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章

第 57 章

江枕月回陸府的路途上,眼睛都困得睜不開,坐在馬車裏身子倒還是端正的,只是頭時常會歪着點着。溫霁雲也坐在馬車裏,看着這樣的江枕月,嘴角勾起一抹笑,身子不自覺靠近,等下一回江枕月的頭還要歪着,就正好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江枕月如此,怪溫霁雲的。

昨日的包廂真是太好讓人意亂情迷了,溫霁雲沒有忍住,也沒想過要放過江枕月,也沒有睡上幾個時辰。馬車上安眠,等到差不多到了陸府門口,江枕月也睡醒了,她看着窗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江姑娘自己進去吧,我還有些事情,就不回陸府了。”

溫霁雲是專程送她回來的,江枕月問他:“你去做什麽?”

“太子傳喚,去去便回。”

江枕月哦了一聲,自己便下了馬車,等在一旁的芳菲見江枕月如此,抿着唇笑。

“你又笑什麽?”

“我笑啊,剛剛姑娘的樣子,還真的有些嫁了人的樣子呢,”芳菲說明,“姑娘剛剛舍不得溫大人,問什麽時候回來,可不就像是夫人問丈夫今晚能不能快些回來,別在外頭多做停留的樣子嗎?”

她和溫霁雲之間,什麽時候成了這個樣子了?江枕月暗自心驚,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并不是什麽好事,若是有一日她和溫霁雲在衆人面前相遇,也許會露餡。

也許是存着心思的人,總是擔心,但怕什麽便來什麽,江枕月才剛入府,就有許霜清身邊的小丫鬟過來,說大夫人一通好找江枕月,要江枕月去廳前回話。

江枕月一夜未歸,回來的時候又是男裝的打扮,這怎麽說都讓人起疑心。

許霜清見了江枕月,瞧見這副樣子,便問:“你去何處了,怎麽這樣打扮?”

竟然真的像個清秀的男子,讓人信以為真。

“回大夫人的話,我去了醉春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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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枕月此話一出,讓在座的衆人都議論紛紛起來。醉春樓這三個字實在是分量太重了,就連許霜清聽到這三個字都忍不住想要聽一聽在醉春樓發生的事情。

但是許霜清又拉不下面子來,只能冷冷地裝作不在意的樣子道:“醉春樓,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江家沒有教過你嗎?”

“你為何去醉春樓?”

許霜清是聽到城中的那些玩笑話的,說陸守仁在裏頭看上了花魁娘子,說陸守仁連家都不想要了。許霜清想,江枕月去到底是為了誰去的,難道是為了陸守仁去的嗎?

江枕月知曉許霜清又要疑惑,便解釋道:“大夫人,我不是為了陸大人去的。”

“誰說你是了,府中上下都知道你和老爺不和,我自然也知道。”被看穿的許霜清心中不悅,冷冷說道,但她知道江枕月不是為了陸守仁去的,心中也痛快了許多。

眼前的江枕月,好像能成為後院中談心的女子了。

“那你說說看,你去看到了什麽?”許霜清想要知道,江枕月看沒看到了那花魁娘子,是不是真的如傳聞中的那樣好看,怎麽陸守仁就喜歡上了。

“我的父親,也在那裏。我是想要勸父親回家,所以才去的醉春樓,”江枕月先剖白,“可是想到我的父親和陸大人在包廂中為了那些女子一擲千金,我看了都覺得心中難過。我的父親,也沒有聽我的,昨晚我便是宿在了那裏,所以才扮了男裝。”

“那花魁,你可見了?”

“見到了,”江枕月知道許霜清的意圖,便都說給許霜清聽,“的确容貌俊美,所有人都想要得到她的青睐。”

江枕月見許霜清緊張的神情,聽到自己料想中的回答又失落的樣子,心中也替她不值得。陸守仁就那樣好嗎,為何這樣用情地愛着他,哪怕是陸守仁做錯了事情,許霜清仍然都只會是自己嘆息。

倒是有功夫去折騰着被陸守仁看中的女子。

“說到底,老爺還是厭倦嫌棄了我,喜歡那些年輕的女子。”

江枕月看不得能有這樣的人,她問許霜清:“大夫人,您想要的是什麽?”

