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盛夏

盛夏

塗夏貼到牆上, 拉住賀景識的袖子，挑眉：“我怎麽了？”

“帖子。”賀景識僅說兩個字。

“你也信？”塗夏反問。

不知道是不是塗夏的錯覺，明顯地看出賀景識眼神裏的淩厲逐漸變弱, 仿佛蒙了塵，灰撲撲的, 沒有生息。

“我……”塗夏正要開口解釋，捏着她下巴的手驟然收緊，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塗夏, 我會害怕。”賀景識聲音低低的。

塗夏愣怔，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拇指摩挲她的下巴，一下又一下，力度漸漸地柔下來。

他說：“萬一你真的覺得他更适合你呢？”

“你在懷疑我？”塗夏看着他，“你為什麽會覺得我對你的喜歡就不是堅定的呢？”

賀景識輕輕搖頭：“在我心裏, 你有資本随心所欲。怕有一天你忽然覺得賀景識也不過如此。”

塗夏腦子閃過一道白光。

沒想對于他來說, 她是這樣的存在, 完全仰視她。

不是把自己當成王子, 而是一名騎士。

在他心裏, 她不只是公主, 更是女王。

Advertisement

“我真的變心了怎麽辦啊？”塗夏手搭在他肩頭, 換上輕松的口吻，将陷入消極情緒的賀景識一點點拉回。

賀景識擰眉, 思索了片刻, 淡聲說：“不可以。”

“我不會的。”塗夏親他唇角, “我今天約他吃飯是幫你找場子, 他故意找人在論壇帶風向壞你名聲, 還在你和你的同學、同事明裏暗裏地拉踩你，我看不慣。”

“大哥, 我是個過分沉浸自我世界的人，以往外界讨論我的事，我都懶得搭理，覺得沒必要。但我知道你看到會心情不好，所以我得站出來。”

“我就算了，如果關乎到你，我一定會出聲，我也想保護你，因為我非常非常地在乎你、喜歡你、愛你。”

她看着他夾帶寒意雙眸逐漸變得柔和。

“那天在海邊，你是不是想告白？”塗夏問他。

賀景識點頭。

“好可惜，我錯過了，要不然我都能發照片臭美，順便官宣了。”塗夏玩笑說。

“現在不能嗎？”賀景識問回去。

塗夏放下手，故作深沉：“能是能，平地一聲雷，不像我的風格。”

“再說了，官宣什麽啊，你一沒送花，二沒送禮物，三沒說喜歡我，我就和你官宣？想得美。”塗夏甩開他的手，雙手插兜，潇灑地往樓下走去。

賀景識跟上她問道：“一直不官宣是因為我沒告白？”

“要不然呢？”塗夏惆悵嘆氣。

空氣安靜幾秒。

塗夏轉開話題：“不聊這些，好沒意思，我們回家吧。”

賀景識一言不發跟上去，牽住塗夏的手，微微蹙眉，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事情翻篇，塗夏沒有再放心上，也不會糾結那一句喜歡，難不成不說了，他倆感情就完蛋了？

比起儀式感，她更喜歡一切表現在行動中。

賀景識轉頭看她，說：“塗夏，其實我一直沒想好告白要和你說什麽。”

“只說我喜歡你？我愛你？但我覺得遠遠不夠。”

“你準備了場地，沒準備好要說的話？”塗夏笑了笑，“就不怕我倆尴尬站着，大眼瞪大眼？”

“可我剛剛想到了。”

塗夏欣喜問：“是什麽？”

他說：“你說我教會你很多，我還教會了你愛，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樣的？”塗夏往前一步，勾住他的小拇指。

他緩緩說：“性不是愛，擁抱不是愛，說盡好話不是愛，時時刻刻聊天也不是愛。”

“那是什麽？”塗夏覺得他在狡辯，這都不算愛？

“看過你最糟糕一面，仍然相信你能攀上高塔，至死不渝支持你、愛着你。這才是愛。”

“塗夏，你一直是這樣愛我的，你只是沒察覺。”

“其實是你教會了我如何堅定地去愛。”

“我也是這樣愛着你。”

“所以，可不可以永遠不要抛棄我？”

塗夏心想這哪裏是告白宣言，更像是……臣服宣言。

她忽然明白了。

一個冷韌高傲的人，願意彎腰親吻他的愛人，将他的尊嚴和命運放到愛人手裏，是臣服。

賀景識的愛就是為她折腰。

“賀景識，我會一天比一天更愛你。”她說。

他低身下來，吻她之前問：“所以可以公開我了嗎？”

塗夏笑了：“就等你這句話。”

她早就想告訴世界，她的愛人是賀景識。

-

臨近年底，江都變冷，大三的塗夏在十二月中旬迎來了寒假。

結束考試的第二天，她收拾好兩個大行李跟着劇組進山取景。

年關将至，賀景識除了醫院忙，博士論文也迫在眉睫。

他們從閑暇時間聊上兩句變成零點t後勉強能打十分鐘電話。

塗夏似乎找到了喜歡做的事，先是領到了負責群演的副導演助手的工作，在學生會攢下的工作經歷成了優勢。

管好幾十號人，還想辦法克服奇葩的情況，完全是她拿手的活，手上負責的工作管理得井井有序，替劇組節省不少時間。

一天晚上收工早，塗夏回到酒店，洗漱好躺床上第一件事就是給賀景識打電話。

他穿着白大褂，頭發有些淩亂，人倒是精神，看樣子今天挺忙的。

“回家了嗎？”塗夏問。

賀景識看了眼時間：“再過半小時就回家。”

