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36章

陳初陽聽話得很,他完全是按照柳群峰的吩咐做的,柳群峰讓他等到這邊喊他上茶,在摻水泡茶,而且一定要是開水,他便真的用滾燙的水泡了茶。

柳父先前只是淺淺嘗了一口,就被燙的舌尖發麻,這會兒還有灼痛感,那叫做柔兒的女子,可是被整杯滾燙的茶水潑在身上,她當下就痛的尖叫起來,立時便在地上打滾,還不停的撕扯着胸口的衣服。

柳群峰這一腳,将屋子裏的所有人的心都踢亂了,大家都是一臉的驚訝,陳初陽吓得趕緊端着托盤跑了,出去之後,第一時間就把茶水給倒了!他害怕那女子痛的失了理智,去搶他手裏的茶水報複,再燙到了旁人。

陳初陽一出去,李氏也跑了出去,也不知道幹啥去了。

再說那被開水潑了的柔兒,倒是沒有打算報複,她要報複也不是潑人開水來報複,她心頭恨極,卻是是哭喊着讓柳父救她。

“痛痛痛!痛啊!老爺救我老爺救我啊!”

看着地上的柔兒滿臉通紅不說,胸口露出來的皮膚也是紅腫的,柳父又急又氣,直接搬起身下的凳子就朝着柳群峰砸了過去!可惜,他的凳子被柳群峰躲開了不說,還順手抓起了他扔出去的凳子,直接朝着地上打滾的柔兒砸了過去!

這一砸,可徹底将柳父惹毛了,他算是知道了,那小畜生是鐵了心的要把柔兒害死!

“你這逆子,你滾!滾出柳家!”

“你喊誰滾出柳家?”一直在屋子裏的阿奶出來了,屋子裏暫時安靜了下來。

方才跑出去的李氏,這會兒倒是回來了,她提着一桶冷水回來了,她一來,就直接将一通冷水潑到了柔兒的身上。

“啊!”又是一聲尖叫,一桶冷水當頭澆下,胸口雖然舒服一點,可全身卻不舒服了起來。“老爺,快帶我走帶我去看大夫,救我救我啊!”

柔兒現在是真的害怕,她不能毀了身子不能毀了臉啊,沒了身子和臉,柳老頭如何還會幫她啊!

柳父方才被柔兒紅腫的心口給吓着了,加上他這會兒還有事情要辦,便吩咐了大兒子,讓人去喊個佃戶到家裏,把人送去縣裏醫館,給人找最好的大夫。

柳父的話柳雲峰自然會照做,而等到柳雲峰走了之後,柳父又喊李氏再去請幺爺他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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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日要和這個畜生清算清楚,往後我走我的陽關道,他過他的獨木橋,老子不想再和這畜生牽扯一起了!”

“什麽叫沒有牽扯!”阿奶慢慢朝着柳父走了過去,她雙眼雖已渾濁,此時卻好似冒着精光,死死盯着柳父,就等柳父開口。

柳父被阿奶看的心虛,加之他也是知道他爹遺言的,他便是心裏再憤恨,也只能退一步說道:“我分家,我分家行了吧!”

不能将之趕出家門,分家還不行嗎?

“他也是二十好幾的人了,夫郎我也給他娶了,我算是對得起他了,分家吧!他們兩兄弟也這麽大了,我和他們二叔這個年紀的時候早分家了!”

“我同意!”柳群峰可巴不得分家,這事兒本就是他計劃好的,只是他二叔告誡他,這事兒不能他來提,一定要讓他爹開這個口,否則傳出去了,對他名聲不好。

名聲這東西,不管對誰都是有用的。對于女子和哥兒來說,名聲影響最大的便是他們的親事,而親事又是他們一生裏最重要的事,自然異常的重視。

對于男子來說,名聲也是很重要的,你在外交際也好,家裏幹活兒也罷,總不能獨身一人,不同任何人來往吧?你自己名聲不好,人家誰願意同你來往啊。

柳群峰這個時候,還只知道分家只能他爹來提,倒是不知道,他二叔為了防止他爹還有柳雲峰那媳婦兒去傳謠,已經早就找好了人!只等他們一分家,就出去吆喝,就說他爹為了讨妾室,鬧着要分家,他不想回村子了,準備摟着美妾住在縣裏了。

二叔一家這安排,雖說完全是為了柳群峰,可二叔和柳父是一奶同胞的親兄弟,他也算是将柳父心思猜了個七八成,唯一不對的地方是,這家不是柳父想分的,是柳群峰逼着他分的。

柳父堅持要分家,柳母也同意了,就連阿奶都同意了,等到柳雲峰夫妻回來的時候,聽見要分家,嘴角便壓抑不住的往上翹,但到底忍着心裏的喜意。

這家到底還沒分,是不是他們盼着的那樣還不知道呢,還是不要高興的太早才行。

李氏既然回來了,幺爺自然也來了,聽說柳家要分家,幺爺便喊了二叔去喊別的柳家族親。

“去把他們阿爺去世的時候在場的,如今還在世的柳家人都喊過來。”幺爺發話了,二叔沒躲懶,親自去喊人了。

柳家分家這事兒,一時好像成了皆大歡喜的事,竟是沒有一個人反對。

陳初陽一直站在柳母旁邊,他偷偷看了二叔一家,還有柳母柳群峰,他這會兒也算是回過味了。

想來,他們昨日商量的一定就是分家的事,那方才......

