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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第 8 章
昏黑一片。
邱綠感覺自己做了一場漫長的夢。
這個夢過于深,壓抑,又難受,她回到了很小的時候,看着父母和弟弟一起買了很多東西回到家。
紅色的金魚放在圓形的金魚缸裏,被弟弟抱在懷裏,她默不作聲,只敢用眼睛偷看,等弟弟晚上去睡覺的時候,她才湊在金魚缸的面前,盯着裏面游動的金魚看個不停。
現在想來。
好像扯上金魚,就沒有發生過一件好事。
她在小的時候,因為經常偷偷去注視着金魚,所以金魚死了的時候,弟弟說是被她吓死的,父母居然真的信了。
如今......
又招惹上一個瘋子......
瘋子......
“唔額......”
好痛,渾身都好痛,好難受,骨頭縫都好像被敲散架了一樣,邱綠掙紮着睜開眼,下意識用力吸進一口氣,眼前昏黑,她聞到一股馥郁的花香,起眼,是刻着金玉的穹頂,富貴堂皇,讓她下意識閉上了眼。
陰曹地府原來那麽財大氣粗嗎?
而且她死了,居然還覺得餓。
還很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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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綠咽了一下宛如含着張砂紙的喉嚨,疼的她眼眶都發紅,攥着身下的被褥爬起身。
好精貴柔軟的料子。
邱綠有些懵了,她低下頭,看着身下紅色繡金絲線的被褥,又盯着自己枯瘦的手。
她渾身都很痛,不想再掐自己了。
她痛的已經很清醒了......
邱綠從床上翻下來,脖子痛到好像快要斷了,渾身的痛像是從骨頭裏鑽出來的,邱綠感覺她的發燒還沒有好,不知道這裏是哪裏,第一反應就是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爬下床的響動卻驚動了外面耳朵極為敏銳的人。
邱綠撐着發昏的大腦慢半拍反應過來時,她正被人半拖起胳膊,回頭,就看到了一張有些熟悉的臉。
這老奴留着花白的胡子,穿着第一次見時穿着的灰白布袍,邱綠對他印象頗為深刻,他是在明玉川那個瘋子身邊伺候的老奴。
名字,好像是叫豐充。
“你快回榻上罷。”豐充本以為能輕而易舉就将這瘦弱的小姑娘攔回去,但這小女奴身在病中,卻一身的倔強,跟只會抓人的野貓般反抗不停。
“這裏是哪裏?你們要做什麽?”邱綠有些六神無主。
“你如今身上帶病,”豐充不知該解釋什麽,并不是一個多擅長言辭的奴隸,又覺得這小女奴看着可憐,“好好歇息罷。”
“好好歇息......”邱綠吶吶,攥緊指尖摔坐回榻上。
那名喚豐充的老奴見她安分了,也不再多言,轉身便要回去,邱綠忙撐着發昏的頭喊住他。
雖然不知道她怎麽又撿回一條命,還被拾來了這裏。
但這間屋子的臘梅香味頗為濃郁,而且這樣精貴奢華,她身上的衣服也換了身更幹淨的,這一切都讓邱綠極沒安全感,她警惕的盯着豐充,抿了抿幹裂的唇。
她感覺自己的肚子,餓到發痛。
“有、有喝的嗎?”
豐充的神情有些說不上來的怪異。
“你且等等吧,我可不敢喂你。”
說完這話,豐充便回了門口,無論邱綠怎麽喚他,他也沒有再回來了。
他媽的。
摳搜成這樣了,連口水都不給?
邱綠又餓又渴,心裏壓着火氣,想要出去自己尋水,豐充還攔着不讓她出去。
她只能又自己躺回床榻上,也沒有了再折騰的力氣,罵人都有氣無力,她太困了,也太累了,迷迷糊糊要閉上眼的時候,聽到外頭貌似有些下雨。
若她現在有精神,都想跑出去用嘴接雨水來喝。
媽的,倒了什麽血黴。
邱綠整個人都在榻上團了起來,人一生病,心便脆弱,她也不例外。
“餓死了......”
女孩的夢呓含着哭腔落到外頭,豐充回過頭,那小女奴整個人蜷縮在一起,聲音都含着可憐的意味。
“想吃雞腿......”
想吃雞腿。
想死了。
餓死了。
大概是對雞腿的思念太濃厚。
她居然真的聞到了一股雞腿的香味。
隐隐約約,還覺得臉上癢的很,像是有根冰涼的羽毛,從她的額頭一路掠下來,點着她的鼻尖,眼皮,玩樂一樣,癢的厲害,邱綠眼睫顫顫,幾次掙紮,才從睡夢裏費力的睜開了眼。
外頭,正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
四下一片昏黑,只餘她的頭頂放着一盞光亮,清晰映出側躺在她面前的,少年的模樣。
明玉川一手撐着頭,暗紅色衣擺垂下來,露出大片蒼白細瘦的手臂,他像是不太吃飯的樣子,人瘦的厲害,卻一點都沒有脫相,反倒像美麗的琉璃制品,給人脆弱的病美感。
這會兒,他墨發流水般落了滿床,正側躺在她的身側,指尖輕輕點劃着她的皮膚。
見她睜開了眼,他鳳眼彎彎,顯得越發內勾外翹,燈火将他本來蒼白的皮膚映出白玉色,他湊過來,一股子臘梅花的香味幾乎将邱綠萦繞,那張美到陰森的臉直勾勾的盯着她笑。
笑得很膩人,像是他們多熟一樣。
邱綠一醒來就見到他,下意識的恐懼讓她頭皮發麻,緊緊咬住下唇,光是看到他這張臉,邱綠就覺得脖子痛,可轉瞬回神,眼神又不藏怨憤,用渾身力氣惡狠狠地瞪着他。
“呵呵......哈哈哈哈哈!”
