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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炒栗子。

聽到母親的話,沈麗姝才發現不僅大弟二弟乖巧安靜的聽她講了半個小時故事,懷裏的小弟也不知何時枕着故事入眠,精致白皙的小臉上露出甜美安詳的睡顏,像極了小天使,沈麗姝無論看多少遍都還是姨母心爆棚。

她忍不住在軟乎乎的小臉上輕輕mua了一口,才把小家夥放回悠車裏,上前接過沈徐氏手中幹幹淨淨的木桶,關切道:“娘累了吧,快坐下歇會兒,家裏的碗筷我們已經洗幹淨了,大弟也把桌椅地板收拾過了。”

沈徐氏打量收拾得幹淨整潔的屋子一眼,倍感熨帖,果真順着女兒的話,扶着腰在凳子上小憩了片刻,心想老人果然沒說錯,女兒是爹娘的小棉襖,就是比小子們貼心。

他們家姝娘自前陣子病愈後,越發鐘靈毓秀起來了,想方設法賺錢給他們夫妻倆補貼家用不說,把弟弟們也教導得懂事明理了。

從前他們家大弟二弟是巷子裏出了名的皮猴子,搗蛋闖禍不斷,而今卻兩個月沒給他們惹過麻煩了,街坊鄰居還以為她偷偷送他們去了哪個私塾,效果如此顯著。

還有帶着禮物來打聽先生名字的。

沈徐氏表面謙虛,心中其實頗為得意,私塾先生哪有她家姝娘能幹?

她如今就盼望着這幾個小子再争争氣,把他們阿姊的本事學個七八分,自家下半輩子就等着享福了。

想着閨女帶來的蒸蒸日上生活,沈徐氏看她的目光越發慈和。

殊不知沈麗姝也沒錯過她暗中扶腰的動作,內心同樣頗為感慨。

大城市生活不易,衣食住行開銷大也就算了,沒想到連柴火和水都要花錢買。

條件好些的人家,大多會請人在院子裏打口水井,這或許一時要花大價錢,卻能澤被子孫後代,長遠看還是很劃算的,但沈家就算有錢,也沒辦法打水井,因為他們家根本無法擁有院子那麽洋氣的東西。

畢竟汴京人口密集、寸土寸金,普通人家任何一點剩餘面積都會蓋成房間或自住或出租,在這一片貧民聚集、房屋擁擠的住宅區,能擁有獨立小院子的,妥妥就是大戶人家了。

沈麗姝的第一個五年規劃确有買獨門小院一項,但現在嘛,她連卧室都是跟弟弟們共用的,還在計劃未來兩個月多賺點錢,說服爹娘把他們的卧室改造一下,比如請木匠給弟弟們打一套宿舍常用的上下床,這樣空間大了,定制些櫃子改成兩個小隔間,她也算能擁有自己的小卧室。

在第一個五年計劃實現之前,他們家是不可能有水井了,沈徐氏進城生活久了,也學會精打細算,衣裳直接去河裏洗,洗澡也可以挑河水回家,這樣一來,需要花錢買的就只有需要入口的水,經年累月下來倒也能省下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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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這種方式也不是沈徐氏的獨創,周圍但凡會過日子的婦人都知道去河裏洗衣裳。

沈徐氏常跟幾個鄰居結伴去河邊,剛好他們家都沒院子曬衣裳,一群婦人就在巷口支起了竹竿晾曬衣被,叫各家孩子輪流在那看守,也就不怕別人偷衣服了。

只是沈家人口太多,沈徐氏又愛幹淨,入夏後幾乎天天催着丈夫孩子們洗澡換衣裳,于是每天都要換下滿滿一大桶衣物,工作量是鄰居家裏的好幾倍。

沈徐氏常常蹲在河邊一洗就是一兩個小時,那姿勢保持久了,站起來腰就徹底麻了。

沈麗姝對此很心疼,幾次勸她娘不然就在家洗衣服吧,家裏有矮凳可以坐,不像在河邊那麽累,她和弟弟們還能幫忙一起洗——他們這邊常有小孩落水出事,沈徐氏可以讓孩子們幫忙掃地做飯,卻從來不肯讓他們去河邊。

可惜沈徐氏只把她當貼心的小棉襖,卻從不采納她多花錢的提議。

沈麗姝也只能換個方式關心道:“娘要不在榻上躺一躺,我跟弟弟們幫你敲敲腰背?”

