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

第 10 章

蘇星荷看到了任風清眼中的淚珠，這似乎是第一次，他在自己面前除了憤怒之外的其他情緒，明亮的眼睛裏滿是憂傷，仿佛知曉答案似的，卻想要知道答案，所以執着地說出口。

這種感覺她也曾經有過。當小夥伴們接二連三地被新的爸爸媽媽接回去的時候，她也仰着頭詢問院長媽媽：是因為她不夠好嗎？為什麽沒人接她回家呢？

其實她知道答案，因為這張過于漂亮的人。大家都說她是狐媚子，說她生來就是為了勾引人。毫無血緣關系的父母把她領回家，說不定引狼入室。

那個時候，她也有個人跟她說，不是她的錯，是他們配不上這麽努力優秀的她。

此刻的任風清與那時候的她何其相似啊。

蘇星荷輕輕地把他攬到懷裏，雙手緩慢地擁住他，讓他埋在自己的臂彎裏。

她的聲音微微啞着，充滿着肯定，“我當然是你媽媽！”

任風清用力地推開她，沒推開。他發出抵觸的嘤咛聲，雙手緊緊地抱在胸前，仿佛只要她不徹底觸碰自己，他們之間的關系就沒有那麽親密，他也不能自欺欺人。

“你！不！是！”任風清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是！從前是，現在是，未來更是！”蘇星荷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在大街上跟一個六歲的小孩争執這些。可她覺得，自己現在不說，仿佛以後都沒機會了。

“你是不是以為媽媽只有在鏡頭，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才會這麽對你？”順着他的力道，蘇星荷松開他，緊緊地抓住他的肩膀，用了然的的目光看着他，溫和地問他。

任風清不與她對視，扭過頭，雙唇緊緊地抿起來，不承認，也不否認。

但蘇星荷知道，她猜對了。

“那媽媽請你自己監督我，如果以後我對你的态度變了的話，那你就永遠不要我。”

任風清猛地回頭看她，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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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就是她的目的嗎？想要永遠推開他。

蘇星荷被吓到了，她手忙腳亂地給他擦眼淚，“怎、怎麽了？怎麽哭了？媽媽是不是說錯話了？”

妹妹在背後，雙手扒拉着媽媽的肩膀，探頭探腦地往前看，看到哥哥落淚的時候，好像被傳染似的，擡頭看了一下四周，被周圍的‘長槍短炮’吓住，也哇地一聲哭出來。

蘇星荷連忙站起來，颠簸了一下後背，“妹妹怎麽了？”

任風清淚眼婆娑地看着她，看吧，她只在乎妹妹。

妹妹察覺到她就在媽媽的背上，哭聲逐漸停下來。

然而視線落在哥哥身上，他看起來更加悲傷了。

“你摸摸看，看看是不是你媽媽？”蘇星荷再次蹲下來，拉起他兩只小手，放到自己臉上。

“你放心，媽媽一直在你身邊，剛才是媽媽說錯話了，我的兒子那麽乖，怎麽會不要媽媽呢？媽媽也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她用大拇指給他揩掉挂在臉頰上的淚水，“就算你不想要媽媽了，媽媽也也會像現在這樣，緊緊地抱住你，不讓你離開。”

“鏡頭把媽媽的話都錄下來了，哪天媽媽做不到，你就——”

想了想，原身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購物，家裏那個超大衣帽間就是她的戰利品，除了打掃的時間，她不讓人上去碰她的東西。

“把媽媽所有東西都拿去賣。”

眼淚是無法控制的，他不落淚，落淚就輸了。可他不管怎麽給自己心裏暗示，這眼淚就是不停他的話。

然而他一聽到她的這句宣言，眼淚一下子止住了，他破涕而笑。

看他笑了，蘇星荷懸着的一顆心終于放t下來了，她再次把他擁入懷中，“好啦，我們去做任務吧。媽媽會一直陪着你的。”

