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56章

這三個字, 是宴時庭後來寫的,還是之前?

俞栗抿着唇,拿着照片的手輕輕顫抖起來。

良久, 他不動聲色地将所有照片放回原位,放好緣緣的那些禮物後,站起身離開小書房。

走到房間外, 正要開門時,門卻從裏面被人打開。

宴時庭皺眉站在門後,眼神中有一絲微不可查的緊張。

他晚上不小心喝得有點醉,竟然将那個櫃子告訴俞栗了。

那個櫃子裏可還放着那些照片。

俞栗看到了嗎?

看見俞栗後, 宴時庭神情一頓,随即裝作不經意地問:“東西放好了嗎?”

俞栗一直看着宴時庭的臉, 聞言道:“放好了。”

放好了, 那就說明他看到了那些照片。

宴時庭握着門把的手微微收緊。

他喉結微滾,道:“先進來吧。”

俞栗點點頭,走進房間。

他的神情始終很平靜, 看不出什麽情緒。

看到那些照片後, 沒什麽反應嗎?

宴時庭抿緊唇,将房間門關上。

那他是否可以當做這件事沒有發生?

他正想開口,轉移話題不主動提照片的事, 卻突然被俞栗從身後抱住。

“哥,別想着混淆過去。”俞栗悶悶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櫃子裏的照片我都看見了, 我想知道, 你是什麽時候放進去的?”

或許俞栗以為,知道了照片是什麽時候放進去的, 便能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動的心。

事已至此,宴時庭明白, 他無法再隐瞞下去了。

宴時庭皺緊眉,盯着面前的門板。

“那些照片背後都有日期,最早的那一個,就是我開始放照片的時間。”

那就是大一那年,俞栗他們宿舍四人出去聚餐時拍的合照。

“但在那之前,我就已經對你有了不一樣的心思。”

俞栗一怔,抱着宴時庭的手微微松動。

宴時庭順勢拉開他的手,轉過身,沉沉注視着俞栗。

俞栗喃喃問:“是什麽時候?”

宴時庭道:“四年前,我生日那天。”

-

他的生日宴會一直都是在生日的前一天舉辦。

宴會結束時已經很晚了,将送賓客的事交給何管家後,宴時庭再一次來到莊園的梅林。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宴時庭和宴隋的母親去世那天,正是宴時庭的生日。

所以每年在生日宴會上應酬完賓客後,他都會到梅林裏,短暫地寄托一下自己的思念。

那一天晚上接近零點的時候,在莊園裏散心的俞栗走進了梅林。

宴時庭記得他。

在送宴隋到Y大報道那天,他看到這個漂亮的青年午睡醒來,迷迷瞪瞪地爬下樓梯,T恤往上滑,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身。

也不知道為什麽,宴時庭就是将他記在了腦袋裏。

而這個漂亮的青年,在梅林裏看到他時先是微微意外,随後似乎是看出了他不高興,特意陪他聊了會兒天,然後從外套裏扒拉出一顆圓形硬糖,對他說:

“哥,生日快樂。”

那時恰好過了零點,到了他的生日。恰好臘梅樹上的積雪掉了下來,砸在他的肩頭。

他最終沒有接過那顆糖,只是克制有禮地道了謝,随後先行離開,像是逃避。

之後,他卻在不知不覺中開始在意俞栗的動向。

看到宴隋在朋友圈發了那一張合照後,宴時庭保存了下來,親自動手将照片洗出來塑封好。

等到拿着那張照片,他才恍然發覺自己的不對勁。

可感情就像發射出去的子彈,再也無法回頭。

櫃子裏的照片越來越多。

宴時庭後悔自己沒有接過俞栗給的那顆糖,不然他也不會因為沒有一件和俞栗有關的東西,而瘋了魔似的收藏每一張有俞栗的照片。

每一張照片背後,他都記錄了日期,寫下了當時俞栗做的事。

後來,他有了唯一一張和俞栗的合照。

将照片洗出來,正要提筆寫日期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

思考了很久,才極其認真地寫下了表明自己心意的三個字。

喜歡你。

沒有主語,因為能看到那張照片的,就是他自己,是那句話的主語。

-

四年前宴時庭的生日,那時俞栗也才剛确定自己喜歡宴隋。

原來,在他偷偷暗戀着宴隋的時候,有人正喜歡着他。

想到這兒,俞栗道:“難怪你總是冷着臉警告我,讓我離宴隋遠一點。”

宴時庭摸了摸他的臉,“我承認,勸你離宴隋遠一點,的确有我的私心。”

一方面,是因為知道宴隋絕不可能喜歡男人,不希望俞栗受傷,另一方面,就是因為他不可告人的心思。

他沉下聲,繼續道:“你還記不記得三年前的清明節,你們出去春游,在月山突然遇到大暴雨的事?”