沈徐氏一秒挺腰擺手,“不用,我已經休息好了,坐着也沒事,二弟,你去房裏把娘的繡棚拿過來吧,動作輕一些。”

“好。”沈進殊脆生生應道,下一秒就不見了他的蹤影,人已經猴兒似的蹿去父母所在的主卧了。

這兩個月,雖然沈徐氏依然家務纏身,但長女和長子越來越懂事,開始搶着幫她做家務帶弟弟,她也稍稍有了些空閑。

加上夜裏丈夫要教孩子們認字,燈點着也是浪費,她不如趁機做些針線活,所以最近又出去接了些繡活回來做。

沈麗姝也是穿越後才知道,古代不是人人都會繡花彈琴煮茶的,因為沒有那麽多随處可見的網絡教程,想要拜師學藝十分不易。

刺繡也是一門手藝,向來都是母傳女,沈徐氏就是從姥姥那裏學來的,她們學的是杭繡。

古往今來都是蘇繡湘繡為主流,但杭繡因其華麗大氣等特點,在繁華的汴京也是很受歡迎的,而且杭繡更多是做屏風、被面和壁挂等用途,屬于大件繡品,簡單來說就是錢多。

繡娘在這個年代真的是高薪職業了,沈麗姝相信她娘要是把它當正經工作,賺的未必比她爹少。這時就忍不住勸道,“娘手藝這麽好,不如請個婆子來家裏幫您洗衣做飯帶弟弟,你就專門刺繡,想必每個月也能賺好幾兩銀子。”

沈徐氏依然毫不猶豫的否決,“咱們家又不是地主老財,請什麽婆子?姝娘這話可別在外頭說,要鬧笑話的。”

沈麗姝:……

看她娘完全沒當回事的樣子,姝娘忍不住在心中哼道,她娘不請她請。

等她有了錢,就要請個手藝好的婆子天天給他們做好吃的,看誰會笑話!

才發完宏願,她心心念念的表兄弟們,就帶着能幫她發家致富的東西過來了。

徐家兄弟各背着一麻袋的東西進城,熟門熟路的穿過巷子踏進姑母家門。

前面說了,汴京城寸土寸金,他們這片“貧民區”除了少數幾家還留着院子,大部分都是門戶朝外的奇怪格局,一開門人家就能看到他們在做什麽的那種。

偏偏這裏還沒有關門的習慣,大白天關着門就默認在幹見不得光的事,次數多了流言就會傳遍整條街。

為了避免那些不必要的口舌事端,沈麗姝再不習慣這種生活模式,也只能努力入鄉随俗,因此他們家現在也是門戶大開,徐家兄弟幾個這兩月來得勤,連招呼都不用打,就跟回自家一樣自然的跨過門檻。

而屋內娘幾個也見怪不怪,紛紛起身上前幫他們拿東西。

沈麗姝已經等好些天了,此時身手前所未有的靈敏,表兄弟們才卸下包袱,她已經扒拉開幾口麻袋,看到裏頭全都是圓滾滾的、已經剝去了刺球的板栗。

這份量可比她預計的多太多了,不由驚喜的問,“才回去幾天,怎麽就打了這麽多板栗,你們叫舅父舅母他們幫忙了?”

