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二見

第15章  第二見

等金蘊紮下最後一根針，江柔嘉的臉上已經肉眼可見地有了血色，呼吸也幾近正常了。

她看着金蘊的眼神，由驚恐轉為不安，最後轉為驚奇。

金蘊時不時地看她一眼，無視了她的表情面化，只等她情況穩定下來，收了針，扯了桌上的紙和筆寫藥方，一面說：“吸會兒氧再出去。最好讓你家人拿厚點的衣服來接你。心髒不好，要注意保暖。”

江柔嘉拿開面罩，疑惑地問她：“你知不知道，就憑你剛才做的，我不能告你了？”

收針的動作一頓，金蘊笑了：“告我？告我什麽？沒等你斷氣了再來？”

“你！”不等她把後面的話說出來，金蘊抓着她的手把氧氣罩直接扣回她臉上，“知道了，你要告我也得先能喘氣。”

江柔嘉氣呼呼地瞅着金蘊，而後者微微一笑，撕了剛寫好的藥方：“我想，你可能并不想要。”

“好好想想一會兒人家問你的時候要怎麽圓吧。”在江柔嘉瞪大的目光中，金蘊把藥方丢進垃圾筒中，收了針轉身離開。

“喂！什麽意思？”江柔嘉大喊一聲，但拉開門時門外灌入的冷風讓她狠狠一顫，下意識地拿外套裹緊了自己，就錯過了留住金蘊的時機。

走進過道中，金蘊看到随着哈克進店的景淮，突然想起自己今天穿扮的目的，馬上往旁邊衛生間一閃。

“金……”剛準備叫她，見她這動作，哈克眼睛一呆，忘了反應，被景淮喊了一聲，他才反應過來，“今天這天氣實在太冷，所以，我們才用輪椅把人推了進來，空調和電烤爐一起用上了。”

“你的意思是，江小姐發病是因為她穿得太少了？”

看不到身後人說話的神色，哈克聽他的語氣不像是有什麽不滿意的，不過還是拐個彎答：“我只是個做蛋糕的，不是醫生，答不上來這問題啊。”

他無奈地說着，敲了敲休息室的門：“人就在裏面了。”

對他微微點頭，景淮推開門正準備進去，卻聽到一聲尖叫：“別進來！出去！”

站在門口，看着江柔嘉衣衫淩亂的樣子，景淮面色一紅，呆住。

“關門啊！”再聽她大吼，景淮反應過來，連忙把門關上，沉着臉問哈克，“怎麽回事？”

從開門到關門的時間很短，但景淮也看到了江柔嘉紅潤的臉色，還算靈活的穿衣動作，聽到了她中氣十中的聲音。

他不高興地盯着哈克：“你騙我！”

不是疑問，而是篤定。

哈克攤手：“這個問題，你還是直接問江小姐比較好。我們的店員發現她的時候，她确實臉色很不好。”

說完，他禮貌地微微一笑：“人沒事是最好的消息。我可不希望店裏出人命。”

天知道店員剛發現江柔嘉的時候他差點吓傻，還好他知道一點心髒病發作的處理方式，又及時把金蘊給召回來了。

不過，看景淮這态度，哈克可沒有要多說的意思，樂嗞嗞地看着金蘊從衛生間出來，轉側門出去了。

“景淮！”聽到江柔嘉叫自己，景淮推門進去，目光落到江柔嘉足前，“江小姐。”

江柔嘉探頭往景淮身後看一眼：“許唐哥呢？”

提起這個，景淮臉上的微笑挂不住了：“許總有事，讓我來。”

點點頭，江柔嘉再次看向他身後，不見金蘊的影子，神色複雜地收了視線：“如果是以前，許唐哥不會丢下我不管的。”

一聽這話，哈克哈哈笑着：“你們聊着，我先出去。也不知救護車到哪兒了，兩位看，要不要取消？”

江柔嘉還沒說話，景淮回答：“取消吧。我送江小姐去醫院。”

等江柔嘉悶悶不樂地坐進出租車裏，景淮看向她：“我以為你在許總心裏是有些份量的，看來還不夠。下次改改招數。”

“你什麽意思？”江柔嘉将注意力放到景淮身上，這才注意到車裏的低氣壓，“你覺得我在裝病？”

“是不是你自己心裏清楚。”景淮煩躁地蹙眉，“我請你回國，不希望只有這樣的效果。”

“我如果要裝病，為什麽要對你們裝病？”江柔嘉委屈巴巴，“電話不打給許源，打給你，我腦子抽了嗎？你叫我回國？我打電話問問許唐哥，他是什麽意思？如果不歡迎我回來，我就不在這裏礙人眼。”

話還沒說完，她眼淚已經掉下來，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機要撥號。

景淮一個急剎車，還沒打出去的電話就掉到了座椅下。

“對不起，江小姐。”他撿起手機，認真地道歉，“或許是我誤解了那個電話的意思，我應該轉給小許總，讓他來接你。這樣我就不留許總一個人去辦事，你也不會白病了一回。”

