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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啪!”

就連實驗室都為周末的黑心肝熄燈。

烏望從軟墊卷中探出半顆腦袋,還沒來得及打量斷電後的實驗室,整條哈士奇卷就被米澤西戴單手撈起,像夾瑜伽墊一樣夾在胳膊下:“別聊了,先走。”

“嗚?”烏望被夾得吭叽了一聲。

米澤西戴雖然穿着經典款書呆子的皮膚,但身體硬件居然是高配版的。

一條哈士奇卷重達27公斤,比桶裝礦泉水還重将近20斤,他都能單手夾在腋下,另一只手還有餘力去揣厚厚的實驗記錄:“一會兒被驅離的夜行蛾重新聚集回來,再想走就麻煩了。”

唿哨聲從很遠的方向一路掠近,衆人連忙動身出門。撤出實驗室時,意外在門外撿到十來只被聲吶震暈的小型惡魔。

“卧槽,感謝上天的……不對,感謝小米哥的饋贈!”周末低聲催促小桃,“這不得笑納?咱們一人拎幾只——”

“不用。”小桃幹脆利索地摸出血刃,一刀一個小朋友。擡起手熟練地調出懷表中的【提交自制道具】選項。

輸入道具詳情:無頭标本。

輸入道具類別:食品類。

點擊确認,提交。

“……”周末木着臉看投影上的【待審核】進度條滾動三秒,“叮”地一聲彈出【審核通過】的窗口,那十來具無頭的蟲屍霎時被收入懷表中。

遠方的黑暗似乎在震顫。

唿哨一聲連着一聲,從四面八方聚攏而來,交織成片,形成防空警報般刺耳的巨響。

周末沒敢再吐槽“哥你是不是經常這麽卡游戲的Bug”,拼命甩開小短腿,追在疾跑的衆人身後。

撞進光路的那一刻,他下意識地回頭眺望,忽地看見一抹遠遠的金光。

扶光帶着笑意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先是如常地問了句“卡西抱起來重嗎,需不需要我幫忙”,被婉拒後也不甚在意,轉而詢問:“投喂小天使的口糧也備齊了,後面還有回地獄的需求嗎?”

小桃應了句“沒有”,又問:“你問這個做什麽?”

扶光語氣懶散:“先替那位日記主人完成一半的遺願。”

濃郁得仿佛透不進光的黑暗中,那道細長的光弦愈追愈近,愈來愈亮。

猝然間,它拉出修長的四肢,幻化出頂着威嚴鹿角的獸首。

——這是周末在視野陷入一片熾白前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

宏大到令靈魂都在軀殼中震顫的聲響在腳下轟然奏鳴,宛如滾滾殷雷。

周末分不清那是不是龍吟,亦或是整座地獄爆裂坍塌的炸響。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是數秒,亦或是百年。

他在恍惚中聽見一道陌生又平靜的男性聲音,清晰無比,一點也不合理地輕易壓下了一切震耳欲聾的轟鳴:

“是‘zhao’菌不知晦朔,不念‘chao’。”

“将這句再背一遍,我就将‘晦朔’借予你把玩。”

聲音戛然而止。像是一段從時光的洪流中意外漏出的過往碎片。

他在懵懂中依稀想起,他們好像還沒裹上皮囊。尚未來得及驚慌,雙腳忽然踩上實處。

——他不算是同伴中表現得最丢臉的那個,烏望已經狗爪捂眼,嗚嗚地哼唧開了。聲音之悲婉,令人聯想起一些“二哈打架慘敗,傷心哭了一整天”的搞笑視頻。

小桃在一旁驚疑不定地檢查自己,喃喃着“怎麽會毫發無損”,另外兩人則不約而同地圍在烏望身邊,對着一只二十七公斤的實心大公狗噓寒問暖:

“怎麽捂着眼睛?讓我看看……這種時候,就不必要還張着嘴想咬我了吧?”

