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一種童言無忌
一種童言無忌
秦盼在頭疼中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時,就看到近在咫尺的地方怼着一張大臉,他頓時給吓了一跳,整個人都吓清醒了,這才看清了面前的人是哥哥:“你、你犯什麽毛病啊?”
秦炎貓在床邊,這時遞過來一杯白開水:“趕緊喝了。”
秦盼的腦袋還疼着,胃裏不大舒服,喉嚨也仿佛有點燒,便接過水杯咕嚕咕嚕喝光了。
“沒什麽事吧,身上難不難受?”
“還行。”
秦炎抱怨道:“自己就那點酒量,還非要喝那麽多。昨晚老媽看到你醉成那個樣子,把我好一頓臭罵。下次出去玩不帶你了。”
秦盼也不高興道:“不帶就不帶,我還不想去呢。”
秦炎切了一聲,又問道:“你幹嘛那麽想讓祝赫騎車載你?”
秦盼沒搞明白哥哥為什麽會問起這個,此時突然被他戳中了那點小心思,又驚又吓,愣着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秦炎見他一臉懵懂,提醒道:“昨晚玩游戲你自己說的嘛,願望就是坐上人家的單車後座。”
秦盼心中大慌:“我、我不記得了。”又扯謊找補道:“可能是喝醉了亂說的。”
秦炎道:“反正怪怪的,說那種願望,好像你暗戀他一樣。”
“怎麽可能!”秦盼立刻否認,“昨晚你那些朋友我都不太認識,就跟祝赫哥最熟,所以就拿他來開個玩笑了。”
幸好秦炎也是個好打發的,用手指戳了戳弟弟的腦門:“你最好是。”
秦盼捂住被他戳疼的地方,假裝不經意地問,“那昨晚祝赫哥是什麽反應?我都喝斷片了,什麽都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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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有什麽反應,還不是那副悶葫蘆樣。不過昨晚還是他把你送回來的。”
“啊?”秦盼吃驚。
“啊什麽啊,昨晚你都醉成那樣了,我腿又沒好全,哪裏扛得動你,還不是只能靠祝赫幫忙了。”秦炎又嫌棄道,“回來澡都沒洗,一身酒氣臭死了。趕緊起床洗澡去!”
“哦。”
房門被關上,秦盼目送哥哥離開了房間。他癱倒回床上,仿佛松了口氣,但心裏仍感覺有些不安。
到底是喝酒誤事,人一醉過去就什麽胡話都往外說。但祝赫應該也和哥哥一樣,并沒有把那個“願望”當真吧?
秦盼把臉埋到枕頭裏,不知是該慶幸還是失落。他的心意只能像胡話一樣被趁醉說出口,不會有人真的相信,就連自己也不敢承認它的真實。
漫長的暑假已到尾聲,報名在即,秦盼終于也要升入高中了。正式開學的前一天,秦家夫婦為鼓勵大兒子升上高三,也為慶祝小兒子步入高中,晚飯都做得比平時要豐盛些,秦盼還被老媽指使着出去買了幾個熟菜。
在熟悉的鋪子裏買了些鹽焗雞和燒鵝,秦盼拎着袋子走回春井巷。回家路上要先經過祝赫的家,祝赫家的大門敞開着,門口搭了張小桌子,桌上擺着一套茶具和一臺收音機,收音機裏播着戲曲節目,一個老太太正一邊品茶一邊有滋有味地聽戲。
老太太遠遠看到了秦盼,笑着叫他:“盼盼,回來啦。”
那人是祝赫的外婆,年近七十了,頭發已經花白,不過精神還十分好。傳聞祝老太年輕時極為潑辣,在方圓十裏內都以兇悍聞名,但秦盼只見過她年老慈祥的樣子。祝老太總是叫他盼盼,聽起來疼寵親切,不過據說這是一只曾經風靡全國的熊貓的名字。
秦盼快步走了過去,也叫道:“婆婆好。”
祝老太點點頭,笑問:“買了什麽好菜呀?”
秦盼把袋子拿給她看:“買了鹽焗雞和燒鵝。明天開學了,我媽說要給我和我哥加菜。”
“好,多吃點,讀書有勁。”祝老太和人說話時總要側過左臉,她的耳朵不太好,這幾年戴上了助聽器,只有戴着助聽器的左耳才能聽清說話。
這時秦盼聽見屋裏傳來祝赫的聲音:“外婆,吃飯了。”
秦盼不禁循着聲音往裏面望去,正巧祝赫從客廳走出來,也看到了他。秦盼當即慌了神,也顧不上禮貌地道個別,只顧埋頭跑開了去:“我回家了!”
自前幾天在河邊燒烤過後,秦盼還是頭回再見到祝赫。想起那天晚上的酒後失言,再見到對方時感覺怪尴尬的,連打個招呼的勇氣都沒了,只知道落荒而逃。
吃過了晚飯,秦盼搬了張小凳子坐在大門前發呆。秦母路過時不由好笑,這個小兒子總喜歡這麽一個人愣愣地待着,不愛說話,總感覺有些傻。
她也拉了張椅子在秦盼身邊坐下,問:“怎麽又一個人坐在這裏,不怕蚊子咬?”
秦盼聞言撓了撓腿,好像真感覺到了些癢意。
“明天就上高中了,覺得緊不緊張?”
“也沒有。”秦盼道,“不過這麽一說我還真的有點擔心了,能進四中的都是厲害的人。媽,你說我将來是不是要墊底了。”
秦母笑道:“你哥都沒有墊底,你也不會的吧。”
“也是。”秦盼把兩腿并在一起,兩只都手放在膝蓋上,像個乖巧的小學生,“不過他腦袋一直都缺根筋的,都上高三了還一點都不着急。”
秦母一向很看得開:“着急有什麽用,有多大本事就做多大的事,反正也不指望你們能成龍成鳳,将來有書讀就可以了。”
“那是不是有點沒出息啊。”
秦母無所謂道:“世界上那麽多人,有出息的才幾個?也不用花太多力氣去争那些,自己過得開心才重要。将來靠自己有一碗飯吃,再找個老婆,一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也就差不多了。”
秦盼彎下腰來抱住了膝蓋,側過臉去問:“媽,那我将來要是不找老婆呢?”
“不找老婆,那你自己一個人過?”
“一個人也挺好的。”
秦母笑道:“一輩子那麽長,身邊要是沒個人互相幫忙扶持,很不容易的。我看你也不是很靈光,再不找個機靈點的看着你,怕是要吃虧的。”
“那我不找女人行嗎?”
“不找女人你要找誰?”
秦盼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道:“祝赫哥,讓他當我老婆怎麽樣?”
秦母大笑道:“祝家那個小子是不錯,從小就穩重,做事又牢靠。你要找他當老婆我沒意見,不過就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喽。”
秦盼知道母親并沒有把他的話當真,所謂的讓祝赫當老婆,聽在母親的耳朵裏大概只算是一種童言無忌,而她的應允當然也只是玩笑而已。
但他依然沉迷于這樣調侃式的鼓勵,心裏的酸澀被暫時抹去了,像是握住了一個仿佛可以成真的幻想。
他小心翼翼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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