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刀出鞘(十二)

第084章 刀出鞘(十二)

霍烈循聲一望才看清說話的是一名身量不輸他,穿一身緋色繡白虎朝服的少年将軍,擁有一雙淩厲若星的寒眸和一張俊美張揚的臉多年沙場練就的的警惕與直覺讓霍烈渾身肌肉本能緊繃了起來,眼睛輕輕一眯,問:“這位将軍是?”

謝琅手掌一翻将掌中一盞酒液悉數傾灑于地。

“無名小卒對付你足夠。”

霍烈兩條眉倏地擰起。

他就是再不識大淵禮節也知這般往地上灑酒的動作,是祭奠死人用的。

二則,對方穿着那麽一身品階不低的朝服,怎麽可能是個無名小卒,對方此舉顯然是故意羞辱戲耍他。

霍烈勇猛過人軍功累累戰無不勝便是在西狄王庭裏,也是人人望而生畏的存在何曾受過如此奚落與戲耍目中陡然迸出殺意。

還是右丞相溫思及時開口。

道:“謝世子,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少年英雄英姿不凡。”

“謝世子?”

霍烈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目中殺意驟然變成一種更深沉的審視。

“你便是定淵侯謝蘭峰之子謝琅?”

北郡謝氏威名遠播,不僅在北境具有極高聲望在西狄也是如雷貫耳的存在。

霍烈顯然對謝氏的情況有所了解,竟突然笑了起來:“難怪方才本将軍邀衛禦史同游,謝世子如此憤怒。可你們大淵有句話,叫自古英雄愛美人,如衛禦史這般的大美人,誰不心悅傾慕。”

他視線複落到端坐飲酒的衛瑾瑜身上,頗為紳士地行了一個西狄禮:“衛禦史,本将軍十分喜愛大淵風物,欲邀請你一起同游上京,為本将軍向導,你可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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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神色各異。

謝琅亦忍不住望了過去。

燈影落下,少年郎緋衣廣袖,若清風皎月,姿秀無雙。

徐徐飲完一口酒,衛瑾瑜方擱下酒盞起身,輕笑道:“身為和談副使,這本就是本官職責所在,将軍既盛情相邀,本官自當奉陪。”

霍烈得意笑了起來。

謝琅則露出難以置信之色,右掌慢慢捏緊,直接捏碎了掌間銅制酒盞。

官員們的神色越發詭異。

雖然坊間早有衛謝二人表面夫妻,實則交惡的傳聞,且随着兩人官職越升越高,這種傳聞愈演愈烈,可那畢竟只是在私下裏流傳,如今衛瑾瑜此舉,幾乎可以說是當着皇帝、衛氏和滿殿朝臣的面當衆公然打謝琅的臉,可不就是印證了傳聞。

一時有幸災樂禍的,有單純看熱鬧的,也有不明就裏,試圖詢問原因的。然首輔衛憫還在座上,就算有人想探問,也不敢這時候問。

說完,衛瑾瑜便坐回案後,繼續飲自己的酒。

羽睫垂落,容色鎮靜,仿佛方才發生的一切與自己沒多大幹系。

這等和談的關鍵時刻,霍烈既提出比試,大淵斷無退縮的道理,天盛帝掩唇咳了聲,命兵部尚書姚廣義負責明日比試事宜,包括搭建擂臺、挑選參賽兵将等。

末了,天盛帝道:“朕會親自帶領百官觀戰。”

姚廣義立刻道:“陛下千金之軀,豈能以身犯險,直接派曹德海過來看便是。”

天盛帝卻道:“朕若不在,難免又要被人看輕,以為我大淵皇帝百無一用。”

這話一出,姚廣義便幾不可察皺了下眉,下意識看向坐在文官之首的衛憫,對方閉目而坐,毫無反應,便也只能應了聲是,坐下了。

待酒宴結束,姚廣義方匆匆追上衛憫車駕,道:“首輔留步。”

衛福掀開車簾,懸在四角的車燈映出裏面衛憫威肅面孔,姚廣義不解問:“方才皇帝在殿上說那話,我瞧着像是要借着明日比武機會給自己立威,首輔怎麽也不阻止?”

衛憫蒼眸無波,道:“兩國比拼,陛下到場觀看也在情理之中,老夫為何要阻止?”

“可我總覺得,近來皇帝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

“人都是在成長在變化的,豈能時時相同,陛下也是一樣。”

姚廣義湊近了些,低聲道:“還有一事,不知首輔聽說沒有?今日北境捷報傳來,陛下高興無比,在太儀殿裏揚言說要給謝蘭峰封王!”

衛憫古井無波的雙眸終于起了一絲微瀾,道:“謝蘭峰若真能擊敗北梁,肅清北境敵患,這個‘王’,他擔得起。”

“但謝蘭峰北郡寒門出身,當年還曾上書為……為罪臣陸允安求情,只怕他封王之後,又兵權在握,會徹底倒向皇帝那一邊。”

衛憫撣了撣袖口,氣定神閑道:“你也別忘了,陸允安當年是陛下親自下旨處死。”

姚廣義一震,精明雙目轉了轉,問:“那明日比試?”

