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日常(三)

第015章 日常(三)

清寧殿,太後剛用完早膳,看着跪坐在下首,乖巧服侍自己用藥的少年郎,不由笑問:“怎麽自己過來了?你那個郎子呢?”

“他有事,讓我代問外祖母安。”

衛瑾瑜面不改色答了句,舀起一勺藥,等溫度差不多了,方遞到太後口中。

“再說,難道孫兒自己就不能來看外祖母了麽?”

太後擺手,讓其他宮女太監都退下,方道:“你來看哀家,哀家自然高興。哀家是不放心,總怕你們乍然新婚,相處不好,這習武之人啊,忠勇是忠勇,就是不夠體貼。”

“你們近來相處的如何?聽顧女官與李女官說,你們現在日日都睡在一處,枕席不分,前日他還趕去衛府與你一道回門了,如此說來,他對你也算有些情義。”

“這樁婚事,畢竟是衛氏以勢相壓,強按着他頭,逼迫他答應的。他一個戰功在身的軍侯世子,在北境野慣了,也是要臉面和尊嚴的,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

衛瑾瑜默然。

他和謝琅之間,怎麽可能有情義這種東西。

倒是昨夜剛翻了臉,回歸正常狀态。

“其實孫兒與他……”

衛瑾瑜正了正色,原本已經想好措辭,然而擡起頭,對上太後灼灼充滿期待的視線,和太後滿面病容,鬓邊白發,到嘴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只能咽了回去,含糊道:“還成吧。”

太後像是大大松了口氣。

道:“還成就行,感情這種東西,便如蜜裏調油,要慢慢來,細細磨。你們日日同床共枕,他又好那口,以哀家孫兒這姿容品性,他不可能不動心。”

Advertisement

“謝氏雖為寒門,但家風清正,滿門皆是忠勇剛烈兒郎,最重情義,只要你們感情好,日後,他必能在關鍵時候庇護你周全。”

衛瑾瑜沒吱聲,也不想讓太後誤會太深,免得以後失望,便轉了話題,道:“過些時日,孫兒很可能要進國子監讀書了,今日特來禀告外祖母一聲。”

“以後,孫兒可能不能時時進宮探望外祖母了。”

太後果然驚詫。

“衛氏今年只一個名額,給了你?”

衛瑾瑜點頭,沒細說經過。

世家子弟進國子監讀書,自然是奔着入仕去的。

太後目光變得複雜,沉吟須臾,最終道:“這是好事,哀家替你高興。之前你身體不好,又受你父親牽累,雖然明面上不是罪臣之子,可沒有衛氏出具的擔保書,便無法參加州府考試,衛氏又以你課業不及格為由屢屢推托,有皇帝擋着,哀家也不好置喙,白白耽擱了許多年月。既然能去國子監就學,衛氏的課業,不上也罷,哀家明日便去跟皇帝說,撤了那道旨意,以後你可以不必再回衛府。”

衛瑾瑜卻道:“衛氏的課業,孫兒不想落下。”

太後皺眉。

“這是為何?你怕哀家與皇帝起沖突?”

衛瑾瑜搖頭,道:“一則,孫兒畢竟拿的是衛氏名額,貿然與衛氏撕破臉,就算進了國子監,也會處處受阻。二則,衛氏烏衣臺,有豐富藏書,許多都是未流傳于世的孤本,過去那些年,孫兒一葉障目,消沉懈怠,不知上進,如今幡然醒悟,才知作繭自縛,只會害人害己,孫兒想将以前落下的,全部補回來。外祖母放心,有朝一日,孫兒會憑自己的力量走出衛氏。”

太後眼睛一紅。

“好孩子,哀家對不住你,也對不住你的母親。”

“這些年,是哀家沒能保護好你。”

“當年皇帝讓你回衛氏受教,哀家想着,你一個男郎,不讀書不上學,總跟在哀家身邊也不是法子,便答應了皇帝。早知那衛氏——哀家就算和皇帝撕破臉,也絕不會讓你回衛氏。”

