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夜晚的老破小樓棟，并不算很安靜。

住在這裏的人過于魚龍混雜，總有那麽一些夜歸人，不可避免地發出車聲、腳步聲；也有那麽一些早早回到家，但也制造出某些噪音的，如嬰兒啼哭聲，又如某些人打電話的聲音。

反正不可能真正安靜下來，再怎麽夜深，都會不時地響起一點雜音。

寧施晴側着耳朵，仔細地在這些雜音中，分辨着剛才那一聲貓叫傳來的方位。

只是貓叫聲持續的時間太短了，她之前又沒有特別留心，現在再怎麽仔細回想，都只能确定，那聲貓叫是從樓上傳來的，而且比湯平住的5樓還高。

這棟樓一共有8層，寧施晴現在也分不清哪貓叫聲是從上三層的哪一層傳來的。

她認認真真地聽着，就等貓叫聲再度響起。

可沒有。

寧施晴不由得回想起自己最近聽到的、從屋子外傳來的聲音。

肯定有新租戶搬過來了，而且新租戶搬家的時候要走的，還是他們這邊這樓梯。

寧施晴認真回想了一下那租戶搬過來的時候，她聽到的諸多聲音，總算被她回想起當時聽到的樓層數。

8樓。

新租戶住在804。

如無意外，貓叫聲應該也是新租戶搬過來之後才有的。

那很可能貓是新租戶帶過來的。

那多半是804.

這也和她剛才聽到的、貓叫來自上三層的事對上了。

唯一的問題是……深夜貓叫，怎麽停得那麽快？

要說貓不适應新環境，夜裏叫一下，也不是不可能t。但這麽快就停了？還像是被人強行弄停的？總不會是主人随時警覺着，就怕自家貓吵着其他人睡覺，及時用什麽辦法阻止了貓繼續發出聲音吧？

寧施晴更努力地回想着。

新租戶應該是個男人。

這……會有這麽細心嗎？

寧施晴有點懷疑。

只是聽來聽去，她都沒再聽到別的異常，她也沒辦法飄到樓上看看，她唯有叮囑自己，得再留留心。

這一夜，很快過去了。

寧施晴惦記着貓叫聲，吸收月光修煉的效率低了一點。

至于王帶娣，則因為昨晚早睡了一些，今早反而起來早了，還顯得更有精神。

王帶娣一如既往地給寧施晴先上了香，後出門。

寧施晴到底已經成了鬼，雖然現在魂體比之前穩固得多，還算是有功德護身，并不怎麽害怕陽光，但白天還是不如黑夜有精神。

她待在家中王帶娣給她立的牌位裏，一邊有一下沒一下地吸收着白天偏弱的陰氣，一邊繼續留意周圍的動靜。

重點還是聽貓叫聲。

如果真的是新來的住戶養貓，那應該不至于只有晚上才有貓叫聲，白天卻沒有吧？

寧施晴還是覺得這件事不對勁。

新租戶來的那天，她好像沒有聽到過貓叫。

甚至昨晚要沒有王帶娣先說過貓叫聲的事，她額外留了心，恐怕昨晚她聽到那半聲貓叫後，都不見得會怎麽留意。

一整個上午，寧施晴都沒聽到貓叫。

到了下午，她總算聽到了。

貓叫聲剛響起時，不安又凄厲。

哪怕是白天，這樣的叫聲都能讓人瘆得慌。

但因為白天的雜音比夜晚多得多，這貓叫就變得不怎麽起眼。

而且，這一聲貓叫和昨夜的貓叫聲一樣，剛剛響起，就又沒有了。

寧施晴怎麽都不相信，一只貓都惶恐不安到能發出那樣的聲音了，還能那麽快就被安撫得平複心情，不再亂叫喚。

就算主人一直待在家裏，随時随地準備着安撫小貓的情緒，要是小貓真的處于剛剛換到新環境的應激狀态，都不應該能這麽輕易就被安撫住了吧？

太怪了！

寧施晴等了又等，再等來的，更明顯的聲音，還是樓上湯平準備各種食材和推車出去擺攤的東西發出的聲音。

8樓則還是沒什麽動靜，悄無聲息得仿佛寧施晴聽到的貓叫聲都是假的。

可寧施晴又那麽肯定，當真有貓叫過。

夜幕漸漸降臨。

人來人往的走動聲又變多。

王帶娣今夜回來的時間比預定的晚。

十點都過了，寧施晴才聽到開門聲。

回來後的王帶娣第一時間給寧施晴上香，再拿出手機，解鎖屏幕，放在一旁。

“寧姐姐，不好意思啊，我今晚又回來得有點晚了，有沒有讓你擔心？我回來的路上看到一張尋貓啓事，說要能幫忙找到貓，就可以給五百酬勞，我就在附近找了好一會兒貓，找到剛才還沒找着，這才回來的。”

王帶娣的語氣聽起來挺疲倦。

“說起來，寧姐姐，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

說到這裏，王帶娣猛地住了嘴。

她往左右看了看，确定沒別的動靜了，再微微張嘴。

可都還沒發出一點聲音，她就又閉了嘴，拿起手機，就對着文件傳輸助手發信息。

【寧姐姐，我有點懷疑和我們這樓新來的租戶有關。你昨晚也說是有新租戶吧？就是這新租戶來了之後，我才開始聽到貓叫聲吧？要不怎麽這麽巧，也是差不多時間，住在遠一點的人發現自家的寵物貓沒了？】

