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求饒

第58章 求饒

衛澤齊長久以來，會偶爾做噩夢。

夢到藍紫色眼睛的小孩長大，長得奇形怪狀，雙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如今運貨梯門一推開，衛澤齊猛地趔趄兩步，眼珠瞪到快要掉出來，好似看到什麽極致恐怖的東西。

樂不逢活動活動脖頸，将錯位的骨頭正回去，疼痛感減弱，雙腿耷拉出貨梯，輕輕晃動。

“你是誰？！”衛澤齊牙齒碰撞不斷發出顫聲。

恍惚像是在夢裏，來讨他命的怪物長大了，外表卻和夢裏天差地別。

樂不逢下地，雙腿還是有些疼，走路難免怪異，“衛叔叔，你不記得我了？”

衛叔叔。

熟悉的稱呼讓衛澤齊如遭雷擊，僵愣不動。

記憶裏六一兒童節那天是他親自帶成露的兒子離開地下室，去了研究院後方的花園裏玩。

小孩很久沒有玩過滑滑梯，不斷爬上去滑下來，奶聲聲的童音喊“衛叔叔”。

衛澤齊心中駭然，眼中透露出無法遏制的恐懼和不解，“你……你怎麽會來到這……誰帶你來的！你是個什麽？！”

“我是什麽？”樂不逢漂亮的眼珠轉了一圈，在思考自己是什麽。

“我是什麽……”

畢竟，人不人，鬼不鬼。

Advertisement

“我是什麽你不清楚嗎？”

“你對我做了什麽你忘記了？”

“親手改造的，怎麽就忘了？”

樂不逢眼底血紅，眼角眉梢挂着陰冷的笑。

衛澤齊連連後退，“不可能，你不可能找到這裏來……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樂不逢語氣譏諷，“你躲在這裏十年，當這麽久的縮頭烏龜，真有你的。”

衛澤齊努力回憶他的名字。

“瞧你，連我的名字都記不全了。”樂不逢看出他茫然，“而且……你還活着。”

“你還好好的活着？”

樂不逢仰頭，環視高高的天花板，精美的裝飾，柔軟的地毯。

“這麽大的房子，家裏還有保姆，舒然還有媽媽……”

說着說着，樂不逢忍不住笑起來，好似看到什麽好玩的事情，逗他的直不起腰。

“滴答……”

一滴淚砸在地板，碎裂開來。

樂不逢用力抹了把臉，咬牙忍回眸中熱意。

“既然沒有人能還我公平，那今天，我自己來。”

“你就是成露的兒子？”衛澤齊如驚弓之鳥，不斷往後退，試圖去拿桌上通訊器。

“衛叔叔，你真的認不出來我嗎？”樂不逢僵硬地偏了下頭，空洞的視線鎖定他。

紅發散亂在臉側，嘴角始終挂着病态的笑。

衛澤齊心跳快到即将跳出胸膛。

萬萬沒想到他竟然這麽快就找了過來！

躲藏十年，始終是他放松了警惕。

甚至希望當年的小孩能被變異體咬碎吃掉。

沒想到現在，居然還能活着！

衛澤齊找準時機，猛地踩上書桌，急急忙忙去拿唯一能保命的通訊器！

這東西可以直接聯系到霍非池！

“啪！”

衛澤齊手指夠了個空，小腿如同被鐵鉗夾死，無論如何掙紮，都是徒勞的。

樂不逢猛地用力，将衛澤齊整個人狠狠掄在地面！

一聲悶響，衛澤齊狠狠摔在堅硬的大理石磚上，眼前發黑，疼的起不來。

樂不逢鞋底踩上衛澤齊的胸膛，微微俯身。

“衛叔叔，你不是生化人嗎？”

“你的能量呢？”

“快起來，殺了我啊……”

衛澤齊痛苦地呻吟，後腦勺傳來陣陣劇痛。

“快起來啊！”

“我讓你站起來弄死我！你改造了我！你一定有辦法殺了我對不對？”