“哀家沒有兒子,只你母親一個嬌嬌女,自小是把她擱在掌心寵的。她若九泉之下,知道你小小年紀便吃了這些苦,受了這些罪,該如何怨恨哀家。”

衛瑾瑜道:“母親不會怨怪外祖母的,若無外祖母護着,孫兒可能活不到現在。是孫兒不争氣,讓外祖母擔憂了。”

太後搖頭。

“你不用勸慰哀家。”

“自從十年前,江氏一族被問罪,族中子弟或死或貶或流放,寥寥幾個僥幸存活的,也被打發到十萬八千裏外去做官,終年不得相見,哀家就知道,皇帝容不下江氏,也容不下哀家。哀家也不過靠着茍延殘喘的一口氣護着你罷了。”

衛瑾瑜默了默,擡起眸,眸底似有幽火燃燒,道:“孫兒已經長大了,不需要再像稚童一樣,躲在外祖母身後了。以後,該孫兒護着外祖母了。”

“孫兒相信,外祖母和族中親人,一定有再見之日。”

太後似也被這平靜語調意外到了。

好一會兒,欣慰笑了。

“好孩子,外祖母知道你的心意。”

“只是,外祖母年紀雖大了,倒不至于像你想的那般不中用,既得了這機會,你安心讀你的書便是,外祖母這邊,不必擔心。”

等衛瑾瑜離開,穗禾見太後心事重重,愁眉不展,襯度着道:“三公子能入國子監讀書,是好事,太後怎麽瞧着反倒不高興了?”

太後嘆息。

“哀家并非不高興,哀家是害怕。”

“十年前那場災禍,你也瞧見了,權力之争,朝堂傾軋,歷來是血流成河,不死不休。任你世家子弟,王族勳貴又如何,一個不慎,便能摔得粉身碎骨,富貴功名轉頭空,渣都不剩啊。”

“這孩子心思重,什麽事都喜歡藏在心裏,他嘴上不說,可哀家知道,衛氏那個名額,多少人如狼似虎的盯着,輕易怎能拿到手。他以前是消沉自閉,不肯從那個殼裏走出來,如今突然要争,要上進,哀家反而害怕了,害怕他和他的父親和母親一般——說到底,還是哀家無用。”

穗禾婉言勸:“俗話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太後也不必太過憂心了。興許,這真的是件好事呢。”

“但願吧。”

太後喃喃道。

**

回到謝府,衛瑾瑜坐在南窗下翻看桑行新送來的賬冊。

只看了一會兒,便皺起眉。

如桑行所說,賬目混亂還是其次,最緊要的是許多重要的進項支出都存在缺失現象,幾個鋪子尤為嚴重,想要理順,根本無從下手。

衛瑾瑜沉吟須臾,吩咐:“阿公擇個日子,把所有管事都叫到公主府去罷。”

桑行知道事情難辦,點頭。

“少主放心,無論用何法子,老奴一定把人叫齊。”

桑行退下不久,明棠便抱着一摞厚厚的冊子進來了,擱到案上,笑道:“公子昨夜讓屬下尋的鑄刀紋樣,屬下已找到,公子可要現在看?”

衛瑾瑜搖頭,冷淡道:“不用了,直接扔了吧。”

明棠一愣。

昨日用完早膳,公子分明囑咐他去辦此事,看起來很上心的樣子,他暗暗琢磨了一番公子說的鑄刀樣式,和平時謝家世子腰間挎的那把刀不能說一模一樣,也有個九分像,心中便隐約有個猜測。

誰料公子今日竟這般反應。

衛瑾瑜面無表情翻過一頁賬冊。

他不喜歡欠人東西。

他的确想鑄把好刀,回報某人遵守約定陪他演戲及後來的贈藥之情來着,甚至前日夜裏還趁他睡着,起來悄悄比劃了他佩刀的尺寸。

但現在,他一點都不想費這個銀錢了。

一瓶軍中藥油而已。

蘇文卿司空見慣說不定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的東西,他竟會當寶一般,真是可笑。

明棠不敢多問,正要退下,衛瑾瑜忽道:“等等。”

明棠停步:“公子還有吩咐?”

