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45章

他不知道這樣的話有多大的殺傷力。

宴時庭呼吸加重, 身上的血液仿佛被徹底點燃。

他低下頭,不再克制地親了親俞栗右眼下的那顆淚痣。

他眸色深沉,呼出的滾燙氣體拂過臉, 俞栗不由得一抖。

五個月前那一晚的記憶再次浮上心頭。

他沒能忘記的細節,又再次在他身上重現。

這一次,是完完全全清醒着。

宴時庭仍然克制又溫柔地幫他做準備, 俞栗白皙的腳難耐地蹬了蹬,抓着枕頭偏過頭去。

他看着床頭櫃上一盞溫暖的夜燈,眼神渙散。

迷迷糊糊中,他才又想起來:“我們好像, 又沒東西……”

宴時庭的手一頓。

他俯下身親了親俞栗的唇角,另一只手伸出去, 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出了一支用過一半的消炎藥膏。

“有這個。”

有點眼熟。

認出那熟悉的包裝後, 俞栗臉頰紅透,擡起手,手臂半擋住泛着淚花的眼:“你居然還留着這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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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時庭沒說話, 又親了親他。

那次争吵過後, 那個潤喉糖的盒子,還有這支藥膏,他都仔細收了起來。

說不清當時這麽做的理由, 可後來只要想起這兩樣東西,就會想到俞栗那麽痛苦的淚眼。于是再難說出口的話, 都變得容易了些。

俞栗還記得, 之前找到這支藥的時候,徐醫生曾說過, 這支藥的作用,宴時庭會告訴他。

現在他明白了, 原來那支藥有兩種作用。

渙散的燈光在眼前輕輕搖晃起來。

宴時庭克制地卡着,聽了俞栗的話,沒有全部。

但俞栗還是有些難受,好像被卷進漩渦裏,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他仰着頭,後腦勺抵着枕頭,額前的發逐漸汗濕。

迷迷糊糊中,似乎過了很久,他在水聲、呼吸聲外,聽到了自己的手機鈴聲。

俞栗腦子清明了一些,支起上半身想要去拿一旁的手機。

宴時庭抓住他的手,嗓音帶着些許沙啞:“這麽晚了,估計是騷擾電話。”

“不是電話。”俞栗帶着鼻音,抽出手,拿過手機,将響了一會兒的定時鬧鐘關掉。

他放下手機看向宴時庭,輕聲道:“哥,生日快樂。”

那個定時鬧鐘,是他來莊園之前特意定的,就是以防自己睡着了,不能做第一個祝宴時庭生日快樂的人。

那時他還沒能想到,自己會自願打亂作息,沒有睡覺。

宴時庭動作微頓。

他看向俞栗,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含着淚,眼眶泛紅,薄薄的眼皮透着粉,臉頰也很紅。

宴時庭喉結滾動,一滴汗從額頭滑到下巴。

他摸了摸俞栗的臉,啞聲道:“謝謝小魚。”

俞栗眼神委屈,往後退了退,又問了一句:“嗚……哥,什麽時候能好?”

在昏暗卻溫暖的燈光中,俞栗好像看到宴時庭嘴角輕揚。

他有些發愣,恍惚間想起,他還從沒見過宴時庭笑過。

宴時庭俯身,将他退去的距離重新補上,低沉的嗓音在他耳畔道:“小魚好乖,二十分鐘。”

俞栗點點頭,信任地輕輕抱住他。

他知道的,宴時庭對時間的把控能力很是驚人,說二十分鐘就肯定是二十分鐘了。

當然,這次宴時庭也并沒有辜負他的信任。

……

懷孕之後,俞栗的睡眠質量一向很好。

今晚後半夜,他卻睡得似乎有些不安穩,半醒過來哼了幾聲,呢喃着:“想喝水。”

宴時庭拿出他腋下的體溫計,見沒有發燒,稍稍松了口氣。

他扶起俞栗靠在自己身上,一點點地給他喂了半杯溫水。

幹澀的嗓子這才好受了些,俞栗偏過頭,在宴時庭肩頭蹭了蹭,這才沉沉睡去。

再醒來時,窗外大亮。

俞栗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發現已經是下午一點了。

他眼睛微微瞪圓,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睡到了這個時候。

上一次睡到下午才醒,還是因為住的地方出了事,迫不得已通宵。

這次怎麽……哦。

俞栗臉一紅,放下手機坐起身,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着柔軟的睡衣,床邊擺放着一雙毛拖。

而且已經不在宴家的莊園裏,而是在灣廷,他和宴時庭的家。

看來是他睡着時,宴時庭帶他回來的。

俞栗松了口氣。

這樣一來,也就不用跟宴隋撞上了。

他穿好拖鞋,磨磨蹭蹭地走向衛生間。

才走了幾步,卧室門被人打開。

宴時庭穿着一身黑色睡衣,金絲邊眼鏡後的眼神溫和。

見俞栗已經起床,宴時庭走上前,彎腰将他打橫抱起。

“身上還難受嗎?”

