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第 13 章

第十三章“不找對象”

廠裏的破事一堆，孟旭光可沒心情找對象，也無暇理會閑言碎語。

那些送到他辦公室的情書他一封沒拆，食物都給同事吃了，長輩想給他介紹對象，他都拒絕了。

廠裏要改革，又不能大刀闊斧地改，否則以他的性子，那些磨洋工的人首先就該下崗，還有什麽主任、副主任，組長、副組長、線長、副線長……機構實在臃腫。

謝廠長讓他提交精簡機構的方案，他加班寫出來的方案交上去，又被批評沒有顧及人情。可改革這事兒想要成功，就注定不能顧及那麽多人情。

孟旭光蹙眉走向診所，他們今天同學聚會，約好在這兒碰頭。

診所外的休息椅處，昔日的班長等人跟他打招呼。

“旭光，有十年沒見了吧，早就聽說你轉業到一棉廠了。”說話的是班長周鋒，他中專畢業後，進了區國土局。

孟旭光給他們一一遞了根煙，點頭回應：“是的，在打雜。”

“謙虛了，我還聽說你們廠要改革，你也是改革班子的一員。”

“啊，倒茶遞煙的那種。”

“哈哈，你還是和從前一樣，話語不多，開口就擊中要害。”周鋒笑笑，“現在這種大廠效率太低，是要好好改革。以前讀書那會兒，我還挺羨慕你們住廠區大院。”

孟旭光看着這位幹部子弟：“羨慕我們天天打架？”

“哈哈，那會兒大家都打架。”

趙雪梅收拾好東西走了出來：“我下班了，可以走了。”

一行人去外面的一家酒樓聚餐，周鋒說：“都別跟我搶啊，我是班長，請大家吃頓飯是應該的。”

這種聚會氛圍是輕松的，大家聊各行各業的事，也聊個人生活，有個叫劉強國的男人問：“旭光，你找對象沒？”

孟旭光直白地道：“沒有，目前沒這打算。”

“沒這打算？我記得你跟我是同年的吧，我媳婦都快生了。”

孟旭光：“是麽，那恭喜你了。”

周鋒給他倒了杯啤酒：“你是有太多人追求，挑花了眼睛吧，我記得當時班裏就有好幾個女生喜歡你。”

“何止班裏啊，放眼我們整個學校，有多少女生對你前撲後繼。”劉強國補充。

“對，前撲後繼這詞兒用得真到位。”

孟旭光輕呵：“我剛從部隊回來，不比你們已經穩定下來了，等我工作個幾年再考慮成家的事不遲。”

趙雪梅默默聽着，沒說什麽。

另一個女生起哄：“雪梅也還沒找對象呢，你們要不考慮內部消化得了。”

大家的玩笑聲中，趙雪梅心中一怔，小心擡眼瞧孟旭光。

男人那張精雕細琢般的臉禮貌附和笑笑，接着喝了口酒，岔開話題：“前幾天聽說建設路要蓋個樓？”

周鋒道：“要建個大賓館，香港來的老板投資的。”

“香港老板怎麽看上我們市的？”

“請我們領導吃飯時，他說自己太太是青桐人。”

“那怪不得。”

趙雪梅聽着他們的對話，心裏一時低落，孟旭光說的那麽明确，應該是真的不打算找對象。聽聞廠裏很多年輕的女孩給他遞情書，他看都不看一眼。

唉。

*

這幾天，江雨在老師的指導下，熟背演講稿，最終自信從容地站在比賽舞臺，并不費吹灰之力拿下一等獎。

學校宣傳黑板報上，很快寫上了“熱烈祝賀我校初三（6）班江雨同學榮獲清江區英語演講比賽一等獎”的喜報。

江雨名聲大噪，她的表現越來越出色，不知不覺人緣也越來越好，曾經獨來獨往的自己，現在走在路上，或者在班裏，身邊都有同學圍繞。

她沒心思經營小團體，頂多跟孫志霞走得近一些。中考在即，期中考試在即，班裏的氛圍也以學習為重。

現在中專生是香饽饽，考上中專，畢業就包分配，讀三年就能出來工作，減輕家庭負擔，因此很多人削尖了腦袋去考中專。一次沒考上，還要複讀，江雨班裏就有将近十個複讀生，可見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卷。

不過報考中專有年齡要求，一定程度限制了複讀熱。

江雨的目标很明确，升高中考大學，她的成績，除了一向苦手的物理化學，其他科目都有把握。

4月下旬舉行了期中考試，760的總分，江雨考了644，排在班中第三名，這成績令很多人震驚。

拿着成績單回家，私下給陳冬紅看。

陳冬紅看着各科的數字，還有班裏的排名，笑得合不攏嘴。

與此同時，孟家明的t成績卻不怎麽好。由于兩個孩子各歸各的親爸親媽管，陳冬紅悄悄地向江雨打聽：“你哥考了多少分？”

江雨其實看過三班的成績單，但這會兒搖頭說：“不清楚，我爸會問他的。”

