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不知趣的過客
不知趣的過客
出了酒吧是一條沿湖步行街,一路開了不少餐廳和酒吧,得走到步行街的街口才能打車。兩個人沿着湖畔朝前走,碎石鋪成的路面上點綴着閃爍的燈飾,像是細碎的星辰點點,踩在路上仿佛是漫步在一片璀璨星空之中。
秦盼聽見祝赫說:“你又長高了。”
他轉過頭,視線的高度正好能看到祝赫的嘴唇,有些開心他又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我媽也這麽說,估計到了夏天就可以跟我哥一樣高了。”
“嗯。”
兩個人沒再說話,秦盼掏出手機來想打輛車,但今晚出行的人太多,現在又是用車高峰期,一時也沒人接單。
祝赫問他:“現在是要回家?”
秦盼搖搖頭:“之前同學說要在今晚搞個跨年聚會,也喊了我去,不過我還是更想來酒吧玩,就沒答應。現在回家也還早,我去找他們玩一會兒好了。”
祝赫又是嗯了一聲。
兩個人繼續朝前走,突然有兩個年輕女孩迎了上來,一個懷裏抱着包裝好的單支鮮花,另一個牽着滿手的彩燈氣球,熱情洋溢地朝他們售賣:“帥哥,買花嗎?今天中午剛摘的玫瑰,又新鮮又大朵,只要五塊錢一支。”
“網紅氣球要嗎?拿着拍照特別好看!”
秦盼好奇地朝那亮閃閃的大氣球多看了幾眼,祝赫問他:“要嗎?”
他大概也覺得自己這個年紀的男生牽着個氣球很怪異,便搖頭道:“不用了,要是給他們看見我牽個氣球過去,肯定要笑我。”
女孩又秀了秀挎在胳膊上的小筐,說:“那零食要嗎?棒棒糖、鮮芋片、烤餅幹都有。”
秦盼聞言往那小筐裏看去,看見了數袋包裝精美的烤餅幹,不由得想起了之前魯冰喬送的那些自制餅幹。他謝絕道:“不用了,謝謝。”
兩個女孩也不多糾纏,又跟下一位路人推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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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盼突然說:“上回喬喬姐也做了餅幹,連我和我哥、阿夷都有份,還挺好吃的,她手真巧。”
祝赫道:“是不錯。”
秦盼垂頭看着自己的鞋面:“她以前也經常做給你吃吧。”
“沒有,她第一次做餅幹,心血來潮突然要學的。”
沉默了一小會兒,秦盼忽地脫口問道:“你們将來會結婚嗎?”
祝赫奇怪道:“我們為什麽要結婚?”
秦盼說:“別人都覺得你們很般配。”
“別人是誰?”
“阿夷就這麽說。”他走着走着又去盯手機屏幕,看見已經有司機接了單,悶悶地說道,“其實我也覺得。”
祝赫問:“般配就要結婚?”
“也不是……我以為你很喜歡她的。”秦盼找出一些佐證,“你對別人好像都是叫大名,只管她叫喬喬。”
“從小外婆都這樣叫她,我就跟着叫了。”
這個理由并不能令秦盼信服:“那婆婆還叫我盼盼呢。”
于是祝赫便也叫了一聲:“盼盼。”
秦盼腳下一絆,差點摔了個跟頭,祝赫立刻抓住了他的胳膊。秦盼想起了那個熟透的桃子,又紅又甜,此時它仿佛猛然撞進了自己的心口,甜膩的汁水橫流,引得心髒怦怦亂跳個不停。
他努力憋着不要笑,連臉都要憋紅了,只得把棒球帽又戴回腦袋上,欲蓋彌彰地咳嗽了兩聲,不自然地轉移話題道:“我、我聽婆婆說,盼盼是熊貓的名字。”
“嗯,有一年亞運會的吉祥物是只熊貓,就叫盼盼。”
秦盼低着頭,邊笑邊摸自己的耳朵:“我還挺喜歡熊貓的。”
“熊貓是挺可愛。”
他們把星光踩在腳下,沿着湖濱道路一直走。歡笑的行人來來往往,霓虹燈光中穿插着悅耳的歌聲,辭舊迎新的喜悅都凝結在這寒冷的冬夜裏。
秦盼第一次和祝赫單獨走在一起,第一次說了那麽多的話。這段路可不可以沒有盡頭呢?秦盼在心裏祈求,就像看似相鄰的星球與星球那樣,隔着漫長的光年。
終于還是走到了街口,祝赫陪秦盼一起等待約好的汽車。旁邊的餐廳有一個半露天的舞臺,臺上的女歌手正在唱着一首純淨舒緩的民謠:
島歌,乘着風啊,随飛鳥到海的那一邊
島歌,随風飄吧,把我的眼淚也帶走吧
帶到你的窗前,來到你的夢裏
來到你的身邊,然後消失不見
秦盼悄悄地挨近了祝赫一步,心中甜蜜而寧靜,呵出了一口白汽道:“這歌真好聽。”
祝赫似乎也贊同:“叫什麽?”
