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42章

“……”烏望繃住了臉沒說話,也沒動。整個人就是一個大寫的不爽和僵持。

他本人倒是能一巴掌把扶光糊開,那怯懦的窮房客能嗎?

怯懦的窮房客倒是可以巴不得地向鄰居求救,那他烏望張得開這嘴嗎?

是要臉将他硬控在原地,和扶光大眼瞪小眼。幾秒後,就聽鄰居:“……你倆,咋又都不動了?這是在……表演什麽行為藝術嗎?”

烏望無比清晰地從扶光看似游刃有餘的微笑中捕捉到一絲僵硬和抵觸,顯然并不樂意和曾掏過自己心髒,還利用誓約算計自己的敵人上演什麽“霸道房東愛上我”的戲碼。

烏望頓時心定不少,總算能放松地從崆峒山中走出來的:“你——”

“當啷……”

走廊盡頭的樓梯間,忽然傳來鐵棍敲擊欄杆的聲響。

烏望霎時止住話頭,幾乎和扶光同時轉頭看向聲源處。就聽鐵棍貼在欄杆上滑動的聲音越響越近,十來秒後,一道臃腫的身影從轉角處晃出來,夾帶着一股子肉質腐爛的惡臭味。

“……”原本還壓着扶光胸口往外推的烏望頓時力道一改,拽得扶光一個踉跄。

“??”扶光猝不及防,在倒向烏望前及時擡手一撐牆壁,總算避免了這一次親密接觸。

他下意識地垂眸看向之前還因為要臉而不樂意裝慫求救的某人,就見烏望正嚴嚴實實躲在他身前,頂着一張不耐煩的臭臉拿他身上冷雪與木香的氣息洗鼻子,俨然将他當做了一瓶人形空氣清新劑。

這位祖宗甚至還嫌他的腦袋太礙事,擡手摁着他的耳側往旁邊壓了壓,審視的目光越過他肩膀,打量那道晃出來的身影。

扶光差點被氣樂了,但清道夫的威脅平等地施加在每一個人頭上,他只能跟着回過頭,打量那道越晃越近的身影。

那是一個長得像腐敗巨人觀似的醜東西,身上的衣服早已破損,褴褛地挂在皮肉上,一只手拖着不知從哪掰下來的鏽鐵管,另一只手扯着脖頸上的座機電話線。

烏望再度搡了搡“清新劑”礙事的腦袋,看見那條電話線被拉得老長,在醜東西的脖頸上纏了好幾道,深深陷入浮腫的肥肉裏。

電話線的末端沒入醜東西爛了一個深窟窿的胸口裏,蒼蠅繞着那片敞開的腐肉飛來飛去,透過紅黃交雜的爛肉,還能看見心髒的位置似乎藏了個什麽東西,烏望又看了幾眼,确認那應該是座機本體。

“你們幾個!”那東西發出一道刻薄狠戾的人聲,右邊胳膊擡起來,拿鏽鐵管指指圍聚在一塊的烏望等人,“幹什麽的?!公司允許你們——喲,這不是房東先生嗎?”

敞着血窟窿的怪物霎時瞬移到了扶光面前,幾乎和扶光臉貼着臉,那張都快融化的面皮散發着奇怪的氣味——

扶光不合時宜地走神了一秒,因為他感覺到某個實用主義者正悄無聲息地挪開,俨然打算冷酷無情地抛下他獨善其身。

他一把拽住烏望的手,保持微笑:“走什麽呢,美·人。”

烏望差點一撩腿踹過去,腳都離地了,險險想起自己的怯懦人設:“……何·必·呢。”

他簡直是從牙縫裏擠字,本來就白的臉色被熏得更白了:“做人留一線——”

扶光驟然發力,一下将他拖到身邊,嘴角噙着的笑意帶着點“我被熏死,你也別想獨活”的陰恻恻:“你再想想?是不是你先不給我留的。”

之前扶光還抵觸着不想和烏望進行進一步的肢體接觸,現在猿臂一伸,結實有力的臂膀緊緊箍在烏望腰側,鉗得烏望幾乎懷疑自己腰都要被勒青了。

醜東西看着擰巴在一起的兩人,咧嘴笑起來:“好,好。早知道一個長得好看點的男人就能把房東你釣來,我真該早點收留這窮小子。”

“……?”正和扶光掰着手腕較勁的烏望擡起頭,忍不住斜晲向一旁的扶光。

“釣”?還以為房東就是這破副本裏最大的那個,感情你也是個小魚小蝦?

扶光面色不變:“什麽意思?你想做什麽?”

“做什麽?”醜東西的嘴越咧越大,不停顫動的眼珠終于“噗”地一聲掉出眼睑,砸進真開始融化的臉裏,“當然是——請你永遠留在這棟公寓樓裏啊!!”

走廊光線驟暗。

地面和牆壁一起震動,瞬間震塌了五六道牆壁。

一雙雙手臂從牆面夾層中掙紮探出,伸向扶光和烏望,一汩又一汩血污粘稠緩慢地從牆縫、門底滲出來——

烏望和扶光的面色齊變。

倒不是他們怕了這場面,而是在準備動手的這一刻,他們不約而同地發覺自己的力量不知何時被全部封鎖,仿佛當真成了手無寸鐵的“好色房東”和“怯懦房客”。

面對醜東西狠狠敲來的鏽鐵管,兩人毫不猶豫地——

扶光:“?你做什麽往回跑?下樓啊。”

烏望:“誰跟你下樓。松手,我要回房。”

鏽鐵管不會等待兩人商量,重重敲下。好在這次兩人總算擠出了一丢丢默契,齊齊向側一躲,烏望緊跟着砸下李迩出發前特地給他塞的道具[匿蹤煙霧彈]。

“嗤……”

濃白的煙霧須臾間占據了整個走廊。

烏望又掙紮了幾下,在系統“該行為不符合人設”的警告下被迫被房東拽向樓梯間。三步并作兩步下樓時,腦子裏只浮現出一個念頭:

……非酋果然不能太自信。

濃煙中傳來怪物的咆哮聲:

“在哪?!你們躲到了哪!!”

