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自毀程序

第56章 自毀程序

離開家的霍非池去往決裁院的半路上被緊急叫走，趕來舒然家。

照例進入電梯下行，進入屋子便聽到二樓傳來低沉的怒吼聲。

霍非池很詫異，面上不顯，不急不緩走去。

未關嚴的書房門內傳出衛澤齊嘶嚎聲：“怎麽會有變異體進入神川區還不被發現？！”

“這代表什麽！代表變異體真的完成了自主進化。”

衛澤齊聲音裏夾雜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房門被敲響，衛澤齊立即噤聲，狠厲的目光掃過去，發現是霍非池，緊繃身體逐漸放松。

衛澤齊招手示意他坐下，轉身壓低聲音。

“區長，必須盡快炸毀飼養圈，否則我們将會陷入無盡的危機中！”

“啪！”衛澤齊用力挂斷了電話。

霍非池問：“伯伯，遇到什麽事情了嗎？”

前所未有的失态。

衛澤齊向來在霍非池面前一直維持平易近人的表象。

“沒事，沒事。”衛澤齊語氣敷衍。

霍非池心念微動：“伯伯，有什麽事我可以幫您，當年在福利院，是您資助我上的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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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情真意切。

以往不善于表達，不過此刻在衛澤齊最需要幫助時，聽到霍非池這番話，無比欣慰。

衛澤齊拍拍霍非池的肩膀，“小霍啊，你們院長已經退休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決裁院的總長官。”

霍非池并未覺得開心，“職位高低并不重要。”

衛澤齊：“知道你不在意這些虛的，但是這個位置，只能屬于你。”

不用多加思索，霍非池能猜到，衛澤齊用了手段內定。

俗話說拿人手短。

霍非池等着他下文。

果然，衛澤齊說：“我們必須提前進行轟炸，飼養圈不能再留！”

霍非池試圖勸解衛澤齊，“伯伯，目前兩次大會持反對意見已有三十多票，我想我們應該慎重考慮……”

“不用！”衛澤齊突然爆發，面部肌肉抽搐：“必須快點！變異體已經進入神川區！我們必須采取措施！”

霍非池從沒見過他像現在這樣，如同瘋子般大吼大叫。

“伯伯 變異體曾經也是人，我們不應該容不下他們，這個星球不止屬于神種，只有平衡才能長久共存。”

衛澤齊一愣，“你的話，讓我想起一位故人。”

霍非池眼神暗了暗：“誰？”

“一位女研究員。”衛澤齊譏笑，提起對方面色很不屑，“雖然她很厲害，但是太心軟。”

或許時間實在是太久，加之讓他恐懼的事情還是來了，憋了十年的秘密終究說出口。

“她是成露，第一位拿自己實驗并且成功延長壽命的人類！”衛澤齊臉色陰暗：“可惜，她不支持基因編輯技術。”

“她和她的家族當年阻止此項技術發展，說什麽神種不夠完整，說神種必定容不下人類！”

霍非池沉下聲：“就像現在，神川區始終把普通居民排斥在外。”

她說中了。

衛澤齊聲音裹着寒涼的笑：“總要有高低貴賤之分，優勝劣汰，适者生存。”

霍非池沉默不語。

衛澤齊冷不丁問：“你知道神川區以前叫什麽嗎？”

霍非池回答：“我并沒有看過這類書籍，偶爾聽老教授提起過，但是找不到可靠的記載。”

不論神川區以前叫什麽。

只能說神種統治後，直接抹掉了人類的過去。

衛澤齊背過手，眼神有淡淡懷念。

“神川區，以前統稱九州。”

“這裏曾經有三十四個地區。”

“後來星球資源枯竭，海水倒灌，火山爆發，山崩地裂，存活下來的居民不到以往一半人數。”

“那時幼兒很難存活，我們無法把希望寄托于後代，只能提升自己，努力研究基因編輯技術。”

“但是其中有不少像成露這樣的人反對，不過作用不大，很快，神種代替人類，占據高位。”