寧施晴也有同樣的懷疑。

她聽到那兩聲古怪的貓叫聲後，已經覺得事情很不對勁了。

而王帶娣今晚帶回來的消息，只是讓她更肯定8樓新租戶有古怪。

但她和王帶娣都只是靠猜測，而沒有證據。

寧施晴認真想了想，這才回複。

【我也覺得有古怪，不過我們沒有證據。】

王帶娣眉頭緊緊皺起。

“證據……”她的嘀咕聲很輕，但剛剛發出一點聲音，她就趕緊再緊緊閉上嘴巴，繼續用手機打字和寧施晴交流。

【寧姐姐，要不我明天早點兒下班回來，找個理由上去敲門問問？不對，明天就怕遲了，我現在找一個理由上去敲門問問？就算進不了屋，只是在門口看看，都應該有機會看到點什麽吧？我回來的路上，看到好多張尋貓啓事，貓主人肯定特別擔心特別心急的。】

寧施晴眉頭緊緊皺起。

王帶娣的表情看起來太認真了。

寧施晴幾乎可以想象，如果不是還有自己在家裏，王帶娣都不會想着和誰商量，就多半直接上去敲門了。

明明平常看王帶娣，寧施晴都不覺得她有多大的膽子，偏偏在這事上，王帶娣就像怎麽打工都要給家裏打錢一樣，自帶一身犟勁。

一邊是可能有危險的貓，一邊是上去敲門同樣可能遭遇危險的王帶娣……

寧施晴只恨自己出不了門，要不然，多少能給王帶娣增加一些安全保障。

魂體穩固後的她能力比之前強多了，現在又是夜晚，更适合她出手，她完全可以制作一個簡單的鬼打牆，暫時将人困住。雖然她的鬼打牆沒辦法持續太長時間，但如果王帶娣上樓真的遇到什麽危險，她也可以撐到王帶娣逃跑求助。

寧施晴忙着思考應對方法，回答王帶娣的速度慢了一點，王帶娣就不大等得及了。

【寧姐姐？你看到了嗎？我真的太擔心了，我今晚要不上去看一看，我怎麽都沒辦法放心的。】

眼看王帶娣真要不顧一切地往樓上走了，寧施晴急忙打字。

【你等等！】

王帶娣一直盯着屏幕，眼看屏幕多出幾個字來，她也終于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嗯，寧姐姐，你說。”

她現在說的話和樓上無關，所以也不怕直接開口了。不過哪怕這樣，她的聲音依舊比平常要小一些。

【你想要到樓上去，那你想要理由了嗎？大半夜的無緣無故去敲別人家的門，你還是一個女孩子，很容易引來誤會的，到時候要是你被纏上了呢？】

除非理由真的合情合理。

“這……”王帶娣為難了。

她還真沒想過。

她最初想的只是，自己去敲門，別人要是覺得奇怪，看到她是一個女孩，應該都沒那麽大戒心，起碼願意說一兩句話吧？

但被寧施晴這麽一提醒，王帶娣腦子裏終于閃過許多不大好的事。

王帶娣自己沒經歷過，但網上看別人說起過。

女孩子獨居，只是多點了幾次一人份的外賣，都可能被人盯上，然後發短信騷擾。

那她真要半夜去敲別人家的門，真被人誤會了，以後纏上來，那怎麽辦？

王帶娣只覺有寒意往上沖。

寧施晴默默嘆了口氣。

【這樣吧，阿娣，你先試試帶我的牌位出門。如果可以，你就帶着我的牌位到天臺。】

王帶娣嘴巴微張。

她僵了一僵，才又驚又喜地壓低聲音問：“寧姐姐，你的意思是說……你現在可以出門了？！”

【不确定。只不過你幫我買這牌位也有一段時間了，你天天對着牌位上香，我現在也覺得我實力強了一點，說不定能借牌位當做依附物，稍微離屋子遠一點。究竟行不行，還要試過才知道。你先試試出去。出了門就等一等，看我有沒有在手機上打字。如果沒有，你就先回來。】

牌位還擺在家裏時，寧施晴就很确定，她出不去。

但王帶娣帶着牌位出門，她能不能寄身在牌位中，跟着一起出去？

寧施晴就不确定了。

要是可以的話，她在天臺就能看到八樓的情況。就像她現在在404裏，其實也能看到上下兩間屋子的情況一樣。

當然，如果她真要隔着牆壁“看”更遠的地方，她的魂力也會被快速消耗。

不過她有功德護身，又有王帶娣上香，倒不用太擔心消耗問題，可以放心使用魂力。

王帶娣小心翼翼地拿起寧施晴的牌位，放入自己背包中，然後背着背包出門。

她開了門，深吸一口氣，這才舍得邁出去。

邁出去只需要一步，但對這時候的她來說，卻像耗費了極大的力氣。

她緊張得手指都在顫。

但她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從手機屏幕上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