“勞煩讓一讓,我是醫學院的博士生。”

烏望完全沒心情搭理那兩個莫名其妙劍拔弩張起來的兩腳獸,只用狗爪搗着痛得像掉了一千根針進去的眼睛,嗚嗚地委屈哼唧。

什麽破長蟲,壁虎,亮瞎它雙眼。

它勉力睜開眼睛,看見那個帶黑框的兩腳獸湊近檢查片刻,又直起身,轉過頭詢問:“長成這樣的眼睛……我也是第一次見。你們初見時,它的眼睛就是這樣的嗎?裏面像是有兩團磷火在燒。”

小桃走過來應了一聲,又問:“哈哥沒問題吧?”

米澤西戴搖頭:“看眼睛應該是沒什麽問題。可能只是對強光過于敏感。”

他頓了一下,又道:“你們來天堂,不管是打算做什麽,最好都盡快。”

“我之前在地獄的實驗室裏嘗試過聯網,查了下天堂的數據記錄。發現近十個小時內,天堂的儲能被急速消耗,預計再過一兩個小時,也會斷電。”

“天堂的整體建築材料都是憑借能源維持堅固度的,斷電後必然會因為日行蛾的活動而崩塌。”

小桃本來還想跟扶光掰扯“你那個道具到底怎麽回事,哪有道具同時擁有那麽多功能”,以及“剛剛穿過副本邊緣時,你做了什麽居然能擋住侵蝕”,聞言把話吞回去了。

衆人不約而同停下各自手頭的動作,齊刷刷看向熟悉的好鄰居鷹頭怪。

“哥,”周末已經将他的人盡可哥升級成了萬物皆可哥,深情而真摯地看着鷹頭怪,“只是稍稍借你的皮一用而已,我們不會太過分的。”

鷹頭怪:“…………”

這說的是人話?

·

時間在忙碌時,總會流逝得很快。

一個半小時後,世間少了一位好鄰居,多了幾套恰好貼身的防護服。就連烏望都穿上了狗勾特別定制款。

米澤西戴笨拙地整理着衣袖,聲音透過防護服悶悶地傳出來:“研究所離這裏很遠,我們得先進曠野,找一架飛機飛過去。”

“之前我就想問了,‘曠野’是什麽?”周末可算是找到了機會發問,“之前那兩個牛仔兄弟也提到過,說什麽傑克不在天堂或者地獄,很有可能是進了曠野。”

小桃指指欄杆外的黑暗:“這不就是?”

“我也不知道這名字是誰取的,可能是最初的那些穿越副本邊緣,走進黑暗中的玩家吧。”

“我還是新手的時候,也問過這個問題。老大說,叫這麽個名字是因為副本藏匿在黑暗中的部分,很像寂寥荒蕪的曠野……所以玩家間的幾個大公會組織,都是根據此取的名。”

小桃掰着手指舉例:“比如追逐曠野夜色的‘逐夜者’組織,再比如,會定期組織玩家進入曠野開荒的‘拓荒者工會’。”

周末聽得似懂非懂,很快便心很大地抛開這些問題,興奮地摸出懷表:“不用進曠野找飛機了!你們有人會開嗎?我之前得到的任務獎勵,恰好是一架飛行器!”

幸虧他堅持留下來了,這不就派上用場了?

…………

虛假的歐皇,譬如烏望。看似得到了獎勵,實則獎勵自己根本用不了。

真正的歐皇,譬如周末。同是完成副本任務,他居然獲得了一架殲擊機。

烏望仰着腦袋瞻仰這架對它而言格外龐大的機體。

流暢的機身扁長鋒銳,金屬材質的艙體反射着銀藍色的冷光。

四條白色的燈帶充滿未來科幻氣息,包裹住機身某些隆起的邊角,艙門上噴繪着兩個潦草張狂的大字:

【搖籃】

小桃嘀咕了一聲“這字體跟名字真他媽不搭”,擡手抱起看入迷似的烏望:“趕緊登機,一會兒斷電這天堂百分百要塌。”

縫制防護服的時候,平臺就在不斷震動。米澤西戴還困惑地問了句怎麽回事,周末就以一種說什麽豐功偉績的語氣,給米澤西戴描述了一遍烏望刷怪的壯舉。

米澤西戴對此只評價了一句:“……難怪最近的十個小時裏,天堂的能源在極速消耗。”

