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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一道閃電劃破天幕,照亮了前方崎岖的山路。

險峻的道路上,樹木被吹得東倒西歪,四匹駿馬奮力拉着一輛奢華的馬車,奔馳向前。

馬蹄聲聲,铿锵有力。

車輪滾過積水,濺起片片水花,車簾随着風雨飄動,若隐若現地露出車內的景致。

男子身材偉岸,足有八尺之高,躺在寬大的車廂中卻絲毫不顯得擁擠。

他睡得極為不安穩,眉頭緊皺,俊朗的五官痛苦地扭曲着。

頭發被汗水浸濕,淩亂地貼在額頭上。

身體緊繃如張滿的弓弦,連指尖都不自主地顫抖,雙唇早已失去了原本的紅潤,看起來蒼白幹澀。

江徽司坐在對面,單手支頭靠在雕花長桌上,雙眸輕閉,似是在閉目養神。

此刻已是戌時,山川的輪廓漸漸模糊。

君懷傷從沉睡中慢慢蘇醒,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本能地想要坐起身,卻發現自己無力動彈。

這是何處?

他環顧四周,只見自己躺在一輛陌生的馬車內,窗外雨聲滴答,電閃雷鳴。

輕微的動作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疼痛感頓時湧遍全身,他禁不住發出一聲低哼。

可惡的潇王,究竟将他弄到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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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把我拖到深山老林裏殺人滅口?”他許久未飲水,幹澀的唇瓣開合,聲音嘶啞地問道。

江徽司聞聲睜開雙目,心下稍松,總算是醒了,整整一日沒聽着到他牙尖嘴利地挖苦自己,反倒有點不習慣了。

君懷傷用盡全身力氣,吃力地撐起身子。

仿佛一只蟄伏的狼,雖然傷痕累累,痛苦不堪,卻依然保持着孤傲不屈的姿态。

江徽司緩緩伸手,遞給他一壺茶水。

君懷傷接過茶壺,也不管自己的身體能否承受,仰頭灌了幾口,甘甜的茉莉花茶潤澤了他幹涸的喉嚨。

江徽司漠然答道:“我們是在去楚州的路上,你昏睡了一日,皇帝有旨,令你我共赴秋渡寺,祈福三日再去楚州。”

“秋渡寺?”他淩厲磁性的聲音響起,“我們眼下……”

“距離盛京五十裏的千山餘脈。”江徽司淡淡地打斷他。

天知道她心裏有多不踏實,人還昏着,她就急急忙忙地把他帶上馬車,啓程上路了。

她心下又給江參棠記上了一筆。

君懷傷也記了江徽司一筆。

這一筆,記在了仇敵上,有朝一日他有了反擊的資格,定會以牙還牙。

潇王莫非是趕着去投胎,看他痛不欲生,執意帶他去楚州,倒不如在山路上将他扔下,任他自生自滅。

君懷傷倚在車廂壁上,雙腿垂着,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江徽司,“行,我給你們爹胯子祈福。”

江徽司臉色一僵,心知君懷傷必是氣得不輕。

以往,他雖也對她冷言相譏,卻不曾破口大罵,罷了,或許這次他的确更為氣惱。

都怪江參棠這條狗,淨整幺蛾子。

“皇狗,”江徽司不慎順嘴将心中所思脫口而出,話出口她及時打住,改口道:“皇帝說天有異象,當為國為民祈福,不是為我和她。”

君懷傷準确無誤地将“皇狗”二字收入耳中,潇王竟敢叫皇帝為皇狗,有意思。

她們皇室一丘之貉,臭味相投,看來感情也不怎麽樣嘛,至多好不到哪裏去。

他冷笑一聲,“哦,還有多久到?”

江徽司同樣盯着他,回答道:“大概還有三日的路程,今晚要在附近的鎮子上過夜。”

她覺得君懷傷忽然間有些高興,是她的錯覺吧。

“你身上的傷,能承受長途跋涉嗎?”