“你不懂,女子能做的能依賴的,只有丈夫一人。你不過就是個半路出來的平妻,既然你和老爺也沒有過同房,我也信了你真的不喜歡老爺,你也別怪我那時候不信,萬般刁難你。你不愛老爺,自然不知道我的痛苦。”

江枕月無言,靜靜地聽着許霜清說話。

“只要你不喜歡上老爺,只要你不為難老爺,阻礙老爺的前程,我是不會管你的。”

“大夫人,若是能這樣想,不為難我,我也可以和大夫人做朋友。”江枕月已經明晰了許霜清這樣的人,看起來張牙舞爪的,其實內心裏什麽都害怕,害怕被搶走自己喜歡在意的東西。

他們之間也可以各自安好的。

說到底,許霜清是個愛慘了陸守仁的可憐人。

“你回去吧,我想自己靜一靜。”許霜清搖了搖頭,她不想要和江枕月多周旋。

“那這些日子,我是否可以自由出入陸府,我想着...”江枕月還沒說完,就看見許霜清擺了擺手,心思沒有放在江枕月身上,也随便江枕月去哪裏。

許霜清想要的是陸大人能回家,許多的女子都是這樣想的,都覺得自己的丈夫可以體諒從前,想到過去,回心轉意。可是也有許多的女子等啊等啊,等到最後都等不回來丈夫的歸家。

可憐這些女子,一生都牽挂着丈夫,已經快要忘了自己是誰。

江枕月想要的,是為自己謀取方便,能讓自己更順利地随着溫霁雲出門。她受不住每日回來,被許霜清召見,她還以為自己和溫霁雲的事情被發現了,她總要為自己求得一張護身符。

江枕月手中有溫霁雲的一張牌,她可以向溫霁雲探知,這砸了更多的錢要看花魁娘子的人是誰,到底是誰要讓陸守仁流連在醉春樓裏,怎麽都不回來。這人定然對陸守仁的風流的名號最為熟悉。

而江枕月心中已經有了人選。

自從見了太子,那對龍鳳呈祥的玉佩就一直收在江枕月的這裏,溫霁雲不需要再戴着它暗示江枕月,而江枕月,仍然可以用這塊玉佩,讓溫霁雲前來。

她有話要問溫霁雲。

只是這塊玉佩剛挂上,天就變黑了,就落了雨。

下了雨不好走路,溫霁雲恐怕不會來。江枕月在廊裏看了一天的雨,她在等雨停,可是這雨越下越大,怎麽都沒有停的意思。她甚至閑着無聊,在書房寫了一封書信,給許姨娘送過去。

那書信裏寫的都是父親如何在醉春樓快活,如何與那些女子逗樂。江枕月知道許姨娘最讨厭看到這些,那麽她便要寫得更詳細,讓許姨娘記在心裏。

她将這封書信,當作是回敬,許姨娘來她這裏撒潑,想要利用她這把刀坐收其成,那麽她就讓許姨娘看看,她是去了醉春樓,但不是為了讓許姨娘得償所願。

她是去探知情報,是讓許姨娘不痛快的。

而後,江枕月覺得自己身心都舒暢了起來,放在從前,她是不敢如此的,而如今她才知道,受了欺負就要還回去,這種感覺真是讓人心情舒暢。

以後,她仍然要這樣做。

伴随着雨聲敲打着窗子,江枕月更是文思泉湧。

只是信都寫完了好久,就連香都添了好幾次,仍然不見溫霁雲的身影。

是還沒有忙完嗎,是因為看到了雨就不來了嗎?芳菲看着江枕月無聊等待,看着外頭晚了的天色,便對江枕月說:“小姐,天色不早了,不然洗洗睡下吧。”