“唔,不知道。回去我再找找。”
汽車不解風情地來了,秦盼拉開後座車門,轉頭對祝赫笑道:“那我走啦。”
祝赫難得也微微笑了一下:“一路小心。”
秦盼快樂地哼着剛才聽來的旋律,又拿出手機來搜索歌詞,找到了這首歌的名字。他立刻發了微信給祝赫:我搜到了,剛才那首歌叫《島歌》。
祝赫一直沒有回複,直到秦盼跟同學們的聚會散場,他掏出手機來要看一眼時間,看到了祝赫發來的一句:謝謝。
回家的路上,新年的鐘聲響起了,秦盼發過去一條語音:祝你新年快樂!
不久後收到了回複:也祝你新年快樂。
秦盼幸福地把手機按在胸口,今天他又得到了一個桃子。
剛回到家時,秦炎已經先回來了。秦炎看來喝了挺多,走路都有些晃悠。他拿着一個礦泉水瓶子來找秦盼,笑嘻嘻道:“你的舊金山。”
秦盼沒反應過來:“什麽?”
秦炎大聲道:“酒啊!你點的酒。”
秦盼見那瓶子裏灌了半瓶橙黃色的液體,因為一路搖晃,還浮着一層小氣泡,看着實在可疑,便将信将疑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秦炎噴着酒氣要來擁抱弟弟,“看哥對你好不,還不快來親我一個。”
秦盼立刻用手抵住他胸口,嫌棄地扭開頭去:“少發酒瘋。”
“切,你們都不喜歡我。”秦炎撇嘴抱怨,又把頭一昂,“但我才不在乎呢,你知道嗎?我不在乎!”
秦盼拿過了礦泉水瓶,推他道:“你快點去洗澡,臭死了。”
新年過後,一切如常。日子進了三九天,天天凍得人起不來床。期末考試也快到了,在那之後就是寒假,也算有個盼頭。
秦盼在每天早晨裹成一個球騎車去學校,路上偶爾會遇見祝赫,見着了就打個招呼。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祝赫的單車後座已經很少載着魯冰喬了。
自跨年夜之後,秦盼覺得自己和祝赫更親近了一些。雖然兩人平時也并無更多的交往,但他總這麽覺得。
他還把那個桃核鑿了個洞,穿了根繩子挂在脖子上,耳機裏一直循環《島歌》。
直到考完試的那天晚上,秦盼跟幾個朋友大玩了一場,直到深夜才回家。騎車回到春井巷時,他借着昏黃的路燈看到祝赫家門口的臺階上坐着兩個人。
魯冰喬依偎在祝赫懷裏,祝赫正摟着她的肩膀。
而他是一個不知趣的過客,驚擾了親密的二人。
祝赫擡起頭看到了他。
他卻沒有像曾經習慣的那樣在路過祝赫家時放慢速度,而是更加用力地踩蹬踏板,在猛然加速時,迎面的夜風格外的凜冽和刺骨。
耳機裏的女聲正在唱着:
刺桐花開,招風雨來
往複的悲傷如同過島的海浪
走入林中,和你相遇
又在今夜,與你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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