他像是瞧見了什麽樂子,在邱綠身側笑成一團,邱綠看着他笑得躺到榻上,笑聲像個有些惡劣的少年似的,若非邱綠有被他摧殘欺騙的回憶在,都要誤以為對方是什麽招人喜歡的大好人。
他媽的。
“真有意思,”他笑聲停歇,翻過身貼到邱綠面前,冰涼的指尖撫摸邱綠垂落的墨發,将她零碎的發捋到耳後去,“明明看上去像只野貓般可憐,卻總是如此兇狠。”
邱綠擡手就将他的手揮了出去。
“你到底要幹嘛!”
明玉川眼眸微頓,攬着自己被打的手腕,坐起身垂下視線,眉心微皺,“好痛。”
他穿着身暗紅色的衣袍,墨發垂下來落了滿身,像是潑灑下來的墨汁,邱綠才望見這厮身上的花哨,他衣裳穿的繁複便罷,還戴着金子打的項圈,下頭墜着紅璎珞,悶悶不樂的望着她:“你作甚總要打人呢,我最厭惡他人要我疼痛,你再不乖巧,我便砍了你的手。”
這番話他用頗為散漫,甚至還含着些撒嬌的膩調子說出來。
吓了邱綠一跳。
她捂住自己的手腕,她知道,明玉川是真的一定會砍了她的兩條手。
邱綠雖倔強,卻并不是一個喜歡逞強的傻子,相反,她是一個會盡力讓自己活的更輕松的人,所以哪怕如今她滿心怨憤,也不再做些什麽。
“我聽豐充說你醒了,”他湊過來,比邱綠高太多,他彎下腰身從下往上擡頭盯着邱綠的臉,“你知曉你睡了多久?整整五日呢,我一直在等着你。”
邱綠閉口不言,只是警惕的盯着他。
明玉川朝她笑起來。
“豐充說你餓了,你下來,吃東西。”
好奇怪。
邱綠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卻能感覺到他好像很開心。
尤其是邱綠先下了床後,他讓邱綠蹲下來,然後從後面抱住了邱綠的脖子。
“背着我過去。”
他的聲音又輕又柔,伴着外頭的雨聲響在邱綠耳畔,不舒服極了。
“我背不動你。”
要是摔了他,他又要責怪邱綠把他弄痛了,這個神經病,邱綠不敢招攬任何過責。
“我很重嗎?”
他湊近了問邱綠,那股臘梅花香不住往邱綠的鼻息間竄。
“不是你重,”邱綠覺得有些喘不上氣,她盡量大聲回答,“是我如今身體不好,背不動你。”
“哦,我忘了。”
殿內昏黑,邱綠感覺對方冰冷的手往上捏揉着她的臉肉,視線直勾勾落在她的臉上,就好像她是什麽有趣的新鮮物件一樣。
這個瘋子。
就好像她是被他撿來的貓兒狗兒一樣。
“豐充,”他放開她了,坐回榻上,将宮燈抱在懷裏,豐充很快就過來了,“在榻上支個矮桌,将吃食備好。”
豐充剛離開,邱綠本站在榻邊根本不想再上去,對方冰冷的手就拽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拽了過來。
又是那種可怕的力道。
邱綠直接被他這一扯摔在了榻上,越發眼冒金星。
她緩了緩,想要縮到一個離他遠一點的角落,他卻根本不放開她,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抓過來,邱綠只能被迫坐在他的身邊。
他像只水蛇一樣黏膩,抱着宮燈,将頭倚靠在邱綠的肩上,指尖轉着懷裏宮燈上的美人圖。
他蒼白的指頭轉着那圖畫轉的很快,穿着各色衣裳的美人們在邱綠的眼中頻頻掠過,她看的眼前昏花,連帶着頭都暈了,忙閉上了眼。
對方卻輕輕笑了起來。
“綠奴。”
邱綠皺了下眉,睜開眼,美人圖的圖畫正轉到一個身穿綠色衣裳的美人那扇不動了。
對方蒼白的指頭點着那美人的臉,忽的用力一戳,在美人的臉上戳爛了一個窟窿。
他伏低身子,轉過頭朝她笑起來,從下往上注視她。
瘋子......
“你怎麽知道我名字的?”邱綠有氣無力。
“聽不見,”他沒笑了,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下次再這麽小聲,你的嗓子也沒必要留着了。”
邱綠閉了閉眼,用盡全身力氣朝他大叫起來,喊的額頭都有些冒青筋:“你怎麽知道我名字的啊!”
她過大的嗓門讓明玉川身子稍頓,邱綠瞧見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當下落出點得逞的亮。
跟只偷了腥的貓兒似的。
明玉川盯着她,輕“唔”了一聲,轉過頭悶悶不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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