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金錯刀(二十一)

第120章 金錯刀(二十一)

謝琅握缰的手驟然停住回身,用審視兼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蘇文卿。

蘇文卿更近一步,來到馬前:“世子也記得不是麽?否則,這一世為何沒有逃婚,而選擇留在上京隐忍蟄伏。”

這話一出謝琅便明白蘇文卿沒有說謊。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過不可能有人知道上一世他曾逃過衛氏的婚,走過與這一世截然不同的兩條路。

然而此事還是太過突然,太過離奇。

自重生以來,他試探過身邊所有人,包括父親謝蘭峰和只有通信往來的大哥謝瑛然而沒有一個人與他一般擁有上一世的記憶蘇文卿為何會擁有。

這樣逆天之事為何會同時發生在他們二人身上。

難道上一世蘇文卿也與他一樣是死于非命麽?上一世的最後,他們到底經歷了何事。他已經全然不記得蘇文卿呢?

倒是蒼伯在一邊聽得合不攏嘴傻了眼。

謝氏,滅族這樣的字眼對他來說太可怕。

眼前這兩位主子的話他也完全聽不明白。

今日是個陰天天空再度飄起飛雪。擡目望了眼紛飛的雪花謝琅最終翻身下馬和蘇文卿一道進了蘇宅。

“我記得,上一世世子圍困上京為謝氏一族報仇雪恨時,也是這樣一個雪天。”

到了廊下,蘇文卿披着氅衣,先開口。

謝琅沒有說話。

上一世的記憶太沉重,大多數時候,都是出現在夢境裏,他不願細想。

上一世,即使最終報了滿門血仇,登上了那人人渴望的九五至尊之位,他餘生依舊是在無盡的傷痛折磨中度過。

他不記得自己因何而死,但能猜出,一定不是什麽歡娛場景。

“你既然早就猜出此事,為何今日才說。”

謝琅收斂起思緒,問。

蘇文卿道:“此事太過違背常理,其實一直到今日,文卿都不敢确定世子是否也遭遇了同樣的事。方才情急之下選擇說出口,也實在是不想讓世子誤會太深,豁出去一試而已。看來,文卿賭對了。”

謝琅看着蘇文卿,問出了最想問的問題:“我報仇之後的事,你記得多少?”

蘇文卿緩緩搖頭:“不記得了。”

“不記得?”

“是。”

謝琅不由皺眉。

他與蘇文卿不僅離奇的一起重生,還遭遇了同樣的事——缺失記憶。

雖然眼下他還不确定他與蘇文卿為何會一起重生,可冥冥之中卻有一個強烈的直覺,他死前缺失的那段記憶,才是解開整個謎題的關鍵。

“那你可記得,重生前最後一刻,你身在何處,在做什麽?”

蘇文卿依舊搖頭。

“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周圍似乎有許多追兵,世子也身陷危險。”

追兵。

場景再次重合。

莫非他瀕死之時,竟是與蘇文卿在一起麽,所以他們才會一起重生。

那觸發重生的機緣是什麽,總不至于是老天爺憐憫他落得那麽一個下場,特意又給了他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謝琅思緒紛繁。

默了默,正色看向蘇文卿,道:“即便如此,我也不贊同你進兵部。”

“你既記得這些事,便應該明白,京中形勢複雜,遠超想象,一個不慎,便是粉身碎骨,萬劫不複,你當真以為,憑你一己之力,可以撐起三十萬北境軍的大後方麽?上一世謝氏的慘劇,我不願看到,上一世其他慘劇,我亦不願看到。”

“書中常言,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陛下眼下倚仗謝氏不假,可自古伴君如伴虎,如果将來戰事平息,陛下能從世家手中奪過屬于自己的權力,謝氏這把利刃,便也到了封鞘之時。與謝氏牽涉太深,于你并無好處,真正将你撫養長大的是二叔,而非謝氏,你根本沒必要蹚這灘渾水,更不需為了幫謝氏而将自己與二叔陷于危難之境。”

“你這份恩,謝氏也還不起。”

蘇文卿道:“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與任何人都沒有關系,更無須謝氏來還。”

謝琅便問:“上一世二叔的下場,你還記得麽?你這般做,又置二叔于何地?”

