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

第 8 章

手裏有了銀錢，林老太太自然不會耽擱，次日就吩咐林二叔去買回了青磚紅瓦，開建。

首當其沖的，肯定是先建倉庫。眼看夏收在即，趕在收割稻子之前，他們家得先把倉庫建起來。否則，就太耽誤事兒了。

林家村都是同姓族人，誰家建屋子，其他族人都會出手幫襯。這是多少年傳承下來的規矩了，至今都沒有改變過。

這次林老太太家有了新動靜，亦是如此。

甚至都不需要林老太太出聲招呼，就有不少族人主動上前來幫忙。

正常來說，族人幫忙建屋子，主人家肯定得有所表示。要麽出工錢，要麽管飯。原本林晚嫣想着，林老太太肯定會管飯。畢竟林老太太前腳才從族長那裏借了十兩銀子，肯定不能自打嘴巴。

沒想到林老太太連飯都沒打算管，直接一句“以後再感謝”的話，就把事情揭過去了。

‘這是空頭支票？’愕然的看着神色坦然的林老太太，林晚嫣愣是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這麽強大的心理素質，她是真的學不來啊……

什麽什麽票？林老太太皺了皺眉頭，控制不住的看向了林晚嫣。

這大丫頭怎麽老是說些她聽不懂的話？別是什麽緊要的事情，再被她給錯過了，那就麻煩了。

“奶，不管飯是不是不大好？我有……”誤會林老太太是發愁銀子，林晚嫣連忙開口表示道。

“怎麽就不好了？等倉庫建好，咱們收稻子的時候，每十斤多給一文銀錢不就是了？”根本不聽林晚嫣把話說完，林老太太沒好氣的冷哼一聲。

哦，還是打算給銀錢，只不過是晚些時候再給啊……林晚嫣瞬間了然。

還沒等林晚嫣點頭應和，又聽林老太太改口：“十斤多給一文，咱們是不是太虧了？要不，二十斤多給一文？”

林晚嫣擺擺手，很有自知之明的退出：“這我就不懂了，都聽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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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你這丫頭有什麽用？也就多認識幾個字、比尋常人家的姑娘稍稍聰慧了些。大事上還能問問你，旁的小事你是一丁點也幫不上忙。”林老太太一邊撇撇嘴，一邊訓道。

林晚嫣眨眨眼，一時間竟是不确定林老太太到底是在誇她，還是在貶低她了。

不過，大事上能問問她，她就很滿足了。小事上完全不必找她，她一丁點也不介意。

想到這裏，林晚嫣好心情的沖着林老太太笑了笑：“奶，我去教四叔他們認字。”

“去吧去吧！”确定從林晚嫣這裏是打聽不出什麽來了，林老太太也不耐煩繼續跟林晚嫣耍嘴皮子。

建倉庫這麽大的事情，她忙着呢！才沒功夫陪大丫頭戲耍心眼！

林晚嫣找到林向北的時候，林向北正一個人靜靜的在屋子裏努力臨摹昨日林晚嫣教過的字。【  】

見到林晚嫣進來，林向北下意識擡起頭，語氣溫和：“晚嫣忙完了？外面吵吵鬧鬧的，咱家是打算建倉庫了？”

“我沒有什麽忙的，都是奶在忙。”走進屋子，林晚嫣先是倒了一杯水遞給林向北，這才問道，“志東他們幾個了？今個兒不學認字了？”

“外面動靜那麽大，他們可坐不住。”林向北接過杯子，輕輕抿了一口水。

林晚嫣看的分明。林向北只是淺淺碰了碰杯沿，頂多就打濕了一下嘴唇，并不是真的喝水。

如今是夏天，老林家的屋子又悶不透氣，林向北長久在裏面呆着，怎麽可能不口渴？

但林向北還是沒有多喝水。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只因，喝多了難免要入廁……

林晚嫣很想說，沒關系，林家随時都有人在家裏，保證可以随叫随到。可勸說的話語到了嘴邊，卻是怎麽也說不出口。

未經他人苦，不言他人非。若是換了旁人，林晚嫣或許就直說了。可面對林向北，她總是忍不住變得小心翼翼，謹慎再謹慎。

書裏說，林向北是接連遭遇廢了雙腿、跑了媳婦、死了兒子的三重打擊，才徹底絕望的。

然而林晚嫣看的分明，這三重打擊确實很大，但真正壓倒林向北的最後一根稻草，應該是林家因着遭遇的諸多流言蜚語，一個接着一個的命運多舛、舉步難艱。更甚至，還牽連到了林向東科考……