“那時經過幾番天災，人類越來越少，是成露，她也是最後一位擁有實權的人類，卻有着神種的壽命。”

“是她救下居民區兩萬三千一百五十二人！她拿自己一家的命，來換最後僅存那點人類的命！”

霍非池瞳孔震顫，從衛澤齊一番話中幾乎猜到了成露……恐怕是樂不逢的母親。

說是拿全家交換，可樂不逢的日記中，分明是強迫！

或許是拿人類的命來威脅，逼得她妥協。

霍非池五髒六腑仿佛被刺的鮮血淋漓。

敬佩樂不逢父母的偉大，但又因為神種所作所為感到悲哀和憤恨。

不過這還沒有完全打碎他的信仰。

霍非池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問出至關重要的問題，也是長久以來的疑惑。

“伯伯，變異體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衛澤齊忽地眼神閃躲，閉口不談。

霍非池追問，言語犀利：“您到底在慌張什麽？為什麽會急着炸毀飼養圈？到底做了什麽？！”

衛澤齊捏緊手中杯子，遮掩般喝了一大口水。

霍非池只想知道事情真相，佯裝表明立場：“伯伯，我和您是同樣的人，我會永遠站在您這邊。”

衛澤齊咬咬牙：“成露有一個孩子，他經過改造，非常特殊，當年成露和她丈夫接受各項實驗時，那個小孩一直在看着。”

“本來我們想把他放進焚化爐銷毀，後來……我恍惚看到了舒然，心軟了。”

“我把他丢進飼養圈，任由他自生自滅，如果是他一個，不足為懼，但是現在出現了變異體攻擊神種，甚至關希躲過基因檢測進入神川區！”

“這些年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如果變異體自主進化成功……他，會不會來報仇？”

衛澤齊手握成拳，聲音嘶啞：

“變異體，是最開始基因編輯技術中的失敗品，由于研究院疏忽，感染病毒的人逃走。”

“後來我們發現，如果被感染後仍然不會變異的，會擁有神種基因。”

霍非池如墜冰窟，下颌繃的太緊牙關微顫：“你們拿整座紫荊城來做實驗。”

紫荊城原居民明明有活下去的機會，但是沒有人去救，他們眼睜睜看着千萬人感染，成為變異體。

衛澤齊攏了攏頭發，放下水杯，站在霍非池面前。

“非池，伯伯需要你，你也不想看着伯伯永遠躲在這裏吧，我要你親自帶隊，今天立即投放百枚硝煙彈。”

硝煙彈威力巨大，并且會持續性散發有毒氣體，但凡會呼吸的，難逃一死。

衛澤齊太清楚自己沒有實權，只能依靠霍非池。

“抱歉，我無能為力。”霍非池退後，躲過衛澤齊搭在自己肩膀的手。

如今前因後果一一清楚。

霍非池無法扭曲自己的三觀，去對變異體趕盡殺絕，“如果不是當初神種拿紫荊城千萬條人命來實驗，怎麽會有今天的飼養圈。”

“我們造就了它們，卻畏懼它們的進步，這些變異體，曾經也是人。”

如果，一開始沒有基因實驗，那麽樂不逢會在幸福的家庭環境中長大，不會成為研究員口中連名字都沒有的小怪物。

霍非池取下肩膀上代表決裁官地位的徽章，放在面前茶幾桌上。

“我會主動辭去決裁官職位。”

衛澤齊不敢置信，“你的房子車子，不要了？！”

“不需要，您可以讓人收回。”

霍非池暗自奢望，如果放棄現在擁有的一切，換來一個樂不逢。

值了。

衛澤齊氣急，眼看霍非池轉身要走，那麽當真是孤立無援，徹底沒有人可以用。

他不惜放話威脅，徹底撕破一直以來的僞裝：“你以為憑你的身份，走得了嗎？”

霍非池腳步停頓，側首看他：“我是神川區創造出來的生化人，我的命，您拿去就好，不必問我。”

遠程自毀程序，不論逃去哪裏，一旦開啓，霍非池會死。

可是所有事情到了今天這一步。

霍非池只想把最後不多的時間——留給樂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