蘇文卿:“義父會支持我。”

謝琅搖頭一笑。

“只要對前線戰事有利,二叔自然無法開口反對。可他難道真的不在意你的安危麽?自你假意投入衛氏麾下,他可有睡過一日的安穩覺?兵部尚書固然風光無限,但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坐上這個位置,不僅你自己,連二叔和謝氏都将被推上風口浪尖,成為諸世家眼中釘肉中刺。上一世我們都沒有選擇,這一世卻是有選擇餘地的,你若真為二叔考慮,便應及時抽身而出,而不是将他和自己一道往火坑裏推。”

“還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你自到上京以來,進出行轅,都是避着外人,以你的細心與謹慎,外有蒼伯和二叔派的暗衛在,尋常眼線輕易無法追蹤到你,可那日大朝會兵變前,衛憫緣何突然發現了你與二叔的關系,并利用你将二叔挾持至烏衣臺?”

蘇文卿慢慢轉過頭。

問:“世子這話,是在懷疑文卿與衛氏勾結,謀害義父麽?”

謝琅照舊搖頭。

“我是個愚人,沒有玲珑心腸,也沒有高深算計。我只知,此事一出,加劇了謝氏與衛氏的矛盾,徹底将謝氏推向了陛下那一邊。自然,謝氏的立場,本來也只有忠君報國一條路。之後韓莳芳及時派人送來令牌,解了我燃眉之急,我再無後顧之憂,在大朝會上可以無所顧忌拼死護君,一切都是那般巧合,順利成章。”

“此事我不想深究。但是文卿,我希望你記住一點,任何時候,都不要将二叔牽涉進這些紛争裏來。”

“今日我言盡于此,如何抉擇,你自行考量。”

謝琅轉身離開。

蘇文卿捏了下拳,突然開口問:“世子便如此自信,将來世子或謝氏不需要我的幫助麽?”

“不需要。”

謝琅說得幹脆利落。

停了步,沒有回頭。擡目望了眼依舊飄飛的雪花,接着道:“上一世的恩情,我銘記于心,不會忘記。這一世,你有何要求,盡皆提出,只要不違背律法公理,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替你辦。”

蘇文卿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風雪中,隐在袖中的手,再度用力攥緊。

大淵朝普通京官薪俸不算高,如孟堯這樣的七品主事更是堪稱微薄,因而休沐期間,孟堯除了除夕那兩日在魏府待着,其他時間都在街上支攤,替人寫書信賺些銀錢。新年往家中寄信的人多,一整個午後,平日無多少人問津的書信攤前都排着長隊。再加上孟堯脾氣爽朗,價格出的公道,無論多長的信,都能耐心聽着操着各種鄉音的寄信人口述完,一字字認真寫下,錢也不多收,遇到過于貧寒的還直接免受銀錢,百姓都喜歡往他這邊排。

眼瞧着夜幕即将落下,還有許多百姓沒有排到,人群不免有些急躁。

道邊,魏驚春從魏府馬車上下來,穿過人群,來到孟堯面前,沒好氣道:“快随我回去。”

孟堯擡頭:“雪青?”

魏驚春直接拿掉他手中筆,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這裏給人寫信。你是不是忘了,今日文卿在北裏設宴,宴請同窗,上回咱們便去晚了,今日你還想遲到麽?”

孟堯的确是忘了。

經魏驚春一提醒,才想起來,今日是蘇文卿正式赴任兵部尚書的日子。蘇文卿特意做東,宴請昔日同窗。

孟堯思索片刻,卻是重新拿起筆,道:“雪青,他們都頂着寒風,在此苦等了一下午了,我答應過今日一定幫他們将信寄出去,豈能言而無信。”

“文卿的宴席,素來不缺賓客,今日就更不會缺了。我早去晚去,都影響不了大家的興致。等這邊忙完,我第一時間過去向文卿道歉。”

魏驚春不由皺眉。

“今時不同往日,你晚些過去雖無傷大雅,可未免會讓人覺得怠慢。再者,今日是文卿的高升宴,意義也與平日不同,其他人必定都會準時赴約,你何苦要在這等時候授人以柄。”

孟堯道:“雪青,我知道你的好意,可你看看這些排隊的百姓,這一封家書,于我們而言不算什麽,對他們來說,卻寄托着一整年辛苦奔忙的希望。我意已決,你不必再勸我。”

魏驚春用冥頑不靈的目光看他一眼,最終嘆口氣,道:“罷了,禮物我已經替你備好,你忙完之後,盡快過來吧,我會先替你向文卿解釋。”

說完,魏驚春便轉身走了。

“謝了雪青。”孟堯爽朗一笑,繼續低頭寫信。

魏驚春無奈搖頭,繼續往前走了。

孟堯支的是一張長案,又寫了約莫一盞茶功夫,忽有人在他身側坐了下去,緊接着一道清冷聲音響起。

“想寫家書的,在下也可以代筆。”

這聲音隐隐有些熟悉,孟堯轉頭,看到那一襲素色廣袖坐在他這破落長案後的年輕公子,大為意外。

“衛公子?”