“溫大人也許是太忙碌了,等到明日雨住風晴,溫大人就會來了。”

“也好,我不要等他了。”

從前,都是随叫随到,如今厮混得熟悉了,竟然就這樣怠慢。江枕月洗了臉,卸下了妝,穿着裏衣躺在床上。蠟燭也吹滅了,和着點點墨藍色的天,江枕月翻來覆去卻沒有睡意。

從前這樣的雨天,江枕月一個人過,自從遇到了溫霁雲,好像每次落雨的時候,都是溫霁雲來陪着的。他們在屋子裏聽雨,更過分的還有在雨天裏親密。

絲絲麻麻的雨好像就是容易讓人身子冰涼,讓人渾身都慵懶着,想要扭動身子,想要一轉身就能歪到誰的身上,想要和人十指緊扣,依偎着一起聽雨。

難得一個人的江枕月,還有些不習慣這樣的雨天。

她索性不睡了,芳菲在外間已經入睡了,江枕月不想要吵醒芳菲,便蹑手蹑腳地下了床,想要走到窗邊,打開窗子賞一賞雨。

穿上鞋襪太麻煩了,江枕月光着腳,觸碰到地面的時候還是有些冷的,江枕月蜷縮着腳丫,交叉着将腳放在腳背上。她的動作快了些,走到窗邊打開了窗子。

一陣涼風撲面而來,讓江枕月身心舒爽,好像一下子被打開了五感。閉上眼睛,那冰涼的雨和柔軟的風好像在擁抱她。

好像是在醉春樓那一晚上,溫霁雲抱着她的感覺。

江枕月在心中承認,那日她并未感覺自己的藥性有多強烈,相較于之前,她幾乎都感覺不到被藥性支配着了,那日她的情迷,多半是因為那杯酒。

她可以推開溫霁雲,可以告訴溫霁雲,好像她體內的藥已經不用每半個月解一次了。

但是她存了私心,沒有告訴溫霁雲。

或許是溫霁雲實在是在床上太珍視了她些,也讓她熟悉了這種曾經對她來說是陌生的事情。她甚至有些喜歡,想要時時刻刻都看到溫霁雲。

既然溫霁雲說過仰慕她,那麽她偶爾說一次謊,偶爾想要看着溫霁雲為自己沉迷的樣子,也不為過吧。

她堅信自己的意志,相信自己能夠不忘重生的初心,她可以将身子給溫霁雲,但最後她一定也可以全身而退,過上自己想要的樣子。

而那個時候,溫霁雲還會不會繼續喜歡她,她不強求的。

那時候溫霁雲在她的身邊和不在她的身邊,于她而言都是一樣的。

正這樣想着,江枕月感覺不到冰冷,她甚至喜歡夏夜的雨了。她抱緊了自己的手臂,想象着自己正在和溫霁雲翻雲覆雨,想象着這裏是醉春樓,她想,這是她重生以來,第一次有了自己真正喜歡,沉迷的東西。

難怪才子佳人的故事總發生在雨天,江枕月仿佛覺得自己的身子被溫霁雲抱住,那一雙手好似就在她的腰間摩挲,她跟着那動作輕輕晃動着身子。也許是她和溫霁雲胡鬧的次數太多了,她的身子已經記住了溫霁雲的感覺,所以才會在這時候,無比地真實。

真是奇妙,江枕月甚至還聽到溫霁雲的聲音,溫熱的呼吸,都盤旋在她的耳邊。

她聽見溫霁雲說:“江姑娘,這是在想我嗎?”

江枕月睜開眼,她察覺到了不對。雨是冷的,而她身上的那雙手是熱的。她驚吓着轉身,竟然看到冒雨前來的溫霁雲。

溫霁雲的身上還有雨水,似乎是着急趕來。

“怎麽不穿鞋?”溫霁雲有些心疼地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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