陳初陽從不覺得柳群峰是個壞脾氣的人,可方才他卻覺得柳群峰沖動易怒,好似故意要惹阿爹生氣似的,如今,他好像有些知道原因了。

他相公是故意的,如此,他們才能分家。

九月底不算多繁忙的時候,村人來的很快,一會兒的功夫柳家的族親,如今的村長,還有村子裏一些輩分高的人便都來了。

大家一來,柳父沒有廢話,直接說了今日家裏要分家,煩請大家做個見證。

柳父說明了分家的事,幺爺接着開口道:“你們要分家,有件事是要說清楚的。我大哥當年留下了話,家裏的老屋和那二十畝祖田都是要留給二小子的,這個不能分,只能是群峰的。至于其他,都是你們自己掙下的,你們願意怎麽分就怎麽分吧。”

幺爺顯然還在因為柳父納妾的事生氣,幺爺性子和兄長很像,都是對自己妻子從一而終的人,他妻子當年即便沒有生下兒子他們也和和美美過了一輩子,只是妻子在幾年前已經去了。

幺爺原本是不想來的,可他又怕柳群峰吃虧,便只能黑着一張臉來了,但他便是來了,說了這話之後也不再開口了。

柳家如今的收入大頭是城裏的酒樓,那二十畝水田和旱地不說柳父了,便是柳雲峰夫妻都是看不上的。

再說房屋,柳家既然在縣裏有大酒樓,大宅子自然也是有的,且他們買的那個宅子還大有來頭,聽說是個舉人老爺的宅子。那宅子是城鎮裏特有的進制宅邸,同這鄉下的院子可不一樣,他們自然也看不上這鄉下的老屋。

阿爺特地留給柳群峰的東西,柳父和大兒子都看不上,這筆産業便順順利利的歸了柳群峰,而柳群峰繼承了柳家阿爺留下的東西之後,柳家村的柳家族親,自然而然的默認了他是他們這一房的繼承人。

往後,柳家再有什麽事,柳家人便不會再去找柳雲峰甚至柳父,而是會直接來找柳群峰。

阿爺留下的東西有了歸屬,剩下的便是柳家的那一百畝水田,還有城裏的酒樓宅邸了。

柳家的酒樓是三層的大酒樓,每月的流水就是幾百上千兩的銀子,根本不是那一百畝水田的租子能比的。

再說那個宅子,當初買下他可是花了大價錢,那是秀才老爺考上了舉人之後,搬走了才賣掉的。他們就指着那個宅子能旺林子,讓林子将來也考上舉人,買的時候同樣是花了大價錢,便是如今賣出去也要賣幾百兩銀子。

柳家這宅子雖大,畢竟是在村子裏,且這屋子只是院子大罷了,屋子也就那麽回事兒吧。

柳雲峰夫妻兩個都是緊張又期待,他們早就盼着分家了,想着早點把酒樓還有縣裏的宅邸分給他們,他們才能安心。

柳父其實早就考慮過分家的事,只是一直在猶豫那酒樓到底給誰,他甚至想過兄弟兩個一同打理年底分賬的主意,可自打他找了那柔兒之後,他便把這這事兒擱置了。

酒樓可是他的心血,他還年輕,暫時不想交給別人。

看着臉上帶着期盼的大兒子兩夫妻,又看了看一臉不在乎的小兒子,柳父氣得捂了捂胸口,一狠心便直接開口了:“他不是有本事嗎?他不是連他老子都敢頂撞嗎?那就讓他自己去掙錢吧,他往後要是能掙到他老子如今的家業,我倒過來喊他爹!”

柳父這話一出,柳雲峰兩口子滿臉的激動藏都藏不住了,柳母卻激動地站了起來!

“我不同意!”柳母算是聽出來了,那死老頭子竟是一點東西都不給柳群峰,她不同意!

柳母不同意,阿奶自然也不同意。“老大,你能掙下如今的家業,靠的不是你自己而是全家人。你當初開酒樓,家裏人把能賣的東西都賣了,他二叔還給了大部分本錢,若不是有那些本錢,你的酒樓開不起來。”阿奶自然也聽出了大兒子話裏的意思!

她坐在這裏,不是為了只給孫子掙那點東西的!

柳父确實是那麽想的,他什麽都不想給柳群峰了,他想看柳群峰日子過的慘兮兮去找他認錯,讓他知道誰是老子誰是兒子,可老娘和老伴都不是好應付的,既是分家,家裏人不同意也不好辦。

柳父心裏不甘不願,可到底大手一揮,将那一百畝水田也給了柳群峰去。

“家裏所有的田地都給他,這老屋也給他,我一會兒便把地契屋契都給他去過戶,往後就看他有沒有本事守住這些東西了,可千萬別有上門去求我的一天。”

“那酒樓呢?”阿奶雖然年紀大了,可她不傻,她知道酒樓才是家裏的收入大頭!