任風清破涕而笑之後，別扭地把腦袋埋在她肩頸裏，丢臉！

整理好情緒後，任風清對于走進菜市場沒那麽抵觸了。只是那嫌棄的小表情怎麽都改不掉，不過至少沒有再要求離開。

蘇星荷并沒有按照節目組的要求前往他們的攤位，她記得昨天來的時候，這附近有一家顏料店。她需要買點顏料。

既然要養家糊口，那必須要發揮自己的特長才行。

至于會不會被任正陽認出來，笑死，他都這麽算計自己了，誰還要跟他維持這令人作嘔的婚姻啊。

任風清是勝負心非常重的孩子，除非他不想做，所以他一旦決定做些什麽，所有的細節都會記住。

他拉住方向不對的蘇星荷，仰頭看她，“我們不是要去賣菜嗎？”

“去之前，我們要先去另外一個地方。”賣菜能得多少錢？按照節目組的規定，扣掉攤位租金和本金外，她一天下來，估計不到三百塊。

想給孩子買點好吃的，這點錢兩三餐就沒了。

節目組和任正陽想看她出醜？不，她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的。

看着她神神秘秘的，任風清繼續拉着她的手，安靜地跟在她身邊。

到了顏料店，蘇星荷回頭看了一下四個跟着她的攝影師，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

進入顏料店，客人并不是很多，因為地理位置原因，這裏客流量不大，一般來說，顏料店都開在高校附近。

貨架上已經凝結了各種顏料，有些包裝已經有灰塵。老板是個地中海有些明顯的大叔，面相溫和，看起來憨态可掬，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

有客人進來，他頭都沒擡，“想要什麽自己選。”

感覺到有人站在面前，他才施舍般把視線從屏幕上移上來，當看到蘇星荷的臉，瞳孔瞬間睜大了，這是看到美女的表現。

他連忙站起來，才注意到她背着一個洋娃娃一般精致的女娃娃，一道不太友好的視線從下面傳來，他微微低頭，一個長相精致的小正太眼神不太和善地看着自己。

“你好，我需要一些顏料。”蘇星荷友好地說道，她微微一笑，豔麗的面容顯得溫和許多。

地中海老板連忙搓搓手，“你想要什麽顏料？我來幫你拿！”

蘇星荷微微抿嘴，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她示意跟着她的四個攝像師，“我們是來拍節目的，但是由于節目組給我的經費不足，所以我能不能……”

感覺有點像是乞讨，她越發不好意思了，“我幫你打廣告，你給些顏料？”

地中海老板愣了一下，他這時候才注意到漂亮女子身邊的攝像頭，他憨笑，撓了撓頭，“這……我們都是小本生意……”

“我明白，今天您就給我幾盒顏料和畫紙，我幫你打廣告，如果這幾天生意不見好好轉的話，我們就在前面買菜區賣菜，您可以去那裏找我們。”

蘇星荷不好意思地笑道：“不然我幫你畫一張肖像，當做顏料錢？”

地中海老板又摸了摸腦袋，最後實在敵不過蘇星荷的花言巧語，讓她給自己花了一張肖像畫後，便把她需要的顏料送給她。

诶，還真別說，這美女的繪畫水平真不錯，比他自拍出來的要好看得多。

明明就是他，可卻又好看幾分，就連他讨厭的地中海，好像都多了幾分可愛。

提着顏料，蘇星荷滿意地走了。

任風清不明白，為什麽要低聲下氣地跟人讨要東西。

“我們有錢，可以買。”任風清大氣地說道。

蘇星荷摸了摸他的腦袋，“現在媽媽只是一個不知道下一餐在哪裏的【家庭主婦】，爸爸都沒有，哪來的錢？”

任風清立刻道：“爸爸有。”

“你爸爸何時關心過我們？他上次回來，就住了一晚，第二天走的時候連你都不知道。期待他，不如靠我們自己呢。”蘇星荷努努嘴，不在意地說道。

任風清頓住，她說的對，爸爸确實老是不着家。

來到菜攤，蘇星荷慢慢悠悠地到不遠處的餐廳借了個兒童座椅，把妹妹放在裏面，放上一張紙和一支畫筆，她開心得不得了。

蘇星荷讓任風清坐在菜攤面前，讓他當老板，她則把跟老板借來的畫板打開，認真地在喧鬧的菜市作畫。

任風清把所有菜品的價格記得一清二楚，客人來的時候，他不緊不慢地看着對方，不着急詢問，也不擔心對方只看不買。等對方确認買了，才幫他們挑了最好的青菜，稱量之後，迅速地把好幾樣價格總數算出來。