衛瑾瑜擱下書,從袖中掏出一封信。

明棠看了眼那封皮,一喜:“韓先生又給公子來信了?”

衛瑾瑜點頭。

“不過,不是給我,而是給你的。”

明棠一愣。

衛瑾瑜道:“我即将入國子監讀書,不便帶你同去,我已請韓先生為你謀了錦衣衛的差事,雖然只是一個從七品小旗,但好歹是個正經去處。三日後,你便可拿着這封書信,去北鎮撫找一個叫王彪的校尉報道。之後的事,他會為你安排妥當。”

明棠猛地擡頭,先是震驚,而後眼睛倏地一紅。

他噗通跪了下去,垂下頭,雙肩忽然狠狠顫抖起來。

衛瑾瑜笑了笑:“這是好事,你哭什麽?若我沒記錯,和你同齡的其他明氏子弟,前程皆已有着落了吧。誤你至此,是我的過錯。”

明棠搖頭,聲音已然哽咽:“屬下對不起少主,對不起長公主。”

“長公主讓屬下以命護公子,可這麽多年,屬下沒有一次能護住公子。”

你已經拿命護過了。

衛瑾瑜在心裏想。

所以這一輩子,我的命,不需你來護了。

便淡淡道:“他們欺辱你,是因為我這個主子無能。你不必如此自傷。”

“君辱臣死,少主再如此說,屬下只能以死謝罪了。”

明棠把頭埋得更低。

令他感到恥辱的,不僅是自己被那群同在衛氏充當伴讀的明氏子弟欺壓地毫無反抗之力,而是因為自己的無能,讓羸弱的公子擋在他面前。

他是庶出,母親只是一個婢子,從幼時起,便在明府受盡欺壓,明氏家主,他的親爹,甚至都不知道有他這麽個兒子。

他這樣的出身,原本連給衛氏庶出子弟當陪讀的資格都沒有,可那年長公主府為愛子挑選陪讀,明睿長公主偏偏從一衆衣冠亮麗的明氏子弟中挑中了筋骨羸弱毫無優點的他。他至今仍記得,優雅美麗的長公主單獨召見他,問:“你可知本宮為何選你?”

他惶恐搖頭。

長公主道:“因為你有一雙忠誠的眼睛。比起伴讀,我更希望你做瑾瑜的朋友,兄弟。”

他在一衆明氏弟子羨慕嫉妒的眼神中,走到了當時衛氏最受寵的嫡孫身邊,度過了有生以來最幸福的時光,連母親在明府的地位也跟着大漲。

之後天塌地陷,變故陡生,長公主夫婦猝不及防離世,公主府敗落,衛氏三房成了禁忌話題,自幼服侍的公子,也性情大變。

他不知道怎麽撫愈公子的傷痕,因為他覺得,那傷痕是無法撫愈的,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陪侍左右,盡好護衛之責,不辜負長公主囑托。

可這麽多年過去,他依舊是明府裏那個任人欺壓的偏房庶子明棠,沒了“衛氏最受寵的嫡孫的伴讀”這個身份相護,便只能被人按在地上打,毫無長進。

“悲傷和愧疚改變不了任何事。”

上方清沉少年語調響起。

明棠下意識擡頭。

衛瑾瑜望着他道:“最喜欺侮你的那個明韬,就是得了衛雲缙的蔭額,在北鎮撫當差吧,想贏他們,就進去,光明正大的贏吧。”。”

這句話,猶如雷電擊入明棠周身血脈之中。

明棠忽然想到什麽,顫聲問:“公子便是為了這個蔭額,才答應替韓先生做那件事的麽?”