大表兄徐虎一臉得意,“爹娘他們只是在家幫忙剝板栗,這幾袋子都是兄弟們自個上山打的。”

徐家在鎮上的日子過得不錯,徐大舅和徐姥爺都是有本事的,連帶着他們家的孩子也在同齡人中有了威望,徐虎幾兄弟從小就是孩子王,帶着鎮上的小夥伴們爬樹捉鳥、下河摸魚、田裏偷瓜,堪稱鄉中一霸。

徐大舅不假思索把他們打發來城裏給外甥女打下手,也是嫌他們太能闖禍了。

徐虎兄弟幾個自從得了表妹請他們回鎮上摘板栗,有多少摘多少的囑托,回到家立刻呼朋喚友爬山去,小夥伴們也給面子,一群十來歲的半大小子浩浩蕩蕩進山,一般的大人都搶不過他們。

徐虎掰着指頭給表弟妹們數都有哪些兄弟給他們面子,數到後面還出現了一串沈家姐弟熟悉的名字。

沈麗姝和沈文殊倒也還沉得住氣,沈進殊卻是不過腦子,立刻興奮的插嘴道,“沈大力沈大山我認識,是老家的堂兄!”

“對,你那七個堂兄也每天跟我們一起進山,很賣力氣。”徐虎哄完小表弟,才轉頭對沈麗姝說,“大力他們知道你這裏要用到很多板栗,特意讓我轉達你,接下來只要山上板栗沒打完,他們就會繼續摘,都攢着放家裏,用完了随時回去拿。”

沈麗姝這才表露出歡喜,“這可太好了,也辛苦表兄弟們了,姝娘不會讓你們白幫我做工的。”

徐虎笑嘻嘻,“我還沒說報酬的事,他們就很積極要幫忙了。”

沈麗姝知道,這個大表哥表面上五大三粗,卻是最像徐大舅一個,精明中透着大氣,堪稱粗中有細,并不是愛占便宜的性子,他還沒給幫忙的夥伴們發酬勞,大概有自己的考量,比如想從當中篩出值得長期合作的夥伴。也可能是手頭數目不夠給所有人發酬勞,準備攢着一起發。

上一回賣花生瓜子,他們兄弟倆分到的錢确實不算多,因為從制作到銷售都讓沈麗姝自己包圓了,哥倆還不太放得開,只在她身邊充當保镖角色。

沈麗姝不是什麽冤大頭,在家的條件也沒法在娘舅家充大款,便依照按勞分配的原則,跟哥倆商量出利潤十分之一給他們兄弟倆平分,當做辛苦費的分配方式。

花生瓜子的原料都是徐大舅傾情贊助的,炒花生時表哥和表弟也有打下手,沈麗姝就沒算自己的人工成本,直接把銷售額當利潤了。

最後她賺了足有五貫錢,兄弟倆總共分得五百文。

就這樣,徐虎徐樹已經樂得找不着北。

當初被家裏打發到三姑家,他們還當是吃苦受累來了,沒想到表妹每天帶着他們街頭瓦肆溜達,好吃好玩還輕松,最後又能拿到報酬,他們超喜歡這裏的!

挖到第一桶金,沈麗姝都沒控制住自己的洪荒之力,又是買肉吃又是買布做新衣裳的。當然沈徐氏把她的布扣下了,說不年不節的沒必要穿新衣裳,留着過年再做。

她都尚且如此,第一次憑本事賺到錢的徐虎兄弟更是喜不自勝,揣着錢去到集市,就像掉進了米缸的老鼠,花錢不眨眼,最後回老家的時候,哥倆身上僅剩不到一百文。

這點錢,多半是不夠分給那麽多小夥伴當報酬的。

轉過神來,沈麗姝熟練的畫大餅,“沒事,等咱們賣完糖炒栗子,就可以發工錢了。這次栗子都是你們弄回來的,我負責買饴糖,咱們相當于共同出資,利潤也可以平分,賺頭比上次只多不少!”

徐虎果然不是愛占便宜的人,幾個弟弟正在滿心歡喜之際,他卻能忍着心痛有理有據拒的謝絕這份誘人的果實,“那不成,這法子都是你想出來的,那饴糖的價錢也不是幾十斤板栗能比的,到時候去街上叫賣也要仰仗姝娘,我們兄弟幾個最多賣賣力氣,你要看得起,最多分我們兩三成就是了。”

“那就四六開,不能再少了。大表兄,不是我說,你們也要學着開口才是,咱們堂堂正正賺錢,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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