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讨價還價辨真意

讨價還價辨真意

“既有其一，必有其二。孟星與杜白喜結連理，不失為造福百姓的一件好事，杜愛卿此行意義重大，寡人必不會虧待你們。愛卿，但說無妨。”

劇情裏，齊帝對原主特別優待，只是杜白中途接了班，沒聽過齊帝左一個愛卿右一個愛卿地喊他，喚的他周身肉麻。

原先杜白就是找皇帝要勞動力的，方才他跟孟星在書房前等了那麽一遭，領悟到身份地位在網絡交流不便的封建王朝中的重要性。置身這個氛圍，即便是杜白也有些入戲的恍然。

雖說對他來講，這個場景無異于他進了某嬛傳的片場練習上奏，可內心那個沖動讓他産生了更大的想法……

皇帝和國師是知情人，自然很好說話，接下來杜白要提的，不知道衆臣能否發發慈悲即刻同意了。

猶豫歸猶豫，說，還是要說的。有了這兩天跟孟星的談判，在讨價還價這裏，杜白至少不是毫無經驗。

“陛下，民間傳聞孟星是魔頭，怕他從來是捕風捉影，然并無人識他。臣與孟星相識一日，足以鬥膽斷言，孟星心智其實與凡人無異，況且孟星從前并未傷及無辜，燒毀的草地尚有恢複的可能。今日，杜白敢領孟星觐見陛下……”

杜白聲音有些抖，因此趁着呼吸換氣在盡量鎮定，魔王不知杜白要求皇帝何事，只皺着眉，一手按着他的肩膀。

有我在。

“……而所謂，人活在世間，當有名有份，魔王如今有了孟星之名，臣杜白懇請陛下賜孟星名分……”

衆臣聽到此處，已紛紛低聲議論，有贊同也有不滿，國師主持秩序讓衆人消了聲。杜白拱着手，卻是低頭不敢看任何人，只餘光感覺，齊帝覺得頗有意思地勾了勾嘴角。

陛下你懂我意思吧？？随便給個名頭什麽王冊個什麽官，大官沒有随便封個什麽小官都好啊！

杜白正抖着，忽然聽到皇帝朗聲笑道，“杜愛卿所言，甚是有趣。寡人今日得見孟星，好個儀表堂堂、氣宇軒昂的人物！如今朝廷求賢若渴，豈能任美玉埋沒？寡人有意封孟星為王，主轄遙西地帶。衆愛卿，意下如何？”

皇帝話未畢，給孟星封王這件事連杜白都認為不妥，更何況那群大臣？“陛下三思！”衆人反對和中立的聲音異常堅定，國師眉頭一鎖，率先笑臉打圓場，“陛下，此事當從長計議……”

皇帝這主意，是引着讓大臣們注意，杜白孟星會有威脅齊帝的風險。孟星注意到，大臣交頭接耳，論什麽萬一孟星與杜白的子嗣長大成人，那麽王朝有難雲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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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沒說話的孟星擡眸望着齊帝，忽然笑臉正色道，“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孟星聲音低沉，咬字帶着些談判的意思，在不大的書房中也顯出幾分氣勢。此時竟有幾瞬，分不出魔王和齊帝誰更居高臨下。

齊帝與魔王對視，目光饒有興味，彼此微笑得着實詭異。

不是，孟星你？跟皇帝達成了什麽交易？什麽時候站在同一立場的？

還是說，魔王其實覺得，不稱王，不成活？？

國師在一旁臉色黑的像塊墨炭，衆臣好幾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捶手頓足，眉目間多有怒色。罵是不敢罵的，估計只敢腹诽幾句狗皇帝淨沒事找事之類。

杜白忽然可憐起這些臣子了，老板跟魔頭談判竟這麽大方。

這個異世界的形制還是嚴格的，給孟星封王，相當于齊帝宣布孟星身份等同于皇帝同輩的親緣兄弟。只是名義與權力方面，是齊帝為君，王侯為臣。

皇帝既然肯給孟星稱王，那麽必定不是空有個名頭，所謂遙西地帶四個字，實際上是封了大片土地給孟星，那孟星跟杜白的基建，可就不止那魔王山那幾座了。

按照就近原則，那片魔王親自燒幹淨的荒漠，大概率都歸他所轄。雖說，那片地方實際上是個光吃錢不吐錢的治沙巨坑。

這麽多地方要搞基建？卧槽，杜白沒敢想這些。

“正是。君無欺言。”皇帝肯定了一遍他的主張，就吩咐國師和一衆大臣商量冊封事宜。

不知皇帝抽什麽風，孟星竟也跟着起了勁兒。杜白正呆着，又聽到自家魔王語出驚人。

“陛下，既然君無欺言，那麽敢問杜白實為男子一事，為何要欺瞞天下？”

卧槽？？

“若陛下好意應杜白請求，封孟某為王，那孟某有一事相求：望陛下昭告天下，我孟星明媒正娶的，正是男子杜白。”

卧槽……

此言一出，各個大臣宮人看孟星并杜白的神情說不出的震驚和複雜，皇帝仍然意義不明地微笑，國師和大多臣子的臉一個賽一個的黑，眉毛胡子氣的都快飛起。

衆人呆了半晌，許久才有人回神喊道，“豈有此理”“罔顧人倫”“此乃大逆不道”“陛下此事萬萬不可”之類。端莊奉茶奉水的宮人，有的也繃不住了，驚訝的，吃瓜的，好一個皇帝的奢華書房，端的成了一個偌大的菜市場。