被兩腳獸抱着步入艙體,烏望環視一圈,敏捷地從小桃懷裏蹦下地。

和影視作品中時常展現的冷硬專業風內飾不同,搖籃內部乍一看像極了加長款豪車。

舒适奢華的深棕色皮革靠椅,低調大氣的深色系面板,機艙的一角甚至還有幾個固定了底座的懶人沙發,沙發前是一個同色系的小茶幾。

烏望好奇地嗅嗅茶幾邊的綠色盆栽,又擡起前爪扒上小茶幾,用鼻尖頂了頂茶幾上的大盒子。

唯一駕駛過小飛機的米澤西戴在駕駛座上坐着,沒在意搖籃的內飾。

小桃就不一樣了,跟在烏望身後一路Room tour,也看到了這個大盒子:“——草!這該不會是蛋糕吧???”

托馬的,真的不要太離譜??沒聽說任務獎勵送飛機,還他媽送蛋糕吃的???

原本被骰子評價為“氣運被壓”時,他還沒覺得有什麽,但這會兒,他是真真正正地酸了!酸得像啃了一千只檸檬!

周末連忙将自己的興奮勁兒壓了下去,走到烏望身邊:“可能是因為,昨天是我的生日吧。”

他頓了一下,低聲道:“其實我感覺,任務獎勵送這東西,未必是好意呢……畢竟我就是在恰好滿十五歲的那一刻,被拽進游戲的。”

比起慶祝,這蛋糕看起來更像是一種惡意的戲弄。

他低落他的,烏望已經開始左頂右蹭地揭蓋子了。要不是嘴裏還關着一只漂亮蛾,它當場就能表演一個高智商狗勾開蛋糕盒。

殲擊機的引擎開始轟鳴。

扶光難得沒有跟在烏望身邊陰魂不散,而是懶懶地靠在操縱臺旁,看着顯示屏上經過特殊處理後展現出來的外景全貌。

搖籃緩緩滑行增速,平穩起飛。脫離平臺後不久,烏望忽然擡頭望了眼顯示屏。

經過處理後的外景全貌雖然沒有色彩,但清晰地勾勒出了黑暗中每一個事物的輪廓,像一個黑白攝影機。

它看見所謂的“天堂”“地獄”随着飛行,不斷拉遠距離,不斷在顯示屏中變小。

某一時刻,終于展現出了全貌。

“——好大的蜂巢!”周末的低落都被震撼沖散了,“卧槽……難怪咱們之前進的房間都是六角形的……這蜂巢挂在哪兒呢?雲上嗎??為什麽蛾子住在蜂巢裏啊!”

米澤西戴順口搭了一句“有些飛蛾不會築巢,的确會做出鸠占鵲巢的事,可能梅博士之前也研究過蜂群吧”,隔了幾秒,忽然又問:“要不要開火試試?”

地獄已經塌陷了,還剩個醜陋的蜂巢像顆頂天立地的畸形瘤子,懸浮在空中。

周末還沒開口,靠在操縱臺邊環臂抱胸的扶光懶洋洋地道:“還是讓我來吧,我最喜歡幫人實現遺願了。”他笑得叫人心裏猛敲邊鼓,“你們也省着些炮火。”

話音落下,顯示屏上的蜂巢外圍忽然出現大量白斑。

下一瞬。

“轟——”

爆炸産生的強烈氣流沖得搖籃也跟着左搖右晃。

米澤西戴看着變成白屏的顯示屏啧了一聲,帶着幾分不爽——周末強烈懷疑這是學神被別人裝了一臉逼後升起的攀比心态:“都坐穩。我會在五秒後開啓遷躍,直達坐标點。”

“卧槽,這/我飛機還能遷躍呢?!?”小桃和周末同時爆發出鬼吼鬼叫,唯一不同的是,周末怪叫完後又多跟了一句:“小米哥牛逼!!遷躍都會弄?!?”

很難形容進行遷躍時的感受。

烏望感覺有點暈,但還能接受,唯一不能接受的可能也就是嘴裏的漂亮蛾,不知道是被悶久了還是遷躍暈了,像死了一樣的沒有動靜。

烏望困惑地歪了下腦袋,試探着張開嘴,将漂亮蛾倒出來。

與此同時,遷躍帶來的眩暈感恰好消散,米澤西戴在駕駛座上淡淡說了句:“梅博士的研究所,我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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