明明林向北什麽也沒做錯，可他将所有變故的源頭都歸咎在了自己的身上。

自己變成殘廢連累家裏人必須都得騰出手來照顧他，他非但沒能回報，反而害了最親的親人。

如若不是他帶回來那二百兩銀子，就不會財帛動人心，就不會給外人可趁之機，就不會連累家人盡數遭遇禍事！

盡管林家沒有一個人責怪過林向北，可林向北就是不受控制的陷入了死胡同，再也走不出來，徹底斷了活下去的念頭。

“四叔，悄悄跟你說個事兒。”壓下滿腔的情緒，林晚嫣忽然就壓低了聲音，“其實我昨個兒跟奶去鎮上，賺到了一百兩銀子。”

“什麽？”林向北驚住，不敢置信的看向林晚嫣。

“真的。奶不讓我說，還讓我一個人留着。”林晚嫣肯定道。

“那你自己收好，別拿出來了。”面上沒有絲毫的惦記和觊觎，林向北認真叮囑道。

半點不意外林向北的坦坦蕩蕩，林晚嫣點點頭、又搖了搖頭：“跟別人肯定不能說，但必須得跟四叔你說。要不是四叔，我還賺不了這一百兩銀子。”

随後，林晚嫣仔仔細細的将輪椅的事情說給了林向北知曉。

以林向北目前的處境，林晚嫣不覺得林向北必須要等到輪椅搬回來當日才知道這個驚喜。有盼頭比什麽都重要。人要是一直意志消沉，才容易出大事。

輪椅？林向北也沒聽說過。但是看林晚嫣信誓旦旦的模樣，他相信是真的。

更何況林晚嫣還借着圖紙賺回了一百兩銀子，哪怕輪椅搬回來他用不了，家裏也不虧。非但不虧，還賺大發了！

如此一想，林向北自打雙腿廢了之後，鮮有的露出了輕松的笑意：“看來四叔還是有點用處的。”

“那是當然。四叔你是不知道，現在咱們族裏到處都在誇四叔人好心善。要不是四叔帶回來的銀子，族裏可開不了私塾，短時間內也不會修葺祠堂。我聽說族長今日一大清早就去鎮上尋摸夫子的合适人選，大家夥都滿心盼着呢！”林晚嫣神色飛揚，滔滔不絕。

“再有就是咱家。要是沒有四叔，奶可別想一出手就是二十畝水田，差點把族長都給吓壞了。還有已經買回家的牛車、碾米機、壓面機，外面正在建的倉庫，接下來還要建的新屋子……哎喲，四叔的功勞真是說都說不完，數都數不清。”林晚嫣還是第一次發現，她自己的口才能如此的好。

但是當着林向北的面，她就是劈裏啪啦的說完了，而且絲毫不覺得困難。由此就足可見，林向北就是這麽的好、這麽的棒！

林向北離家五年，跟家裏一衆小輩難免變得生疏。像林志奇是他的親生兒子，但卻從未見過面，談不上感情。跟林晚嫣這個自小生養在府城的大侄女，亦是不曾見過的陌生。

可偏偏，他就從林晚嫣這個才剛見過幾次面的大侄女臉上，看到了滿滿的感激和……崇拜。

這一刻，林向北忽然覺得自己空洞洞的心，一點點的滲進了暖意。

“當然，最關鍵的，還有我賺回來的一百兩銀子。都說見者有份，我可是沒打算分給我奶的。不過四叔你麽，分……”林晚嫣故意停頓下來，作出一副肉痛的神情，“十兩，夠不？”

“夠的。給二十兩，四叔也不嫌多。”沒有任何征兆的，林向北跟林晚嫣開起了玩笑。

“那不行。二十兩多了。”林晚嫣後退兩步，小財迷的嘴臉惟妙惟肖，“頂天十五兩！”

“四叔跟你說笑的。都給你收着，四叔一文銀錢也不要。”被林晚嫣的反應逗笑，林向北的心情越發的愉悅，改口解釋道。

“我可沒跟四叔說笑！小女子說話，也是一言九鼎的。四叔你等着，我回屋給你拿銀子去。”林晚嫣說跑就跑，根本沒有給林向北挽留的機會。

正躲在門外偷聽的林老太太猝不及防，沒來得及躲開，就這樣被跑出來的林晚嫣撞了個正着。

四目相對，大眼瞪小眼。還是林晚嫣率先反應過來，強調道：“奶，我只給四叔分銀子的。”

“就你這丫頭扣扣嗖嗖。沒有奶帶你去鎮上，你賺個屁的銀子。”林老太太昂起頭，嫌棄的扭身就走，“老娘忙着呢，不跟你一個小丫頭見識。”

林晚嫣撇撇嘴，倒是沒有出聲喊住林老太太。不是她小氣，是她昨天已經表示過了。這不是林老太太自己不要麽？

四下看看院子裏沒有其他人的身影，林晚嫣飛快的跑回自己的屋子，找到昨晚特意藏好的九十八兩銀子，先拿出了十五兩銀子。想了想，又多拿出了三兩。這才重新把餘下的八十兩銀子收好。再度去找林向北。

“四叔，這十五兩是分給你的。”不等林向北拒絕，林晚嫣又悄聲嘀咕道，“這三兩待會兒孝敬我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