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天樞重現

第45章 天樞重現

辛木夷面色慘白，渾身都在發抖，“你……你……不……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

葉昭平靜的問：“為什麽不可能？”

辛木夷神色愰愰，嘴裏只重複着一句，“不可能，不可能！”

葉昭擡頭看了眼樓頂灑下的光輝，緩緩呼出一口氣，踱步朝辛木夷走去，一字一句道：“讓我來告訴你，真相就是你被騙了。是你，害死了西澤數萬将士！你無能，你懦弱，你一敗塗地，你愚不可及，你恨火難消執念纏身，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人不人鬼不鬼的癡活了大半輩子！”

辛木夷目呆呆的仰頭望着對方，“你閉嘴！閉嘴！啊！”

面對葉昭的步步緊逼，辛木夷再也忍不住了，崩潰的大喊着，全身止不住的打顫，額上全是冷汗。

“別再說了！我求你別再說了！啊……”

“啊——”

良久，闕樓裏一片死寂，只餘一人跪地痛哭的聲音。

還能再說什麽？

過往的一切全是假的，更可怕的是，他一人作繭自縛數十年，竟也在別人的算計之中。

金鱗臺上，葉昭信手抓了幾顆棋子，擡手，棋子緩緩從辛木夷面前灑落，滾落在地傳出清脆的響聲，半晌，又傳來葉昭輕聲的嘆息，他說：“辛木夷，回去好好練練吧，你還差得遠呢……”

到了這一步……

葉昭緩緩轉身，衣擺輕輕掀起一個弧度。他可以退場了……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己剛才的臺詞真像極了一個反派呢！

emmmm……

在他的身後，辛木夷吐出一口血，無力俯倒在地，又哭又笑，已似瘋癫，嘴裏只念着一個人的名字：“天樞……天樞……哈哈哈哈……”

“大人！大人！……”西澤幾人圍在辛木夷身邊，着急的喊道。

有人反應快，“他不是天樞！他不是天樞！”

他驀的轉過頭，看向還未走下臺去的背影，厲聲道：“你根本不是天樞！你是誰？！”

葉昭腳步一頓，未答，微微側首。

衆人只見他微微笑道，“我的确不是天樞大人。”

“在下不學無術多年，實在是不通棋藝呢。幸得辛大人大度，今日僥幸勝之。”他輕輕颔首，淡聲道：“承讓。”

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但離譜的傳言已經夠多了，他可不想今天過後又冒出個天樞在世的傳聞。

目瞪口呆說的就是現在所有人。

我勒了個去！

他們臉上通通寫着這一句話。

西澤幾人也懵了，看葉昭已經将要走下臺去，一人趕忙撲上去，“站住！不準走！”

把他們耍了這麽一通，還把辛木夷糊弄的吐血了，竟然想一走了之，哪有這麽容易的事？！

不過好險，魏風及時出現在了臺邊，攔住了葉昭身後的人，“使臣大人，棋已經比完了，至于下棋人的身份，我們自會查清，就不勞你們費心了。”

一番話說的好聽，但真實意思誰看不出。

西澤幾人暗自咬牙，和魏風争辯了幾句，無果，只好将已經昏過去的辛木夷趕緊送往醫館。

魏風後又帶着葉昭上了樓。

關上門，隔絕了樓裏大部分人的視線，葉昭一把摘下面具，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一臉後怕。

“哎呀媽……吓死我了!”

瞬間，什麽神秘莫測、霸氣側露消散的個幹幹淨淨。

這變的太快了吧？！

一屋子人看着他這前後巨大的反差，個個傻眼兒。

葉昭一顆心還在亂跳着，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看到坐在上首的人，趕緊行禮道：“葉昭拜見陛下，各位大人。”

拜葉昭這一提醒，衆人才算是先後回過神來，就是一個個都忍不住的咳個沒完。

“免禮。坐吧。”魏帝表情看着倒還算正常，回過神來道。

“是。”葉昭依言坐下，剛剛演那麽一出确實叫他心力交瘁，這麽一坐下來，整個人都是軟的，當然，看着也是整一個再平和不過的年輕人，完全看不出剛才在臺上氣勢逼人的樣子。

衆人看他的目光那叫一個稀奇，仿佛看什麽古怪謎題一樣。

葉昭看着周圍那些人明裏暗裏的眼神，腦門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怎麽了？”

“咳……葉昭？”在房間裏一群人古怪的氣氛裏，宋尚書輕聲喊了一下。

聲音裏莫名的帶着點小心翼翼。

葉昭扭頭應了一聲，“宋伯伯。什麽事啊？”_

“別！……咳，不、不是，沒、沒事！”宋尚書先是一臉受驚的模樣，後突然一頓，改口，時不時瞟葉昭一眼，神情古怪。

其餘幾人大概明白他為什麽這個反應。

說實話，哪怕他們心裏早就猜到了葉昭的身份，但就在剛才，他們也被葉昭給騙了，真把他當成了天樞大人。

宋尚書是現在還沒轉過彎兒來，聽‘天樞’叫他宋伯伯，他能淡定才怪呢！

不過看葉昭如今這幅裝扮，也不過就是換了身衣服而已，怎麽給人的感覺就能有如此明顯的變化？

裴世安淡淡的開口問他：“你怎麽上去了？”

葉昭不疑有他，直接道：“總不好讓你兒子替我背黑鍋吧？這辛木夷，既然是被我招惹來的，我總得做點兒什麽，不能躲在後面什麽都不做吧？”