明棠不傻。

錦衣衛的蔭額,是世家大族子弟才享有的特權,哪裏輪得到他這樣一個小族庶子。

衛瑾瑜坦然道:“只是一部分原因而已。我自有我的打算,你不必因此有心理負擔。”

“我記得,你家中還有一個母親和一雙弟妹,就算為了他們,也振作起來吧。”

說完,他又冷漠無情補了句。

“對弱者而言,所謂情義,是最蒼白無用的東西。”

“等你足夠強大了,再來說保護我的事吧。”

明棠一震,伏地,用力磕了個響頭,眼角流出兩道熱流。

衛瑾瑜翻了一下午賬冊,覺得有些頭昏腦漲,晚膳只吃了一小碗蓮子粥,就早早沐浴躺下了。

謝琅夜裏回來,見寝閣黑着燈,也沒什麽意外,摸黑脫了衣服,到浴室沖洗了下,便攏着寝袍來到了床邊。

裏面人睡得很熟很沉,雙腿微微蜷曲着,睡顏寧靜,烏發綢緞一般鋪灑在枕上,只露一截纖細潔白的頸在外面。

床帳內照例彌漫着一股藥油味兒,只不過,是另一種截然不同類型的味道,有些嗆鼻。

而他的枕邊,另一瓶藥油,仍原封不動的擺在原處。

謝琅胸口無端又有些發悶。

但旋即清醒而冷酷的想,他為何又開始憐憫一個衛氏子。

衛氏人,本就不配用謝氏的東西。

衛氏把這樣一個妖孽放到他床上,能安什麽好心。

他眼下這模樣,倒像正一步步落入對方陷阱。

如此想着,他心情通暢很多,收回視線,脫了靴,容色冷漠躺了下去。

躺了會兒,便覺不對。裏面傳來的呼吸,實在太微弱太滾燙了,而且,似乎還伴着輕不可聞的呻/吟之聲。

呵,又想玩裝可憐那一套麽。

他閉上眼,拒絕理會。

然而黑夜将狹窄空間內的動靜無限放大,由不得他不聞。

謝琅終是坐起來,皺眉點了燈,探手一摸,裏面人額頭果然燙得厲害。

“喂。”“醒醒。”

謝琅伸手,晃了晃人。同時煩躁想,公主府的人和那兩個女官都是瞎子麽,怎麽也沒人管管。

衛瑾瑜冷汗淋漓睜開眼,松開齒,迷茫片刻,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偏頭,看到了謝琅冷酷不耐一張臉。

衛瑾瑜沒說什麽,緩了緩,再度咬唇,撐着坐起來。

謝琅原本下意識伸出手,想到什麽,又收了回去。

“勞煩讓一下。”衛瑾瑜輕聲道。

謝琅看他片刻,直接起身,讓開路。

衛瑾瑜自己趿着鞋子下了床。

謝琅看他搖搖晃晃往外走,不由再度皺眉。

“你做什麽去?”

衛瑾瑜沒說話,只是走到堆在外間的一只箱籠前,蹲下去,打開鎖,從裏面取出一只匣子,接着又從匣子裏取出一只白色瓷瓶。

他似乎倒了幾粒藥丸出來,就着水吞服下,就把瓷瓶放回原處,合上箱子,繼續回來睡了。

謝琅一直抱臂杵在床邊,一直等人上了床,繼續面朝裏躺了回去,方用複雜眼神打量着那道身影。

他沒忍住問:“不需要叫大夫麽?”

“不用。”

好一會兒,裏面方傳出聲音。

“普通發熱而已。”

“擾你睡覺,抱歉。”

說完,便再無聲響。

謝琅還是頭一回見這樣給自己看病的,以往在北境侯府,老三生個病,發個熱,簡直恨不得昭告天下,至少七八個大夫圍着轉,還各種作妖不肯吃藥,為得就是全家人都哄着他拿他當祖宗供着。

油燈尚亮着。謝琅站了片刻,看他像真沒事的樣子,便也踢掉鞋子,上了床。

只是這一夜到底也沒睡好,次日頭疼醒來,身邊照舊是空的。

謝琅攏了袍子推門出去,問孟祥:“人呢?”