俞栗單手環住他的肩,聞言搖了搖頭。

宴時庭點頭沒再說話,抱着他去洗漱後,又将他抱到了餐桌邊。

桌上擺着清淡的飯菜,都正冒着白色的熱氣。

俞栗吃着飯,眼神落到一旁的宴時庭身上。

他突然想起來,昨晚好像看見宴時庭笑了。

但那時他狀态不合适,還沒來得及仔細看清,就又被扯進說不清道不明的漩渦裏了。

俞栗抿緊唇,手裏的筷子輕輕戳了戳米飯。

感覺有點可惜,在一起後,他能感覺到宴時庭溫柔了很多,面部表情不再那麽冷漠,卻一直沒能看見他笑的樣子。

吃過飯後,俞栗又犯困了。

宴時庭今天沒有去公司,陪着他一起睡了個午覺。

或許是因為太累,俞栗做了個很混亂的夢。

他夢見自己抱着個軟乎乎的小孩子,小孩子大概三歲大的樣子,長得很像他,甜甜地叫他“爸爸”。

緊接着,宴時庭從另一邊走過來,冷着臉不茍言笑。

俞栗指着他,對小孩子說:“乖寶,這也是爸爸。”

然而,在宴時庭走近後,懷裏的小孩卻突然“哇”的一聲哭出來。

小孩哭的聲音那麽清晰,仿佛真實發生的一樣,讓俞栗猛地驚醒。

他大口喘着氣,腦袋還沒有清醒過來。

宴時庭連忙握住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背:“怎麽了?做噩夢了嗎?”

俞栗的眼神茫然恍惚地看向面前的宴時庭。

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委屈,擔心他們的孩子未來真的被宴時庭吓哭。

他擡起手,手指戳了戳宴時庭的嘴角:“哥,你笑一笑。”

宴時庭一怔。

俞栗還在委屈道:“你笑一笑,別總是板着臉了,如果寶寶出生後怕你該怎麽辦啊?”

宴時庭沒有說話,手上節奏規律地輕拍着俞栗的背。

沒一會兒,俞栗又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俞栗已經忘了睡午覺時的小插曲,只以為自己做了個連環夢。

-

懷孕的時間不知不覺也有五個多月了。

俞栗覺得自己似乎又出現了一些不太好的反應。

情緒變得不太穩定,腦袋裏總是有一些異于常人的想法,時不時還會覺得很委屈。

似乎是知道,不管怎樣都有人哄、有人抱,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就越來越多。

比如,大冬天的晚上,他半夜醒來,推醒宴時庭,道:“哥,我想吃雪糕。”

房子裏的暖氣很足,很溫暖,吃一口雪糕給他解解饞也沒什麽。

宴時庭點頭起身,到冰箱裏拿來雪糕。

剛走到床邊,俞栗卻有些欲言又止。

宴時庭摸摸他的頭發,道:“吃吧,剩下的我吃。”

俞栗抿着唇,不好意思地道:“哥,你是不是太困了,我說的是我想吃燒烤。”

他以為宴時庭是将燒烤聽成了雪糕。

宴時庭默了一秒,道:“嗯,應該是聽錯了,那我給你點外賣?還是在家裏自己做?”

“雪糕都拿來了,我就舔一口吧。”

其實他也挺想吃雪糕的。

說完,俞栗安慰地抱抱他,又突發奇想地問:“哥,你說,燒烤雪糕好吃嗎?”

宴時庭低聲道:“會拉肚子。”

“好吧。”俞栗有些遺憾。

某天,吃飯的時候看見盤子裏的濃稠湯汁,俞栗突然對宴時庭道:“哥,我明天給你做茄子炒巧克力行不行?”

他廚藝其實很不錯,以前在家裏就包攬了做飯的活兒,所以并不是故意提出這道黑暗料理。

只是想着,加了巧克力的炒茄子,顏色應該會更好看。

宴時庭給他夾了筷牛肉,絲毫沒覺得這個搭配有什麽不好:“行,我會吃完的。”

這天下午,俞栗去切水果拼盤。

切着西瓜的時候,他腦袋裏不由得想起了白天在網上看到的一個視頻,有人用模具框住西瓜,讓西瓜長成其他樣子。

俞栗皺着眉,端着拼盤回到搖椅邊,看向宴時庭,問:“哥,西瓜被模具框住長成心形,它會不會痛?”

宴時庭沉默了幾秒,思索着他想要的是哲學上的答案,還是生物學上的答案。

想了想,宴時庭還是道:“它沒有痛覺神經,不會痛。”

俞栗點點頭:“哦哦。”

總而言之,不管俞栗說出了什麽異想天開的言論,宴時庭都會耐心地回答他。

他明白懷孕的人會胡思亂想,有的人甚至還會因此焦慮、抑郁。

俞栗有這些奇怪的想法,宴時庭反而能放心很多。

俞栗懷孕已經很辛苦了,宴時庭自覺無法分擔,只能在別的事情上争取照顧好他。

-

日子過得平淡又溫馨,悄然間來到了一月底。

知道俞栗這個寒假也沒回老家後,宴隋發消息,邀請俞栗到莊園去過年。

看着他一條條熱情的消息,俞栗想了想,答應下來。

他如果不去,宴時庭過年期間肯定會留在灣廷陪他,到時宴隋問起,也不好解釋。

晚上,俞栗窩在宴時庭懷裏,調整了個舒适的姿勢後,将回莊園過年的事告訴他。

說完後,他頓了頓,又道:“過完年後,還可以将我們在一起的事告訴宴隋。”

宴時庭垂眸看着俞栗,發現懷裏的青年神情平靜,說起公開的事後,已經沒像之前那樣不安了。

他沉聲道:“好,聽你的。”

話音落下,俞栗皺起眉,不适地哼了一聲。

随即,他彎起腰,手難受地按在右腿小腿上。

“疼……”

宴時庭見狀,坐起身給他按摩。

他知道俞栗這是腿抽筋,好在提前查過資料,早已學過按摩手法,能在這個時候替他緩解一些疼痛。

随着他的按摩,那陣抽筋的疼痛暫時退了下去。

俞栗緊皺的眉頭這才慢慢松開。

他抓住宴時庭的衣袖,正想說什麽,突然感覺到肚子裏傳來的一陣蠕動感。

就好像,肚子裏的孩子輕輕伸了個懶腰。

他眼睛睜圓,道:“哥,剛剛寶寶好像真的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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