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乾荒

乾荒

第二天,天還沒亮,薛元知就被一群人叫醒了。

春紅不知道哪裏去了,薛元知在床底找了一圈也沒看見她。

“祝姑娘,該梳妝了。”

是府裏的侍女,有的人端着首飾,有的人端着嫁衣。

她們笑着将她拉起來,熱情地替她打扮。

可是,她根本不姓祝。

薛元知無語地看着鏡子裏面那張陌生的臉,這才注意到頭上插着的那支小巧的木簪子。

薛元知撫上那簪子,摸到了葉子的脈絡。

障目葉,佩戴者可幻化聲形,以假亂真。

是什麽時候多出來的?

準備幫她盤發髻的侍女正要取下那簪子,她忙攔住:“這我要留着。”

侍女不解地看着她,薛元知一本正經道:“家中重要之人所贈,片刻不能離身。”

好在侍女沒有再追問,薛元知正襟危坐,随她們又是胭脂又是香粉地擺弄自己。

在與她們的攀談中,薛元知又了解到了一些情況。

這祝姑娘原是繼承了不菲遺産的孤女,因看上了沈篁,散盡家仆,只身便上門了。

薛元知暗自搖頭,姑娘是真的莽,難怪被沈篁限制人身自由都沒有人發現。

“可以了。”

半個時辰之後,一個紅蓋頭落在她的頭上。

“篁公子等下就來,我們先退下了。”

關門的聲音傳來,房間裏安靜下來。

沉重的鳳冠霞帔壓得薛元知肩膀和脖子酸痛,她掀開蓋頭透氣。

“前廳熱鬧着呢,你不去看看?”門口的結界已經去除,春紅從外面飄進來。

薛元知擡手:“你看這身繁瑣的衣服,覺得我像是想動的樣子嗎?”

春紅趴在她肩上:“雖然但是,真的好看啊!”

“中看不中用。”薛元知稍微一動,釵環碰撞,“你一大早出去幹什麽了?”

春紅道:“我去看看沈篁的白虎圖還在不在密室裏。”

“在嗎?“

“嗯。”

在酒樓時,那白發老妪也提起過沈篁的白虎圖。

薛元知默了默,問:“那張圖有什麽玄機嗎?”

春紅道:“我也想知道。沈篁每天都要用千金難求的洛陽宣紙重新畫那白虎,耗資巨大,這裏面肯定有鬼。你知道他的前幾任妻子都是因何而死嗎?”

“因為沈篁貪圖那豐厚的嫁妝?”薛元知道,“就沒有人懷疑過嗎?”

春紅道:“妻亡再娶本沒什麽,但一而再再而三,其中還涉及財産問題,任誰都會覺得蹊跷。許氏過世後,許家人來鬧過,還報了官,奈何官府查來查去也沒有發現什麽。”

“後來此事不了了之,便沒有人再管了,沈篁留了個克妻的名聲,可他又是個才貌雙全的主,架不住許多姑娘家非他不嫁,冒着生命危險去賭自己是特殊的那一個。”

她指着薛元知道:“你不就是嗎?說你運氣不好吧,你又在婚前發現了他的惡行,說你運氣好吧,你逃到半路又被抓回來了。”

薛元知愕然,差點沒反應過來,在春紅眼裏自己現在是那祝姑娘的樣子。

就在此時,敲門聲響起。

薛元知忙把蓋頭蓋上。

“你雙親已逝,我的父母亦已不在,今日拜堂,我們便拜張叔吧,他在我心裏,猶如半個父親。”

沈篁大步踏進來,語調飛揚,全然不似昨日。

春紅往薛元知脖子後藏去。

薛元知壓低聲音含糊道:“你躲什麽,他又聽不見你說話,又看不見你。”

一般情況下,鬼是不會被活物感應到的,除非對方已達頂級境界。

薛元知吸了春紅的怨氣,與她息息相關,所以才能和她無障礙交流。

春紅讪讪地探出腦袋:“他今天怎麽這麽高興?”

“鬼知道。”

“我就是鬼……”

薛元知被沈篁牽着,慢慢走過亭臺樓閣。

沈篁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她說道:“當初我在鄰縣活動,因為不肯為一些人作畫,經常被打。”

“有一次,他們挑了我的手筋,還到處威脅,沒有人敢救我。”

“恰巧遇到從別處逃難過來的張叔,他曾經是開醫館的,雖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卻願意對我施以援手。”

“後來我在這裏安定下來,便把張叔接了過來當管家。”

春紅在旁貼心補充:“這個張叔可不是好人,沈篁就是指使他毒死我的。”

兩人走到前廳,燃竹奏樂,賓客祝賀聲絡繹不絕。

“一拜天地!”

傧相高亢地喊禮。

兩人正拜,外面突然騷動起來。

有家丁進來報:“着火了!”