話雖然是孟星說的，而那些問詢的目光多少落到一旁呆立的杜白身上，孟星既說完了，根本不顧他人如何想，當衆摟住杜白護着，冷冷地睨那些好事者，不讓旁人看他。

若說，方才兩人在書房靜等，是一副神仙眷侶美不勝收的圖畫。那麽此刻，就是一對驚天地泣鬼神的俊男靓男堂堂立于衆人間，光明正大秀恩愛。

這種劇情是怎麽展開的？這跟他設想的不太一樣啊？？

饒是孟星将杜白藏到懷裏，那些興奮的、猜疑的話語仍攔也攔不住地傳到他耳朵裏。杜白腦瓜子嗡嗡的，硬着頭皮聽狗皇帝、狗國師、苦口婆心的大臣跟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魔王讨價還價。

這會，杜白徹底見識到，什麽叫唇槍舌戰。跟在齊帝身邊的心腹個個博古通今，言辭鋒利，不必提那些引經據典十八般論證，罵人不帶一個髒字，光是他們一群老家夥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個大活人美美送走。有的大臣看齊帝自小長大，急起來不僅說杜白和大魔王，對齊帝國師也不留情面，明裏暗裏連帶一塊罵。

衆人關注的重心轉移得非常巧妙，衆臣争辯主要放在，是否宣告跟魔頭結親的杜白為男子，是否封孟星為王，反倒成了其次。

讨論多時，衆人争得面紅耳赤，得不出個結果，已氣到沒脾氣，知道說不過齊帝的主意。幾個頭發都花白稀疏的先生，憤憤甩着手，借故身體抱恙先行告退。皇帝坐在争辯的戰場中間，一派和顏悅色，好像挑起這紛争的另有其人似的。

大臣雖是氣惱，知道說不動齊帝，大都識趣了。少數不知道什麽原因支持齊帝的，看到局面已定，一副如獲重釋的樣子。一班大臣陸續告退，書房回歸到最初的平靜。

雖然過程曲折，又相當費耳朵費心神，可今天談判最大的贏家顯然是齊帝。他舒展了手腳，重重揉了眉頭，嘴角卻壓不住地彎。又留了孟星和杜白，要請他們吃飯。

飯菜上齊，皇帝既然沒動筷，杜白也不敢動筷，孟星？大魔王原本就很抗餓。兩杯茶的時間，杜白以為會等到某個美人皇後，沒想到是交代完事情的國師。

你們這關系……也是好。

等皇帝将閑散人等屏退，說道，吃。四人才開始動筷。

飯是好吃的，公事公辦也是真的。齊帝問杜白在封地有什麽打算，杜白和孟星則将今早的設想略提了一遍。杜白不樂意搞太大的基建，于是跟皇帝商量，他們兩個新手力不從心，讓孟星做個挂名王爺得了，荒漠退沙為草、治沙還林之後，派一幫正經人分成幾個知府自行打理，好給杜白和孟星留個清淨。

國師無話，皇帝聽了，也沒有不答應，只是又加了條件，要求孟星必須在封地做出點業績。

孟星似乎挺高興，跟皇帝聊得甚為融洽，還給杜白要了些書冊。飯畢，國師讓他們休息半個時辰，陪孟星過個冊封儀式，即可領着迎親隊伍新舊物資外加開荒勞動力回家。

杜白聽了那些争辯，腦瓜子一直嗡嗡的，下午整個人同機械般運轉。倒是孟星，跟大臣們争過一架，現在竟還有精力琢磨凡間這些繁文缛節，一件件耐心看了。

擇日不如撞日。下午，遙西王孟星的冊封儀式相當隆重，文臣大力給兩人美化，引經據典、極其委婉地交代杜白真身。聽得懂的人對杜白紛紛側目而視，聽不懂的則以為，提到的杜白是跟在新封遙西王孟星旁邊的紅人小白臉。

但這種秘聞，向來傳的比什麽都快。至儀式結束，國師代表齊帝，親自送孟星和杜白出都城。送行的，随行的，都把杜白看作開天辟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勇敢追愛的戀愛腦奇男子。随馬車侍奉的姑娘小子們，看見孟星是恭恭敬敬不敢出聲，臉紅也是偷着的，偏偏看到杜白，是先臉紅，再想起來恭敬。

他真的沒有那麽不堪！他跟魔王還什麽都沒有！！！他還是清白的啊！！！

孟星見杜白很崩潰，竟然還敢笑他，“杜大人？不舒服麽？”

不想說話。不想說話！

他今早化的妝穿的女裝是何苦？！

杜白原先打算跟皇帝要三五個人，卻不想這一行留了三十幾人。孟星作為新封的遙西王，自然要帶管事親自安排事物，那邊已着人伐木作臨時住處。勘察地形，測繪地圖，計算魔王山開發方案也不在話下。

相比之下，杜白的事算是簡單，只需領着一班匠人、大娘、姑娘和小子，到洞府做裝修改造。幾人顯然對改造石洞很有想法，考察了洞府的地形地勢，請示杜白之後，這支室內軟裝隊立刻着手安排布置。衆人忙忙碌碌将物資收拾齊整，不消兩個時辰，那個空曠的洞府倒是變得能看了。

衆人像勤勞的小蜜蜂一樣忙裏忙外，井井有條，杜白站在其中，反倒顯得多餘。他于是搬了條木凳到偏僻處樹蔭，靜看衆人忙碌。

不得不說，皇帝派來的人，确實是厲害的，一隊人把集體露營過得有聲有色。昨天杜白和魔王還在荒野求生搞燒烤，今天找皇帝拿了物資要了勞動力，一時間，這山頭都熱鬧得有過分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