君懷傷的腿還是鑽心刺骨的鈍痛,滿嘴盡是血腥味,但他在幸災樂禍,腿上的痛處遂有所減輕,不再那麽明顯了,“看不起誰,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麽。”

江徽司目光掃過他額頭上的汗水,輕聲說道:“到了鎮子上,我給你再請個大夫看看吧。”

總是強撐,要不是她看過原著,又聽了大夫的話,恐怕她真的要信了他無事。

君懷傷這人,只要沒死,對他而言皆是小傷。

“用不着。”他并不買賬,毫不領情地拒絕了潇王的好意。

看着他倔強的神情,江徽司只好無奈地笑笑,“好吧,随你。”

她心中明白,無論她怎麽勸,君懷傷也不會聽,他就是一個非常固執的人。

這種倔強和驕傲,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君懷傷垂下眼簾,目光落在自己殘破的雙腿上,紗布包裹的手微顫,坐姿難穩。

兩人陷入了沉默,江徽司默默地看着他,心底升起一絲同情。

他着實是一個很可憐的人,明明痛到極致,卻還要裝作若無其事。

他不願向任何人示弱,哪怕他根本無法掩飾自己的痛苦。

這種倔強,或許正是他身為一位将軍應保有的尊嚴。

江徽司心潮起伏,忽地想到了自己,她又何嘗不是如此。

她也是一個執拗的人,無論面對再大的困難,也要咬牙堅持,絕不低頭。

這樣的性格,大概就是她想對他好的緣由。

馬車驟然停住,伴随着車廂颠簸了一下。

江徽司身子趔趄,差點跌出馬車外,驚問道:“怎麽回事?”

車婦在外面倉皇地回應:“回禀王爺,前方來了一夥山賊。”

“王爺,她們人數衆多,恐怕是沖着您來的。”季瀾海站在馬車邊,焦急地喊道,“您在裏面躲好了,千萬別出來。”

疾風驟雨中,一個虎背熊腰的山賊頭領矗立在路中央,身後還有一群手持大刀的喽啰。

江徽司從馬車裏探出頭來,看到這番景象,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死病秧子,你該不會是惹了什麽仇家吧?”

君懷傷譏笑道,“像你這等人,一天到晚作惡多端,難怪招人記恨。”

她沒回頭,冷聲寬慰他,“別擔心,本王帶的侍衛足夠對付這幫山賊。”

江徽司怎知潇王是否曾得罪過山賊,人倒黴時,喝涼水亦能塞牙,她可不想折在去楚州的半道上。

君懷傷還有閑心發笑,倘若她未攜衆多侍衛,今日他們二人真要一同歸西了。

實則不然,潇王一行人被山賊包圍在狹窄的山道中,雙方劍拔弩張,緊張異常。

聽到江徽司安慰,君懷傷笑不出了,眼角微搐。

誰說擔心她了,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他恨不得潇王命喪于山賊刀下,山賊所為,乃是為民除害之舉。

江徽司抿着下唇凝視車外,只覺這群山賊着實了得,個個身手矯捷。

山賊頭領猛然劈出一刀,破空呼嘯而出,直指潇王所在的馬車而來。

侍衛首領身形躍起,手中長劍橫掃,擋下了山賊頭領的一擊。

與此同時,馬車四周的侍衛紛紛出手,與山賊們展開激戰。

君懷傷望着外面的激戰,心下有了計較。

盡管潇王攜帶不少侍衛,但這些山賊不是泛泛之輩,她們訓練有素,不容小觑。

他眯起眼睛,仔細觀察着戰局。

很快,戰況發生了變化,山賊們節節占據了上風。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山賊揮舞着大刀,朝着江徽司沖了過來。

她本能地擡手格擋,眼見刀刃即将砍中她的手腕,赫然有一道黑影擋在了她面前。

君懷傷迅速出手,死死鉗住山賊的手腕,只聽咔嚓一聲,手腕斷裂,大刀落地。

江徽司從未有過如此接近死亡的時刻,一時間緩不過神來,怔怔坐在原處。

君懷傷是何時到她面前的?