孟家明的成績單藏了兩天才在孟慶輝的要求下拿出來，孟慶輝一看到486的分數就火冒三丈。

“怎麽還下降了？去年期末考試還有五百多分呢？當時還是700分制，你這樣的成績怎麽考高中或中專？”

“你不把心思用在學習上，成天就幹些亂七八糟的事，別以為我不知道！”

“你妹妹進步多大啊，怎麽就不向你妹妹學習？”

江雨當時在房間裏寫周記，聽見孟慶輝的罵聲，心裏并沒有多爽，甚至感覺自己挺危險，極可能會引火燒身。

她沒再寫下去，打開房門，見繼父坐在沙發上，拿着那張全班成績排名單，臉色無比難看，而孟家明站在客廳中間，耷拉着腦袋，一語不發。

兩個人都看了她一眼，孟家明兇兇的眼神瞪向她，夾帶幾分恨意，仿佛是在恨她為什麽要考這麽好。

她頓了一下，說道：“爸我出去一趟。”

孟慶輝嗯了一聲，江雨在樓下遇到了洗完衣服，提了桶水上樓的媽媽。

“你去哪？”

“閱覽室，我爸在訓我哥。”

“因為期中考試的事？”

“是的。”

“那去吧。”

初夏的陽光十分美好，耀眼卻不熾熱，江雨去小賣部買了瓶汽水，還“奢侈”地多花兩分錢，買了根吸管，坐在圖書館的桌子前，一邊喝汽水，一邊讀《傲慢與偏見》。

哎哎哎，要不說網文的常見套路其實都能在名著中找到模板呢，達西不就是言情小說中蘇得一比的男主嘛，伊麗莎白的人設也很好，達西前面看不上，後面真香，告白被拒自動領了個火葬場……江雨看得嘴角都要咧到後腦勺了。

午飯時間，把汽水瓶子還給小賣部，再回到家。

屋內硝煙已經減少了許多，孟家明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沒出來，陳冬紅的心情很好，特地去菜市場買了塊三肥兩瘦的五花肉，炖了一道紅燒肉，還炒了土豆絲。吃飯時，她還破天荒地往江雨碗裏夾了兩塊偏瘦的肉。

江雨默不作聲地吃着，真擔心孟家明又發癫。

然而發癫的不是孟家明，而是孟慶輝，飯吃到一半，孟慶輝突然說：“小雨，你哥的成績實在太差，考中專是不可能的，但你的成績上來了，考中專應該沒問題，不如你考中專吧。”

江雨愣住。

“我不考中專，我要讀高中考大學。”江雨明确表态。

孟慶輝卻說：“你哥成績不好，送他去高中再學三年，将來考個大專也好，你成績好，考上中專過個三年就能出來工作了。”

江雨在心裏吐槽，出來工作掙錢，好送孟家明上大學嗎？

她才不幹！

“爸，你別說了，我不會去考中專的，我只想上高中，考本科大學。”

砰一聲，孟慶輝把端着的碗放在了桌上，聲音故意弄大，擡頭看去，他的臉色變得陰沉。

江雨是真沒想到自己還要給這個不成器的繼兄讓路，憑什麽呢？！

她沒再說話，快速把飯扒完，便離開了家。

心情煩悶的她幹脆打算去看場電影，廠區大院就有自己的電影院，現在看電影很便宜，只是沒什麽好片子。

去買票的時候，遇到了趙雪梅。

“趙醫生好。”江雨乖乖打招呼。

趙雪梅看着孟旭光的侄女，微笑點頭：“你一個人來看電影？”

“嗯。”

“我今天上晚班，來得早，先過來看場電影，咱倆結伴吧。”

電影很短，七十多分鐘就結束了，講述當代新青年結婚，不要什麽彩禮家具，小兩口決定一起奮鬥的故事。

走出電影院，趙雪梅說：“請你喝汽水去。”

二人邊走邊讨論電影，江雨說男女主角還是很相配的，趙雪梅則心事重重地道：“兩個人一起奮鬥多好啊，可是也有不少男人想先奮鬥，不考慮成家的事。”

江雨聽出了一些弦外之音，含糊其辭地回答：“是的，有的男人事業心很重。”

趙雪梅：“比如你小叔叔。”

果然，她就是指小叔叔……江雨道：“是的，我小叔叔沒有想過成家的事。”

“沒有人催他嗎？”

“催也沒用呀，他那麽有主意，父母又不在世，我爸媽哪催得動他。”

“也是。”

想想小叔叔的人設，出了棉紡廠創業後雷厲風行、殺伐果斷，家庭在他看來，像是會拖累他步伐的東西，不在他考慮範圍。

趙醫生心地善良熱情大方，也可以做個賢內助啦，但估計小叔叔對她沒感覺，勉強不了。江雨看着趙雪梅為情所困的苦惱樣，心裏有一丢丢同情，但自己幫不了什麽。

也不知道小叔叔喜歡什麽樣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