聞言，旁人一頓。

其實，他是可以什麽都不做的，但是，他沒有。

裴世安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說道：“你的做點什麽就是假扮天樞，吓退辛木夷，讓他自己認輸？”他道：“此舉實屬下下策，太險了。這個辦法是你想的？”

現在放松下來，他們自然已看破葉昭的計策。

看他雖神情平淡，但臉上明顯不贊同的意思讓葉昭多少有些心虛，“是，辛木夷的棋藝天下無雙，既然不能用棋正面取勝，那就從下棋的人下手嘛，我是這麽想的。”

他又擡眼看裴世安，“你上次不是跟我講過當年那場戰事嗎？要說這辛木夷最怕誰，恐怕非天樞大人莫屬了。假扮他是最好的選擇。”他想了想，又為自己的理由補充了一句證詞。

裴世安垂下了眼睑，不知在想什麽。

衛西揚皺眉，“那你遮什麽臉？你跟天樞長的像的很，何必多此一舉。”

葉昭不過只頓了一下，便悻悻的笑了笑，“像是很像，但是……穿幫的機率也會變大。到時，我的表情、神态、動作，一舉一動都會落在辛木夷的眼中，難保他不會看出什麽，倒不如給他些暗示，讓他自己想出答案，這樣他才會深信不疑。畢竟，辛木夷也不是吃素的啊。”

哦……原來如此，說的有理！

衆人恍然大悟。

後又想：“不愧是天樞大人的兒子！厲害！”

衛西揚卻瞬間臉色古怪了，看來他是真沒想到會是這麽個原因，冷哼了一聲，看葉昭的眼神兒又不對頭了。

裴世安聽着耳邊的言語，默不作聲，只輕輕品了口茶，忽然開口道：“那些話也全是你想出來的？”

“什麽話？”葉昭先是一愣，後反應過來，“你說我後面對辛木夷說的那些？”

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那些都是我瞎說，擾亂辛木夷心神的而已！”

裴世安看了他幾秒，又淡淡的收回目光，只道了一句，“你成功吓到了他。”

也吓到了不少人……

這時，坐在裴世安左手邊的一人開口道：“葉公子膽識過人，有其父之風，只是，像這種危險的事情，日後還是莫再冒險了。”

嗯？

葉昭看向一身墨色長衫的老大人面帶疑惑，他雖不認識這位大人，但不難聽出這話的關懷之意，他只慢了一會兒便乖巧應道，“謝過大人關心，小子記住了。”

至于那上半句話，葉昭選擇性忽略，不用問也知道那‘其父’指的是誰，還是不自讨沒趣白費唇舌了。

因着他這一出聲提醒，裴世安倒是想起葉昭應是還不認識面前這人的，主動開口介紹道，“這位是明德公，也就是與你交好的玉凇的父親，前段時間因病在家休養，所以你二人還不認識，你喚他謝伯父就可以了，明遠應是不介意的。”

他這麽說着，果見謝明遠緩緩點了點頭，看得出來，二人關系不錯。

而且，葉昭還得出進一步推論——明德公謝明遠應與天樞公子也有段交情。

年過半百的老人面色平和，氣質儒雅、沉穩，腰佩羊脂白玉，身披黑色大鳌，身上穿戴無一不精，頗有世族大家風流氣韻。獨，與謝玉凇給人的感覺不同，一人溫柔款款，另一人……

只能說，看着就給人一種沉穩的感覺，頗有幾分不愛與人言談的沉默寡言。

葉昭從善如流的又喚了他一聲“謝伯父”，後提出告辭。

等葉昭把外衫脫了，遮遮掩掩的出了門。

謝明遠倏忽嘆了一聲，“真像啊，像的都讓我不相信那是父子。”

他垂眸遮住眼底思緒，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靜。

裴世安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視線，只端起杯子品了口茶，一言不發。

他這話聽的叫人疑惑，宋尚書接了話頭，問了一句，“既然這麽像，為何還說不是父子？”

不是父子還能是什麽？

只見謝明遠擡頭，視線掃過在場幾人，“父子是兩個人，比父子更像的，難道不是同一個人？”

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另外幾人呼吸一頓。

他轉頭看向裴世安，“世安，你說呢？”

裴世安放下杯子，頓了一會兒才吐出一個似是而非的話來，“不好說。”

什麽不好說？

不管他心裏想的是什麽，但從這話就可以看出，謝明遠的話他并未明确否認，甚至深有同感。

*

話說這邊，葉昭剛下樓梯正面撞到裴雲庭和謝玉凇兩人。

雙方視線甫一接觸，葉昭趕忙低頭，捂着嘴開始咳個不停，假裝自己是個重病患者，把臉擋了個嚴嚴實實。

可惜，錯身而過的時候。

“葉昭。”

完全是不加壓制的音量，好在周圍沒別人才叫葉昭緊張了一瞬又放下心來。

“咳……公子認錯人了。”

說完，趕緊下樓去。

身後兩人看着他急急忙忙逃跑的背影，謝玉凇笑道：“雲庭，看來人家并不想要你的感謝。”

裴雲庭一語不發，轉身上樓去。

說實話，葉昭今天的表現大大的出乎了不少人的意料。

關于他是天樞公子的兒子的傳言謠傳了這麽久，到如今經歷了不少事後，裴雲庭早已相信了那個事實。

但沒人能想到，他裝作天樞公子能扮演的如此之像，并且，還不是依靠他那張臉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