高顏值的母女三人一出現在菜市場，早就引起大家的關注，看到的分工，還有周圍的攝像機後，忍不住議論是不是網紅來拍攝？

然而當看到蘇星荷的畫後，他們打消這個念頭，網紅可沒那麽厲害。

穿着一身粉紅色碎花襯衫的她被各種新鮮的青菜簇擁着，像是綠葉裏盛放的一枝花，那麽豔麗，那麽奪目。

她就坐在那裏，美得像一幅畫。

所有人路過的時候，忍不住掏出手機拍下這美好的一幕。

根本不用構圖，只要舉起手機，她都是美的。

有人拍到她畫的內容，竟然是整個菜市場，不管是構圖還是色彩，讓人看了一眼，立刻就移不開眼。

明明是這麽簡單的畫面。

在畫板左下角，只有三只原色顏料，塗料版剩餘的顏料，花花綠綠的，都美好得如同一幅畫。

她身旁坐在兒童座椅上的小嬰兒，彩筆不停地揮舞着，等她停下來，大家才發現，紙上的大致色塊，竟然跟蘇星荷的差不多。

兩個小時的時間，已經有不少人聚集過來，菜市場許久都沒工作的保安不得不出來維持秩序。

“姑娘，你這是在哪買的顏料？”

“美女，你這畫賣嗎？”

“姑娘你收學生嗎？”

看到蘇星荷停筆，好多人湊上來詢問。

因為圍聚的人太多，他們攤位的菜壓根沒怎麽賣出去，反而是周圍的攤位賣得盤滿缽滿。

任風清看着圍攏過來的人，怒氣沖沖地看着他們，小手張開，擋在他們面前，生怕他們沖撞進來。

蘇星荷揚起手，示意大家安靜。

可能是氣場，可能是想聽她說些什麽，大家慢慢安靜下來。

“顏料是在前面那家龍騰顏料店買的。這幅畫不賣，畫畫是自學的，不收徒。不過大家感興趣的話，可以關注一下我在繪畫世界上的賬號，我會在上面跟大家分享繪畫基礎。以及抽取免費的人設畫。”

“這畫實在是好看，姑娘，這畫就賣給我吧，我實在是太喜歡了！”一個穿着打扮不錯的阿姨問道，“你報個價！”

作為一名普通富婆，她看畫的兩個詞不外乎是好看和不好看，但是此刻，她在這幅畫上似乎看到了靈魂。她的生活也是從窮苦過來的，所以跟同身價的富婆們沒什麽共同話題。她們老說什麽她聽不懂的藝術，那些奇形怪狀的收藏品，她看不到任何美。

她插不進去，索性就不加入。可今天，她仿佛看到了藝術，她很喜歡這幅畫，讓她回憶起貧困的過去，又對未來充滿希望。

蘇星荷嘴巴微啓，正想繼續拒絕，突然阿姨的一句話把她打動了。

阿姨說：“我只有不到兩年的時間了。”

最後她收了阿姨的一千塊錢。

蘇星荷對着節目組揚着一千塊錢，“我們完成任務啦！”

于是沒管節目組的阻攔，蘇星荷快樂地把剩下的顏料放到袋子裏，把東西還完後，把妹妹背起來，牽着兒子的手，“走，我們買菜回家。”

蘇星荷想離開，節目組卻偏說沒拍到足夠的畫面，讓她繼續把攤位上的青菜賣完。

幾個壯漢攔住他們，不讓他們離開。

幾人争執一會兒，雙方都不願意讓步。

突然，蘇星荷一聲尖銳的聲響回蕩在菜市場裏：“救命啊！你們這是非法囚禁！”

剛才看熱鬧的人還沒走完，聽到蘇星荷這麽說，立刻察覺到有熱鬧可以看，不忙的群衆又悄咪咪地圍過來。

聽到這話，王星頭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