樂不逢腳底用力左右碾磨衛澤齊胸膛。

“送我下地獄，讓我去找他們……”

“紫荊城內悅樂西街裏二十四戶人家……都是我的家你知道嗎？”

每逢過年，總是會誇他好看漂亮的叔叔嬸嬸，姥姥姥爺……只不過經歷和往常一樣平淡的一天。

但是僅僅一夜，家人感染，病毒侵襲。

衛澤齊緩過劇痛，咽下嘴裏的血沫，“成露應該清楚，她是這個世界的異類，要麽死，要麽把所有人變成同類。”

“她那麽長的壽命，即使不需要我動手，她也活不了！”

樂不逢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倒吸氣時聲音尖銳，憤恨到極致的表現。

“你提醒我了……對，神種，神種就是這樣。”

“原本……我只想……弄死你一家。”

現在，忽然一個荒謬的想法在腦子中浮現。

與此同時，電梯在下行，他聽到了。

樂不逢眼眸深處那抹瘋狂壓抑得近乎扭曲，“衛澤齊，舒然下來找你了，還有你的老婆。”

衛澤齊眼瞳驟然放大，擡手攥住樂不逢褲腳。

“是我殺了你爸媽！是我幫助當年研究小組放了那些被病毒感染的病原體！”

“你有什麽全部沖我來！開膛破肚都可以！！！”

樂不逢腳腕一轉，改為踩他的手掌。

“你想的挺美。”

“衛澤齊，我要讓你像我一樣，好好看着舒然和她是怎麽死的。”

“你總得感受當年我有多痛苦。”

衛澤齊終是再也抑制不住，眼淚齊流，再無那副威脅霍非池時高高在上的模樣。

“你認識小然對嗎？”

樂不逢沒有回答。

“衛叔……不，我求你！”

衛澤齊費力坐起，抽出被踩的血肉模糊的手，跪在了樂不逢面前。

“我求你，小然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我好不容易得到這麽個孩子，原本那年你會被丢進焚化爐，但是我突然……在你身上看到了小然的影子。”

那是唯一一次心軟。

樂不逢嗤笑，居高臨下看他：“所以呢？我要對你們感恩戴德嗎？”

衛澤齊彎下向來直挺的脊背，“不，是我的錯……是我一手造成你父母死亡，是我有私心，煽動其他研究員。”

“小然生下來，心髒就有問題，所有醫生都說過他最多十年壽命，所以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把我的機械心髒給了他，我無法殺死你……現在的心髒，只不過是一顆普通的人造心髒，承受不了高負荷。”

樂不逢很意外，“怪不得……怪不得你現在只能像狗一樣跪着求我。”

衛澤齊已經聽到正在前往書房樓梯上的腳步聲，咬了咬牙，彎下腰，額頭磕在地板！

“我求你，我求你，放過然然！”

“我求你放過然然！”

“是他當年親自給你挑選的眼珠顏色，他根本不知道任何事情，他不認識你，挑選人造眼珠挑了整整一夜。”

“他是個沒心眼的好孩子，求你了！放過他！我求你了我求你！”

衛澤齊不斷給樂不逢磕頭。

每一下用了力氣，磕的額頭鮮血直流。

樂不逢蹲下身，抓住衛澤齊頭發強迫他擡起頭。

“當年被關在紫荊城的千千萬萬居民，也是隔着電網這樣哀求你們的對嗎？”

“你愛自己的孩子時，有沒有想過裏面那些幼童？”

“是你讓我們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現在卻裝的這麽可憐？”

樂不逢嘴角輕輕抽動。

“我親眼看着我爸媽是怎麽變成怪物的，那一年，我睡也睡不着，如果還是原來身體，你肯定能看到我身上有多少個窟窿長好後留下的疤。”

“知道那是什麽嗎？”

衛澤齊眼淚混着血不斷滴落，渾身抖如篩糠。

“那是我自殺四百次留下的，哪怕是一根尖銳的木頭，我也嘗試過。”

“我親手把我的心髒捅成一堆爛肉，可是我還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