“這個不行!”

三道嗓音幾乎是同時開口,且都是一樣的激動!

柳父和柳雲峰夫妻兩個都把酒樓看的死死的,是絕對不允許柳群峰染指一二的。

李氏見阿奶還想給柳群峰酒樓,這會兒她也顧不上什麽面子了,直接就說道:“阿奶你也不要太偏心了!雲峰他才是長子,我們林子才是長孫呢!什麽都給老二了,我們一家三口還有什麽?”

李氏氣得胸口起伏,她激動的不行,接着說道:“這些年,酒樓都是我們夫妻在打理,酒樓能有今天,我們夫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阿奶你們若是真的這麽偏心,真的什麽都要給二小子,那我就走!我直接讓林子姓李算了,反正柳家也不稀罕他這個孫子!”

“誰說酒樓要給二小子了?我老婆子是那麽不講理的人嗎?”阿奶平時同李氏這個孫媳婦兒關系還不錯,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李氏生了林子。

眼下李氏提到林子,阿奶語氣松了一點,轉而指着柳父說道:“只拿一百畝田太虧待群峰了,你還得補他一筆銀子,多的不要,就要酒樓一年的利潤,往後酒樓就和群峰沒關系,你要怎麽處理都随你。”

“不行!”酒樓一年的利潤不是一筆小錢,柳父不願,立馬就拒絕了,可阿奶不給他拒絕的餘地。

“必須行!否則你也別認我這個娘了,我就沒有你這個兒子了!”

“娘!我才是你兒子,你別逼我!”

柳父不同意拿錢,阿奶堅持要他給,母子兩個正僵持不下,一直沒有吭聲的柳群峰說話了。

“咱們還是先把爹娘養老的事兒談好吧,我覺得家裏可以參照鄧家。兄弟兩個一人照顧一個,大哥給阿爹養老吧,阿娘跟着我,我給她養老。至于阿奶,我既然得了這老屋,阿奶肯定得我來養老。”

柳群峰就事論事,可柳父如今聽不得養老二字,但兒子說的法子他卻是滿意的。

“行!就這樣!”不想繼續這個養老話題,柳父想要匆匆結束這個事情,可他們都沒瞧着,方才沉默的阿奶,此時正滿眼不舍的打量柳家的老屋,她甚至站了起來沿着屋子走了一圈,等到她再回來,她卻不要柳群峰養老了。

“我兩個兒子都在,哪有兒子還在就要讓孫子養老的啊,我要跟着老大走。”

“我不同意!”柳群峰是真的不同意他阿奶去縣裏,當年家裏剛在縣裏買宅子那會兒,家裏就準備搬去了,是阿奶不肯去,他娘才不得不留下照顧。

當年阿奶還年輕,都不想去,如今怎麽可能還想去?柳群峰不想他阿奶一把年紀還要折騰,也不願意他阿奶這麽大年紀,還過得不舒心。

他知道他阿奶喜歡折騰他娘,可如今情況不一樣了,往日裏便是他在家,他阿奶都老實得很,不會為難他娘,如今他當家了,他相信,他阿奶更不會為難他娘了,他們婆媳一定能好好相處了。

柳群峰不同意,柳雲峰夫妻兩個哪有不歡喜的啊,但柳父也不願意,他娘得跟着他。

他對他娘還是孝順的,且他将人接去了縣裏,也不是他在照顧,他還打着讓他那個小的在他娘跟前盡孝,讓他娘接納人的打算呢。

阿奶堅持要跟着大兒子走,柳父也同意,那麽這事兒便沒有柳群峰和他大哥反對的餘地了,算是就此決定了。

阿奶還有柳家兩夫妻将來的養老問題也說好了,這個家也就分的差不多了。旁人見柳父對銀子死不松口,也就不再提了,只是心想這男人就是心狠啊,怕是那銀子也不是給大兒子一家留的,而是給那個小的留的。

家分清楚了,便要立下文書字據,寫上姓名按下手印,且還得一式幾份幾個人來保存,以免将來有人反悔不認。

衆人立字據的時候,心裏都有些感慨,他們都沒想到,柳家雖然家大業大的,這家分的還挺爽快。

平時他們村子裏兩兄弟分家,都在計較自己是不是吃虧了,大小都得鬧一場,可這柳家老二就分了這點東西,卻是不吵不鬧的,連柳家阿奶給他争取的銀子也不要,可真是個傻子。

大家忙着立字據,阿奶獨自一個人進屋收拾東西去了,她要走了,她的東西自然要收拾一下。

陳初陽看着阿奶已經有些佝偻的背影,趕緊追了過去,他本想幫着阿奶收拾,也告訴她,若是在縣裏住的不喜歡,就喊人捎信回來,他們去接她。

可阿奶并沒有應陳初陽的話,只是坐在她平日裏梳妝打扮的櫃臺前,一個個的摸過那裏的每一個格子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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