“別回了吧，看你黑眼圈好嚴重，在醫院的值班室睡吧。”塗夏心疼說。

賀景識：“在醫院少能睡安穩覺，等會還是回家吧。”

“你說的也對。”塗夏掐時間，“那我們最後聊十五分鐘，挂電話後你就去收拾東西，到點就走。”

賀景識語氣寡淡地嗯一聲。

兩人對望近一分鐘，都沒有找新的話題，也不覺得尴尬。

賀景識眼神向下躲閃，唇瓣抿緊，過了會兒，他才說：“今天徐主任和我說，他願意給他國外的導師寫推薦信，還有我們中心的大主任也願意幫忙。”

塗夏反應過來，驚喜說：“就是國外進修的事，對嗎？”

和家裏人鬧翻後，賀景識雖然沒有再提出國進修的事，但是她知道他還沒有徹底放棄，對于向醫學領域更深處前進還有想法。

“嗯，如果他們願意幫忙，面試通過後，事情能定下來。”賀景識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

塗夏問：“你不開心嗎？”

“開心，也有不開心。”賀景識看着她。

“不是說好了麽，你就好好朝着夢想前進，我呢也會按照自己的想法好好生活。”塗夏寬慰他，“你不需要擔心我。”

“如果進修結束，我想在那邊工作幾年呢？”賀景識語氣變得沉重，“徐主任給我的建議，因為他的導師是全球很有名的心外專家，如果我可以在那邊學習，積累經驗，對我回國後的發展會更好。”

塗夏：“你是在征求我的意見嗎？”

賀景識點頭。

“你為什麽要征求我的意見啊？”在塗夏的認知裏，追夢是自己的事，自個滿意就好了。

賀景識認真說：“因為我把你放在我的未來裏，所以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塗夏淺淺地笑了，她喜歡這種一本正經的情話。

“不需要的，賀景識你就放心大膽去做。”塗夏說，“你想想啊，我們還會在一起很多年，短暫地異國戀算什麽？我還想着你功成名就，給我弄回一個主任女友的頭銜，多風光啊。”

塗夏的字字句句都是真心話，賀景識心存感激，也感到愧疚。

“你後天不是休假？要不要來劇組玩兩天。”塗夏問，今年過年賀景識的去處還沒着落，不想他因此難過，帶他到劇組玩玩，也算是轉移注意力。

賀景識卻說：“江爸給我打了電話，讓我陪他置辦年貨，我晚幾天再過去吧。”

看來她的擔心是多餘的，江制安思考得比她周全。

挂完電話，塗夏和江制安通電話，聊到賀景識是不是要在他們家過年。

江制安說：“你在劇組好好工作，聽領導的話，争取拿到入職機會，把offer拍在你媽的辦公桌上，讓她對你刮目相看。至于小識你別擔心，過年和我走親戚，你和你媽就忙吧，就數你們娘倆工作最忙。”

前半句倒還是正常，後半句怎麽聽得有點……幽怨？

錯覺？

“不行，賀景識要來劇組陪我。”塗夏哼了聲，“你還是一個人在家守着屋子等我媽吧，她下班有個人噓寒問暖，我作為女兒比較放心。”

江制安笑着罵她一句沒良心的。

過年的安排定了下來，在除夕前一晚，賀景識坐了半天的車，來到了劇組酒店在的小縣城。

塗夏早早和副導演請好假去接賀景識。

十多天沒見，塗夏在大廳看到穿着長款羽絨服的賀景識，開心地撲上去，整個人挂在他身上。

賀景識抱穩她，小聲說：“下來，這處人多。”

塗夏搖頭：“我又不是明星，沒人會拍我。”

她親了他臉頰，笑得格外燦爛。

賀景識一手推着行李，一手護着挂在她身上的塗夏，艱難地朝電梯走去。

塗夏興奮地和他分享劇組裏的事。

“梁師兄聽說你過來，明天請我們吃飯，去嗎？”塗夏嘴裏的梁師兄是工作室的大老板，梁嘉詞。

賀景識點頭：“你安排就好。”

房間門打開，看到眼前的場景，賀景識頓了下。

完全在意料之中，塗夏一個人住不能說髒亂，她屬于大致看很亂，細看她擺放的東西又很有序，算得上亂中有序。

賀景識着手收拾屋子，塗夏換了身幹淨的睡衣，盤腿坐在床尾看他忙碌，繼續說最近的趣事。

意外地能聽到塗夏對于接下來大四的計劃，除去在學校的課程，她打算繼續在劇組見習，不過職位不是選導助理，是給梁嘉詞做助理，這是個能接觸到工作室各項業務的崗位，算是領到了‘入門券’。

“下半年你出國，我也忙，我覺得挺好的。”比起整天膩歪在一起，塗夏更喜歡和他共同進步、相互努力。

“如果我們以後要出國拍攝，我還能去看你。”

“我們大老板雖然是業內勞模，但他拍完一部戲會休假兩個月，我們這些員工帶薪休假，我也可以去看你。”

逐漸的，賀景識聽出她的言外之意。

與其說她在暢想未來，不如說她在安慰他、鼓勵他，希望他可以沒有顧慮地出國進修。

“塗夏。”

賀景識打斷塗夏。

她挺直腰杆，以為自己那句話說錯了，問道：“……怎麽了？”

“要結婚嗎？”

塗夏徹底傻住：“啊？”

賀景識肯定了像是一瞬間又好像是思索好久的想法，溫和地看着她，淡笑說：

“塗夏，我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