他的動作悄無聲息,令她毫無察覺,實在是潇灑。

自然,如果這道身影不是爬過來的,就更帥了。

君懷傷表面看來缺胳膊少腿,廢人一個,其實內裏武功高深莫測,只因腿腳不便,故實力大打折扣,但對付幾個綠林盜寇,卻是綽綽有餘。

“多謝,咳咳、咳咳咳。”江徽司淋了點雨,咳得眼尾染上一抹紅暈,以手掩唇,孱弱的模樣看上去比殘廢還要搖搖欲墜。

君懷傷将那手上礙事的紗布拆去,拾起染血的大刀,頓時一股嗜血殺氣迸發,仿佛那浴血重生的不敗将軍歸來。

只聽他沉聲道:“我不是想救你,她們不是山賊,是刺客,不救你我也得死。”

趴在地上的将軍,可真是丢臉至極。

潇王必定也覺得他不堪,他恥辱的想一死了之,但轉念一想,潇王原本就讨厭他,不管是千分讨厭還是萬分讨厭,都是無甚差別。

沒有哪個女人會要自己這樣的男人做夫郎。

江徽司心中,絕無半分以君懷傷為恥之意,反被他震驚,雙腿不能移動仍能作戰,不愧是攻下十八座城池的煜北将軍,太酷了。

“她們不是山賊?”

她們分明就是山賊之貌,君懷傷為何道她們是刺客。

“是刺客。”君懷傷斬釘截鐵地回答道,未作多餘解釋,也未去看潇王,而是全神貫注地盯着山賊的一舉一動,以防她們突然偷襲。

雨中的刀劍交鋒聲,久久不曾停下,鮮血混合着雨水,流淌在泥濘的山路上。

他身上觸目驚心的傷口正一點點地崩裂,鮮紅的血液緩緩地滲出,将周身的衣物都染成了褐色。

血跡斑斑的手握着刀柄,臉上雨水與汗水交融,彙成一道道濕漉漉的痕跡,令人不忍直視。

而他緊緊咬着牙關,獨自忍受所有痛苦與負重,将其悉數吞咽腹中。

“王爺!您沒事吧?”季瀾海驚叫一聲跑過來,越過了趴在車簾下渾身血污的君懷傷,踏上車前轅扶住江徽司。

江徽司臉色蒼白,搖了搖頭,“本王沒事。”

她揮手拂開季瀾海,凝神端詳那夥山賊。

盡管她們身着山賊裝束,然而只有首者較為壯碩,其餘人大多高瘦相似,且她們并未施展江湖招式,卻是訓練有素,須得數名侍衛方能對付一名山賊。

君懷傷所言不虛,她們确是刺客無疑。

要是他慢了半拍,她恐怕早已魂歸九泉了,想不到君懷傷竟然在危急關頭救了她。

江徽司心頭微顫,轉過螓首,望向伏在地上的君懷傷,只睹他狼狽不堪。

她吩咐道:“季瀾海,給王夫的輪椅取來。”

君懷傷聽到聲音,側過頭看了她一眼,那雙深邃的眼眸裏,有兇殘的殺氣,有掙紮的痛苦,還有難以捉摸的神情。

季瀾海執意不肯,他顧不得君懷傷的情形,一心只挂念着潇王,“王爺,這都什麽時候了,奴才還是護送您逃命吧,何必去搬什麽輪椅。”

“本王不會丢下君懷傷。”江徽司決然道,她心知此刻危急,但君懷傷救了自己一命,她不能棄他于不顧,“令你去辦你就去辦,少廢話。”

季瀾海無奈,只得去車廂後面的暗格,搬來輪椅。

江徽司眼底一貫的清冷,“将王夫扶上輪椅。”

“不必了。”君懷傷推開季瀾海伸過來的手。

用染血的刀支起上半身,竭力挺直腰背,拼盡全力,艱難地爬上輪椅,挪動輪椅朝戰地行去。

潇王的太監瞧不起他,但無妨,他又何嘗瞧得起那太監?

“王爺!”季瀾海急了,“您留在馬車裏,奴才會保護您的。”

江徽司卻已經走出了車廂,輕輕一躍跳下馬車,跟在君懷傷身後道:“別強撐,我來推你,這些刺客,要麽是江參棠派來的,要麽是傅蘭派來的,咱們需得合作。”

雨勢越發兇猛,山風呼嘯,烏雲密布。

江徽司放眼望去,衆侍衛漸露疲态,反觀山賊越戰越勇,不過君懷傷一旦現身,勝負已成定局。

她便是如此信任君懷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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