“該怎麽準備便怎麽準備,莫要損了大淵臉面。”

姚廣義只能應是,站到一側,目送衛府車駕離去。

衛瑾瑜照舊乘車回到謝府。

到了東跨院,讓楊瑞在外面守着,獨自進了屋裏。

平素這個時辰,無論他有沒有回來,寝房裏的燈都是亮着的,今日卻罕見地一片漆黑。衛瑾瑜從袖袋裏取出火折,正要到窗邊把燈燭點亮,手腕猝不及防被黑暗裏伸出的一只手握住。

衛瑾瑜這才看清,南窗榻上,竟沉默坐着一個人。

這樣的力道,不必看也知道是誰。

衛瑾瑜抿了下唇,這才看清,南窗榻上,竟沉默坐着一個人。

“要做什麽?”

衛瑾瑜問。

對面人沒有說話。

衛瑾瑜便道:“有事直接說吧。”

謝琅擡目,雙目如染了漆,隐在黑暗中,唯獨瞳孔裏那點邪氣露了出來。他不由分說,直接把人按到腿上強坐着,胸口起伏,語調裏是隐忍的怒火:“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

“衛瑾瑜,你想做什麽?”

衛瑾瑜冷笑:“我想做什麽,與你有何關系。謝唯慎,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你不要逼我。”

“什麽?”

衛瑾瑜很快就說不出話,因那鐵鉗一般冰涼的手,猛地探入綢袍裏,比以往都要粗蠻,力道都要大。

衛瑾瑜咬唇,幾乎坐不起來,鬓角無聲淌下一縷汗。

雙手只能下意識攀住對方肩,指尖用盡最大力氣摳進隔着那朝服特有的料子,摳進對方肉裏,低喘着氣道:“謝唯慎……你就剩這點本事是不是?”

“你想做,直接說便是。”

“用這種方式,算什麽男人?”

謝琅閉上了眼睛,手上力道絲毫不減。

口中道:“不要這麽喘。”

衛瑾瑜冷冷一扯嘴角,短短一瞬功夫,後背也滲出了汗。

謝琅:“你是為了故意氣我是不是?”

衛瑾瑜笑而不語。

“說話。”

他手上十分有技巧地加了一點力道。

衛瑾瑜驟然咬緊齒關,半晌,照着他肩膀用力咬了一口,才有力氣吐出一句:“謝唯慎……你別自作多情了。”

謝琅道:“我不信,這不是實話。”

“瑾瑜,你我相處了這麽久,我不信,你對我一點感情一絲留戀也沒有。”

衛瑾瑜便問:“那你說說,你有什麽值得我留戀之處?”

這話冰冷而無情,甚至帶着看熱鬧的心态。

“還有——”

衛瑾瑜再度咬唇,忍無可忍道:“你……能不能松一些,我真的受不了了。你這樣,我怎麽跟你……跟你說話!”

那素來清冷的聲音裏含着本能的祈求,以及主人都未察覺到的婉轉可憐音調。

謝琅睜開眼,眼底雖有憐惜,态度卻出奇冷漠:“不行,只有這樣,你才能說實話。”

“這裏不行,就換個地方。”

衛瑾瑜已經被他折騰地一身汗,連話都說不出來。

眨眼功夫,又被他放到榻背上,那人随後自後面緊緊壓了過來,雙膝頂過,如高山碾壓溪流一般,将他身體整個固住。

如此,連咬一口都做不到了。

衛瑾瑜連指尖都緊繃了起來。

“我……”

“你要麽說實話,要麽忍着。”

後面人鐵了心要撬開他口齒。

手掌困着着他腰,不讓他有任何逃離空間。

這顯然是更猛烈的疾風驟雨,沒多大會兒功夫,衛瑾瑜便仿佛在水裏泡過一遭似的。

身體被固着,想要直接伏在榻上都不可得,衛瑾瑜只能攥着榻邊沿,咬着牙道:“謝唯慎……你不過貪戀我的美色而已。”

“這世上,貪戀我美色的人多了去了。”

“難不成,我個個都要付出真心麽?你……憑什麽覺得,我要對你留戀?”

“你對我好不錯,可說到底,也不過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與對待玩物有何區別。我——不需要這樣的好。”

“你不用拿這話激我。”謝琅壓抑喘着氣,竭力讓自己語調維持冷靜:“你若對我沒有情義,當初在獵苑裏,為何要舍身救我?”

“那件事我思來想去,都覺得你沒有出現在那個地方的理由,除非你是知道我中了藥,主動去尋我。”

“你若對我沒有絲毫情義,大可以看着我被藥折磨而死,或趁機一劍殺了我。”

衛瑾瑜一扯嘴角:“那是因為你又自作多情了。”

“什麽?”

“那壺藥,根本不是為你準備的,而是旁人為我準備的,我将計就計,回敬了對方,誰料剩下的酒竟被你誤飲了。我怕你出了事,追查下去,連累了我,才會主動去找你,為你解藥。若不是這個緣故,你以為我會管你麽,謝唯慎。”

空氣靜了下,連交纏壓抑的喘息聲都短暫止歇了。

謝琅身體終于不受控制狠顫了下。

衛瑾瑜閉上眼,再度咬住榻沿。

好一會兒,蒼白着唇,道:“我早說了,我們,各走各路吧。”

“你若還想做,就好好做完,不要……這樣磨磨蹭蹭折磨我。”

衛瑾瑜剩下的話依舊沒能說出來,因臉被強掰了過去,口齒被鋪天湧來的滾燙氣息堵住了。

謝琅最終退了出來,沒有繼續,把人抱起,先到浴室裏擦洗了一番,才放回到床上。

一直等那沉默立在床邊的人終于離開,房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傳來,衛瑾瑜方睜開眼,望着帳頂,将一只手擱在了額上,眼角無聲流下一道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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