孟祥立刻意會:“三公子啊,一早帶着侍從上街買筆墨去了。”

謝琅不免皺眉:“他沒事了?”

孟祥一臉懵:“什麽事?”

謝琅便道:“沒什麽。”

次日一早,衛瑾瑜便回了公主府。

靜室內,少年郎先如往常一般,換上素色綢袍,規規矩矩到靈前叩拜行過大禮,又把親手煮的一碗長壽面放到靈牌前,獨自枯坐了好一會兒,方出來。

明棠和桑行已經在廊下等着。

桑行這兩日忙着在外清點公主府産業,今早剛風塵仆仆歸來。

“人都到齊了麽?”

衛瑾瑜問。

桑行回:“除了兩個外出采購貨物未歸的,所有田莊管事和店鋪掌櫃,全部都到齊了,眼下正在正廳等着少主召見。”

見桑行欲言又止,衛瑾瑜偏頭問:“怎麽了?”

桑行擔憂:“這些年,這些管事不受管束慣了,在糊弄推诿上十分有一套,這回要不是少主未雨綢缪,特意讓老奴帶了護衛過去,許多人都躲着不肯過來。”

衛瑾瑜掀簾進去,廳裏果然已經站了許多人,多是身着錦袍的中年男子,正七嘴八舌說着什麽。

衆人自覺分成兩列。

一列都是商鋪掌櫃,一列則是田莊管事。

見衛瑾瑜進來,衆人忙停止交談,懷中各種心思,打量這個頭回露面的公主府少主人。

衛瑾瑜在主位坐了,環顧一圈,道:“我知道,我年少不經事,諸位心裏不敬也不服我這個少主。”

衆人聽了這話,忙俯身:“少主言重。”

“言不言重的,諸位心裏明白便好。”

衛瑾瑜吩咐桑行:“把賬冊拿來。”

一幹管事面面相觑,便知今日重頭戲來了,然而他們都是做賬老手,就算賬目雜亂不清,也有無數理由推搪,因而也并不怎麽焦惶,只沉着氣等衛瑾瑜責問。

桑行将厚厚一摞賬冊搬到案上。

衛瑾瑜只瞧着,并不翻,道:“這些賬冊,我已一一看過,什麽樣子,諸位心裏比我清楚。諸位資歷豐富,都是走南闖北行商經驗豐富的前輩好手,把賬做成這樣,自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和理由,我便不多費口舌追根究底了。”

“只是,無規矩不成方圓,我若一味裝聾作啞,反而真會讓諸位認為不經事,年少可欺了。”

衛瑾瑜拿起放在最上面的兩本賬冊,點了兩個名字出來。

一個掌管與一個田莊管事應聲而出。

衛瑾瑜道:“二位呈上的賬冊,在所有賬冊裏,缺漏最多,虧空最多,但你們經營的莊子和田鋪,并非最貧瘠最偏遠的。從今日起,你們不再受雇于公主府。”

兩人遽然變色。

當即就跪了下去,連聲道:“小的們知錯,請少主開恩。”

其他人也都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

他們沒料到,衛瑾瑜竟然不問緣由,直接把人解雇。

他們都是當年長公主精挑細選出來的好手,經營經驗豐富,正因此,才敢倚老賣老,有恃無恐,這位少主,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說丢便丢。

“少主,如此處置,是不是太苛責了些?好歹也該給他們一次将功補過的機會,他們可都是公主府的老人了。”

站在前面的一名管事不滿開口。

衛瑾瑜淡淡道:“我并非沒有給他們機會,我派人去催問了三次,他們都避而不見,不置一詞,想來是對我這個少主有什麽不滿。既如此,大家便不必勉強共事。”

兩名管事俱心虛的低下頭。

衛瑾瑜發話:“帶他們下面,補償金從公主府賬上出,該給多少給多少。”