衛瑾瑜一笑。

“孟主事尋到這樣賺錢的活計,應當不介意在下過來分一杯羹吧。”

對方何等身份,豈會缺這點銀錢。

孟堯心中感動不已,笑道:“求之不得。”

兩人一起書寫,速度快了許多,排隊的百姓起初見衛瑾瑜樣貌風雅,衣着不凡,還不敢靠近,後來有人大着膽子過來,發現這新來的年輕小郎君不僅人長得好看,脾氣也出人意料的耐心溫和,字還出奇漂亮,便也紛紛大着膽子過來。

謝府

李崖進到書房,面色不大好看道:“世子,兵部駁回了咱們借用那批廢甲的申請,說是不符合規定。”

“什麽規定?”

“說是如今各方戰事吃緊,戶部沒有那麽多的錢糧打造新的兵器,陛下的意思是,之前堆積的舊甲與廢甲都要重新利用起來,節省開支。”

頓了頓,李崖道:“聽說這項建議是蘇公子上書提出的節儉要略之一,得到了韓閣老的極大認可。”

謝琅默了默,道:“從他這個兵部尚書的角度來看,這一建議的确可行,我此前想出此法,也算是鑽了兵部的空子,添置新甲的事先擱置吧。”

李崖:“可朝廷不給京南大營撥款,沒有這批新甲,飛星流光二營開春的裝備便補不上去,屆時那些悍匪卷土重來,世子如何應對。”

“廢甲能不能用,符不符合規定,說到底,不過是蘇公子這個兵部尚書一句話的事。咱們所需廢甲數量,在兵部龐大廢甲庫裏也根本不值一提。”

這廂正說着話,孟祥在外禀:“世子,韓閣老請世子過府一敘。”

李崖意外:“這個時辰,韓閣老找世子能有何事?”

謝琅沒有多說,讓孟祥備馬。

到了韓府,早有仆從在外等着,謝琅掃了眼停在府外的幾頂暖轎,問:“韓閣老還有其他客人?”

仆從道:“是錦衣衛幾位大人,世子這邊請。”

等到了韓府書房,謝琅掀簾進去,發現房中除了韓莳芳面色凝肅坐在書案後,果然還坐着兩名內宦和身穿錦衣衛官服的人。

“閣老。”

謝琅正待見禮,韓莳芳已轉過身,道:“唯慎,快起來,不必多禮。”又吩咐仆從上茶。

待坐定之後,謝琅方問:“不知閣老召末将所為何事?”

韓莳芳嘆口氣:“這個時辰叫你過來,的确是因為有樁難解之事。”

語罷看向坐在左側下首的那名內宦,道:“這位是司禮監的王公公,還是由他來同世子說吧。”

被喚作王公公的人起身,同謝琅作了一禮,道:“世子應該知道,這陣子錦衣衛奉陛下命令,清查姚氏私産一事吧?”

謝琅點頭。

“有聽說。”

王公公道:“錦衣衛聯合戶部清查了這陣子,所獲有限,仍有大量暗處産業沒有挖出,這些都是姚氏搜刮的民脂民膏。無奈之下,錦衣衛只能繼續對姚氏父子進行訊問,然而罪犯冥頑不靈,拒不交代。直到一個時辰前,逆臣姚廣義之子姚松終于吐口,說想見謝世子一面,只将真相對謝世子一人說出。”

“久聞世子與那姚松交好,眼下各地戰事頻起,軍饷緊張,若能查出這批産業,不僅能解陛下和朝廷燃眉之急,便是定淵王在北境戰場上也能極大減輕壓力。”

謝琅撥了下茶蓋,擡眼。

王公公道:“因而,眼下恐怕要勞煩世子親自去昭獄一趟,讓姚松說出真相。”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