛還是要受着。

這才是第一次,上一世她受了更多的苦,也沒有人憐惜,沒有人知道她的痛苦。

“我護着你,以後你若是有困難,就讓芳菲來找我。”

找溫霁雲又能如何呢,溫霁雲難道從前院趕來?就算是來了,溫霁雲又以什麽身份來管她江枕月的閑事呢?

江枕月不貪心,她這一世還能得溫霁雲的憐惜同情,還為她上藥,這已經夠了。她說:“今日又勞煩溫大人,不知道該如何報答溫大人呢。”

溫霁雲沒答話,屋子裏靜悄悄的,外頭可不安靜。

芳菲的聲音在外頭響起:“大人,我們姑娘受了傷,起不來,不方便見大人的。大人不如請回,等來日姑娘能下得去床了,您再過來探望。”

陸守仁要進來,江枕月剛放下來的心又懸了起來,她轉過頭對溫霁雲說:“陸守仁來了,你不能在這裏,你快從窗子那裏跳出去。”

“我為什麽走?”溫霁雲嗤笑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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