“我是真的……”說到這裏，江柔嘉的聲音突然頓住。因為她終于想起了金蘊離開時說的那句話。

要怎麽圓？

她心髒病發作到緩過來，時間那麽短，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金蘊做到了。

“算了。”她伸手接住景淮手裏的手機，感覺到對方沒有要放手的意思，擡眼，“不告你的狀了。不過，你先告訴我，為什麽你覺得金蘊配不上許唐哥，要我來拆散他們？”

放開手機，景淮滿意一笑：“許總是什麽人物？而金小姐，只是一個表演系的大學生。大學三年半，什麽成績也沒有，可能還畢不了業。花瓶而已，怎麽配得上許總？”

“表演系……”江柔嘉若有所思，“許唐哥也不需要女朋友多會賺錢吧？或許她不去接戲是考慮許唐哥？我感覺他不會喜歡自己女朋友抛頭露面的。”

“可是……”景淮眼鏡上閃過一道反光，“許總不喜歡她。”

“你的意思是……許唐哥想要分手，金蘊在死纏爛打？”江柔嘉疑惑着，又覺得哪裏不對。

景淮靠向車後背，眼裏溫度慢慢降下去。

剛才，許唐嫌他開車慢了，讓他下車折返照顧江柔嘉，他想要給許源打電話的，但許唐拒絕了：“買禮物買的‘白月光’，開車時心不在焉，幾次沒有及時加速。照顧柔嘉就當給你自己放半天假。”

他以為金蘊那種花瓶不會認得“白月光”的，沒想到，那個無父無母的孤女竟然有了這樣的眼力。果然待在許總身邊，連山雞都有裝鳳凰的一天。

處于他們話題中心的兩個人，許唐一路超車，緊跟着黑色大衆到了墓園外，看着車上下來一個提着戚風蛋糕的男人進了墓園，緊跟過去一看，車裏空無一人。

他洩氣地靠着車窗：“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和六年多前一樣，他遠遠地看到了，拍到了，追過去，空無一人。仿佛這個人憑空而降，又原地飛升了般。

開車回到公司樓下的十字路口，他心中依舊郁氣難消，等紅綠燈的時候一巴掌拍在方向盤上：“不可能的。這是個科學的世界！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難道你真是……”

不等他念叨完，餘光看到樓下一個小攤前站着一個人，白衣黑紗，頭上綁着逍遙巾，那人雙手從攤主手裏接過東西，笑眼彎彎。

紅燈倒計時還剩十秒。

“快！快點！”他不停地念叨着，目光也不停地在那人和紅燈上來回掃。

七秒。

六秒

“五……四……三……二……一！”看那人和胖乎乎的攤主有說有笑，許唐心下稍定，在紅燈轉黃最後跳綠的瞬間踩下油門。

發動機顫動的聲音在耳中被放大，随即被他的心跳聲蓋過去。

車左拐時，一輛停在路邊的面包車擋住了他的視線，只兩秒，他再偏頭，依舊看到了那個身影。

趕緊找個地方停車，他下車前，确定那個身影還站在攤前和攤主說笑，不由得大松一口氣，拉下駕駛座前鏡子确定自己的儀容沒有問題，一秒鐘。

推開車門下車，一秒鐘。

關上車門，轉身看向賣馍的小攤，一秒鐘。

許唐傻眼了。

就這幾秒鐘的時間，小攤前已經空無一人。

大步走到小攤前，他急問：“人呢？”

笑如彌勒的圓臉攤主答非所問：“帥哥買馍啊？要什麽餡的？”

“我不買馍。我找人。”

對許唐急切的樣子視而不見，攤主“啊”了一聲：“我只賣馍，不找人。你要找人啊……”

他拿着翻馍的鏟子，指向盛禦大廈大門口站着的保安：“你找他們比較先說，再不然，就得找警察叔叔咯。”

說着話，看許唐如被重擊，他好心地裝了一個馍遞給他：“小夥子，年輕着呢，什麽坎過不去？不就是找人嘛，吃個馍再找！”

他大氣地一拍胸口：“這個馍，不收你錢，當老大哥請你的！”

勉強收斂了失态的神色，許唐拿出手機掃小攤上貼着的二維碼：“不用，每種口味都包一個，我還想和你打聽點事。”

“好咧！”圓臉攤主笑得合不攏嘴，“出攤一天了，可算開了個張。禮尚往來，你和我說說是要找什麽人，長什麽模樣穿什麽衣服，老大哥給你留意着。”

許唐輸密碼的動作一頓，不可置信地擡眼看向圓臉攤主：“你今天還沒開張？說笑吧。”

他剛才可是親眼看到那個人站在攤前接過馍，笑眼彎彎，還咬了一口，和這個攤主說着什麽。

“那當然，我還騙你不成？你是我今天出攤的第一個客人，我還在想，這裏生意這麽冷清，我明天要不換地方算了。”說話的同時，圓臉攤主摘了手上戴着的一次性手套，打開手機的收款界面給許唐看，“不信，你看。”

這個收款賬戶，這一天唯一的進賬，就是許唐掃進來的四十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