鏽鐵管被揮得虎虎生風。一堵又一堵牆被鏽鐵管擂得轟然崩塌。可想而知,剛剛兩人要是沒能躲開,會落得什麽下場。

烏望一躍跳到兩層樓中間的平臺,聽見樓上傳來胖鄰居的尖叫聲:“你要幹什麽?!我報警——啊!!”

慘叫聲刺得烏望駐足了一秒,再想邁步,被扶光一攔:“都是玩家,剛剛人家還想救你,你就不打算上去救他一把?”

烏望毫無停頓地撣開扶光的手臂,長腿一擡邁下樓梯,側過視線睨着同樣腳步不停的扶光譏嘲:“你這麽在意,怎麽不自己上去看看?”

“救命——救——啊!!”

頭顱被鏽鐵棍敲碎的脆響清晰入耳。

烏望面色不變地疾走到下一層,擡頭看了眼4樓的鮮紅色層标,毫無遲疑地走進漆黑的走廊。

剛想找到米澤西戴約好的碰頭房間,側面最近的一扇房門忽然敞開。

一雙冰冷瘦小的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臂,将他和跟在後面的扶光一同拽入屋中。

什麽叫冤家對頭,像烏望和扶光這樣自己倒黴,就要死死拽住對方,拼命把對方往黑洞洞的門裏推,自己想走出去的就叫冤家對頭。

鹬蚌相争,得利的只有藏在屋裏的那只小鬼。

房門吧嗒一聲反鎖,引得扶光不輕不重地一啧。烏望垂眸往手臂上看,沒瞅見實體的小手。

取而代之的,是在雪白牆面上迅速蔓延的血色掌痕,像有孩子在牆裏歡快的拍打着牆面:“過家家……新人!歡迎!媽媽,選,爸爸!”

血色的掌痕很快蔓延向四面牆壁。滲人的孩童歡笑和掌聲中,屋裏有人摸出了一根熒光棒稍微打了下亮光,露出一張烏望熟悉的臉。

時隔多日不見,孔未晞明顯瘦削不少,帶着血痕的臉很蒼白,透着一股倦意。

她的身邊還坐着另一道熟悉的身影,穿着一身深紫色的鉚釘皮夾克,頂着一頭霧霾藍毛,正瞪眼看着扶光,隔了沒幾秒,又皺眉看向烏望,半晌憋出一句:“你誰??”

熟悉的聲音,陌生的不善語氣。烏望動了下有點癢的手,在心裏默念了一句“別人家的幼崽不能揍”:“先處理屋裏的東西,結束再閑聊。”

那些血色的手印一路爬下牆壁,以極快的速度逼近烏望和扶光:“選!選!爸爸!”

孔未晞面無表情地掃了眼地上的血手印,眼裏含着一泓危險的寒光。片刻後擡頭看向烏望和扶光,以征詢的語氣:“你們誰願意配合一下?”

孩童嬉笑的聲音在房間裏回蕩:“爸爸!落選,廢物,弄壞!”

周末靠在旁邊無精打采地罵了句“操”,低低咕哝了一聲“這點詞彙量,句子都說不全,幾歲的小崽子”,擡頭指向烏望:“選他吧會長。我看他眼睛順眼。”

扶光饒有興致地看向一個月不見就大變樣的周末:“真的只是因為看着順眼?他剛剛才堵過你的問話,你還幫他?這可不是我知道的安魂曲的作風。”

周末耷拉着嘴角晲他:“你能知道我什麽?”

他好像很累,比孔未晞還累,見面以來,基本都靠在牆上,只有那雙眼睛黑沉沉的掃來時,讓人莫名地心中一突,有種像被什麽東西盯上了的後背發寒感。

他毫不避諱地直視扶光,眼底沒有任何心虛害怕。那雙原本盛着活潑的眼睛映着熒光棒黯淡的光,只剩下一片死寂和恹恹,捕捉不到絲毫烏望熟悉的那個周末的影子。

扶光盯着周末看了幾秒,不知為何輕嘆了口氣,但很快注意力就轉回到了烏望身上,身體微微側傾:“都說女大十八變,我看周末也不遑多讓。”

“還是你好。始終如一。從前是竊賊,現在還是占着別人的東西不肯放。”

烏望一臉冷漠地用手肘把人擠回去:“誓約認那是你的東西嗎?”

“……”扶光頓住,臉上始終未變的溫和笑意漸漸寒涼,“誓約不認,我認。”

“行了,”周末滿臉不耐地打斷,動了動支棱着的腿,要不是實在太累,他簡直想踹人,“別說悄悄話了行不行?這些小屁孩還等着要個爹呢。會長不同意她指名,你倆自己争吧,誰想死?”

這問題問得深合小鬼們的心意,圍聚在烏望和扶光周圍的血手印指痕漸深,像是小鬼們迫不及待地前傾身體,期待一個答案。

它們幾乎都能想象到了,就這兩人剛剛針鋒相對的樣子,接下來肯定會互不謙讓,争得你死我——

烏望冷冷一指:“他死。”

才放完狠話的扶光狀似無奈地搖了搖頭,乖乖舉手:“我落選。”

周末:“……”

雖然叛逆了·但仍然會感覺到困惑的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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