明棠正色應是,領着二人出去了。

衛瑾瑜垂目,手指再度觸到了賬冊上。

這優雅動作,落在其他管事眼裏,無異于雷霆霹靂。

衆人幾乎是齊齊倒頭跪了下去。

“少主開恩。”

室中一瞬安靜得落針可聞。

半晌,衛瑾瑜收回手,讓桑行搬來一個火盆,然後當着所有人面,将所有賬冊都丢進了火盆裏。

衆管事頂着一額汗,迷茫兼不解擡頭。

那容色秀麗,與方才一番強硬手段頗為格格不入的少年郎,起身道:“之前的事一筆勾銷,我不會再追究,但從今往後,我不希望再看到不清不楚的賬目。”

“當然,諸位都是公主府老人,我也不會虧待諸位。從今日起,凡是經營出色、效益突出的田莊、鋪子,無論掌事者出身年齡資歷,我會在原本母親許諾給諸位的分成基礎上,再提高兩成,但若有中飽私囊,懶怠經營者,我也不會留情。”

“諸位願意留下與我一同共事的,可以跟着桑行去簽新的雇傭文書,想走的,也可以如數獲得賠償金。是去是留,諸位自己決定。”

公主府的田莊鋪子,都是上等良田上等地段。

誰會跟錢過不去,這一番恩威并施下來,衆人哪裏還敢不服,忙紛紛叩首,表示願意聽從少主差遣,絕無二心。

等衆人散去,桑行道:“少主一下把分成提高兩成,是不是太高了些?”

衛瑾瑜接過他遞來的茶:“我畢竟年少,能拿捏他們的,只有一紙契書,雖然管用,卻不是長久禦下之策。想讓他們盡忠辦事,只能先多喂些好處。”

“當然,也不能因此松了管束,以後莊鋪這邊,還得阿公多費心盯着。”

桑行點頭:“老奴曉得,只是這樣一來,老奴就不能時時在少主身邊照看了。”

衛瑾瑜淡淡一笑。“我又不是三歲稚童,哪裏還需要阿公一直跟着。”

**

轉眼就要到國子監入學日。

不出意外,蘇文卿以筆試第一的成績被錄用。

崔灏特意将謝琅叫來了清水巷的宅子裏慶祝,并親自上街買了兩壺價值不菲的好酒。

“對了,明日我還要去戶部,還得你辛苦一趟,送文卿去國子監。”

吃酒間隙,崔灏囑咐。

蘇文卿在一旁開口:“世子事務繁忙,謝府離此處也不近,義父,我自己可以過去。”

崔灏板着臉打斷他:“唯慎又不是外人,明日又是入學第一日,光書、筆墨紙硯這些零碎東西就得帶不少,雖說不用留宿,換洗衣物也得帶幾件吧,你一個人,連個仆從也沒有,怎麽弄,這次回北郡,我把蒼伯留給你。”

謝琅正煩悶想着事,聞言回過神,點頭:“二叔放心,不過跑一趟的事,我一定妥帖把文卿送過去。”

又問了蘇文卿入學的時間。

崔灏滿意颔首:“這還差不多,你要是再和上回一樣不靠譜,休怪二叔不客氣。”

說着,視線便落到謝琅擱在案頭的佩刀上,皺眉道:“你這把刀,還是你十四歲生日那年,你爹送你的吧?”

謝琅說是。

那是大哥出事後,他以北境軍少統帥的身份,第一次領兵作戰。這把刀,算是他爹給他的壯行刀。大哥親自給刀取了個名字,叫“無匹”。

取“龍騰虎嘯,縱橫無匹”之意。

崔灏看那刀鞘上布滿的大小豁口,道:“刀是好刀,就是太陳舊了些,都這麽多年了,怎麽也不知道鑄把新的。”

謝琅直截了當道:“沒錢啊。”次的他又瞧不上。

崔灏忍不住大笑。

“行,等回了北郡,二叔給你鑄。”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