這火來得蹊跷,很快蔓延到她們所在的地方,一股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春紅尖叫着飄走。

火舌順着地毯席卷整個屋內,到處亂成了一團。

薛元知剛準備跑路,卻被沈篁發現。

他攥着她的手,一路穿行在火海。

“不是……”不斷有被燒斷的橫梁掉落,薛元知邊跳腳避開,邊甩他的手,風呼呼吹走了她的蓋頭。

“咳咳咳。”黑煙灌進喉嚨,薛元知被嗆紅了臉,“你……”

準備說的話堪堪停在嘴邊。

她目瞪口呆。

眼前的人緋衣瑰麗,如同開到荼靡的一抹絢爛,笑吟吟的臉上糅雜着天真和殘忍。

他說:“好久不見,薛元知。”

是乾荒。

其實薛元知從前來過蒼懷。

那時她剛誕生不久,還沒接受反派任命儀式,懵懵懂懂,對外面好奇得很。

有一天無意闖入了系統的禁區,碰上程序錯誤,掉進了一條河裏。

順水漂流了一天,在懸崖底下,遇到了快要死掉的墨麒麟。

它匍匐在地,渾身髒兮兮的,爪子不受控制地在發抖,卻拼命護着懷裏的聚魂瓶。

薛元知蹲下來後,還被它惡狠狠地吼了。

不過薛元知不怕,因為她一眼看穿那墨麒麟已經是強弩之末,不過是在虛張聲勢罷了。

系統裏的每一個反派誕生時,身上都會有一塊玉,那是系統信仰之力所煉成的護身符,可以滿足反派的一個願望。

薛元知仔細思考了一下,自己好像沒有什麽特別想要的。

于是她用那塊玉,救下了墨麒麟。

那墨麒麟傷好後恢複人形,是個明媚少年。

他說瓶子裏是他的恩人。

薛元知和他一起想盡辦法,将聚魂瓶中的那縷殘魂投入人世。

可還沒來得及守着殘魂長大,薛元知就被系統發現了。

臨別前,她對那少年說:“等我以後來找你們。”

誰料回去後,薛元知經歷了漫漫低谷期。

這一等,就是很久了。

直到她終于可以進入實戰,選定蒼懷世界。

系統給的資料上顯示,他已經成了末路冢的冢主。

薛元知感慨地看着他,也笑道:“好久不見。”

“來找我?”乾荒玩味地咀嚼這三個字,道:“原來都是騙我的。”

他仍笑着,薛元知卻分辨不出他是喜是怒。

她确實是想過去找他,所以在與囫囵獸周旋時,就提出了要去末路冢。

只是計劃在靡歲殿被打斷,再後來入了桐花谷,只能擱淺了。

她正想着怎麽和他說這事,突然劍光一閃。

“魔頭,看劍!” 伴随花至鈞的一聲大喝,尚善穿梭而來。

薛元知下意識推開乾荒,用靈力接那劍,兩股力量相撞,她剛吸納怨氣修煉起來,根基不穩,并不是對手,被逼退數步。

而不遠處,謝雙華結印過來。

相延予在火光外踟蹰後,也沖上前來。

“師……”師兄二字正要脫口而出,薛元知轉念又想到頭上的障目葉,她此刻是祝姑娘的模樣,他們是認不出她的。

乾荒一掌拍在她後背上,一股力量順着手臂游走,指尖憑空化出利刃,刺向三人。

三人只能後撤變為防守狀态。

謝雙華修為最低,又遇強敵,漸漸靈力不支。

相延予擋在她前面,聚氣化盾攔下攻擊。

誰知那利刃侵略性極強,穿過層層屏障,直搗命門。

薛元知身上不屬于自己的疼痛感鋪天蓋地湧上來。

完了完了,玩脫了。

險些忘了,她的靈力一提升,通過坤心蓮傳過來的相延予的痛感就越會清晰。

待會相延予一受傷,她必定露餡。

到時要怎麽解釋她剛剛幫着乾荒的事?

一個不小心,桐花谷可能都會容不下她。

那她謀取神器的大計可就泡湯了。

薛元知急急收手。

被撤回的靈力無處可去,全部反彈到薛元知身上,她猛地吐出一口血。

乾荒扶住她,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轉臉面色冷下來。

薛元知忙拍掉他欲召法器的手,道:“我們走。”

乾荒怄氣般翻起腕,空中凝出殺意。

薛元知幾乎是從牙縫裏崩出話來:“走!”

乾荒終于還是不滿地拂了袖,架着她躍出庭院。

薛元知回頭見三人沒有追上來,舒了口氣。

到了一偏僻處,乾荒将她扔到地上:“說吧,怎麽回事?”

薛元知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隐去靡歲殿妫羽說不出口的那部分,全部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坤心蓮沒有不兩敗俱傷的解法嗎?”

搞清楚來龍去脈,乾荒的态度緩和下來,開始運功幫她療傷。

“連系統上都沒有記載,應該是沒有吧。”薛元知搖頭,她突然想起什麽,盯着乾荒道,“你昨天是不是也在刑場,為什麽鬼鬼祟祟地不現身和我打招呼?”

“當時我對頭在附近呢。”乾荒看了她一眼,“我倆正暗地鬥法,怕你添亂,我權衡了一下,還是算了。”

士可殺不可辱,薛元知拳頭都硬了。

“那你現在出來幹嘛?”

乾荒有些得意道:“我暫時把他甩掉了。”

“還有。”薛元知取下頭上的障目葉,“這是你的手筆吧?”

她戴着這玩意,別人都認不出她來,偏他一上來就喊她名字,這只能說明,障目葉就是他的。

“腦子不錯。”乾荒承認道,“我正要問你呢,滿山君呢?”

“誰?”薛元知以為自己聽錯了,“滿山君是誰?”

運功完畢,乾荒收手道:“就是酒樓裏那個白發老妪啊,她是我的手下。當時你與桐花谷那些人一直在一起,我又被纏着無法脫身,只好讓滿山君找機會将你迷暈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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