俞栗點點頭:“記得。”

月山位于Y市郊外,因為山尖形似彎月而得名。

宴隋所在的攝影社組織了春游,社團成員可以帶着朋友一起,宴隋便帶上了俞栗。

來到月山,一行人拍攝完畢便可以自由活動,只要下午三點準時到山下的農家樂聚餐就行。

宴隋這個膽大的,拉着俞栗和幾個社團成員就爬到了與月山相連的另一座山頭,想要以那個角度拍下月山的彎月山頭。

幾人拍攝完正準備要下山的時候,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

在那之前的幾天一直在下雨,山路本就泥濘,經過這場暴雨沖刷,泥土變得不穩固。

宴隋在前面開路,不小心腳滑滾下了山坡,在這過程中右腿撞上石頭,躺在坡底的一條溝中無法動彈。

有社團成員連忙報了警,也有人繞路打算去農家樂求助。

俞栗看着坡底的宴隋,心急如焚。

他看到坡上的樹露出了樹根,擔心有山體滑坡的風險,于是準備下去将宴隋帶上來。

那天宴時庭正好也在那家農家樂。

看到天空烏雲密布時,他就帶着傘上了山來接宴隋。

卻沒想到剛走到山腰,就聽見了一個社團成員的求救聲。

他連忙跟着人來到宴隋出事的地方,正好看見準備下去的俞栗。

宴時庭一驚,大腦一片空白,連忙上前攔住他:“俞栗,你別沖動!救援隊很快就過來了。”

俞栗卻搖了搖頭:“來不及了,這裏已經出現了輕微山體滑坡的現象,暴雨再下一會兒,宴隋會被埋在下面的!”

他抓着宴時庭的胳膊,在暴雨裏,只有那雙帶着急切與擔憂的眼神亮的驚人。

他語氣堅決:“我有把握把他帶上來,哥你相信我!”

宴時庭的心仿佛被刀刺中。

他看着俞栗那雙眼睛,愣在了原地。

抓住俞栗的手被俞栗掰開,随即,俞栗轉身毅然決然地滑下山坡,到了宴隋身邊。

他明明比宴隋矮一些、瘦弱一些,卻将宴隋背了起來用腰帶和外套袖子固定住,踩着比較穩固的地方,帶着宴隋爬了上來。

在這過程中,他的手和身體被山坡上的石頭、樹根劃傷,他卻完全不在意,滿腦子只有将宴隋帶上去這一個念頭。

宴時庭撐着傘,看着他不要命,看着宴隋得到了他的愛,身體僵在原地無法動彈,喉頭仿佛被堵住。

原來,會有人這麽豁出一切似的愛一個人。

宴時庭眼眶微紅,他盯着俞栗,停了好久,一字一句道:“那一刻,我嫉妒宴隋,嫉妒得快要發瘋。”

他沒有俞栗想象的那樣,始終冷靜自持。

在從月山回去後,俞栗來看望養傷的宴隋,他便提醒了俞栗,讓他離宴隋遠一點。

後來他的每一句提醒背後,都藏着他那顆名為嫉妒的私心。

“小魚。”宴時庭閉了閉眼,再說話時重新恢複了平靜:“知道我真實的想法後,你會害怕嗎?”

俞栗只覺得心被慢慢揪緊。

他抱住宴時庭,搖頭道:“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不是很正常嗎?”

喜歡也好,嫉妒也罷,不都是人之常情?

俞栗頓了頓,又道:“哥,我很感謝你願意說出來。”

“這讓我覺得更加了解你了。”

宴時庭回抱住他:“哪怕知道,我利用你懷孕的事和你結婚,你也不害怕嗎?”

俞栗眼眶濕潤,還是搖頭,安慰道:“不會。答應結婚是我自己想通的,哥你從來沒有脅迫過我,沒有傷害過我,所以你不要這麽自責。”

他說完,又道:“哥,抱歉,你這麽多年的感情,我現在才給你回應。”

他語氣堅定,再一次表明:“現在、未來,我都愛你。”

長久以來一直提着的心,此刻終于落了下去。

宴時庭雙臂收緊,埋在俞栗肩頭,悶聲道:“謝謝小魚,我也愛你。”

房間裏陷入安靜,二人就在門邊靜靜相擁了好一會兒。

直到小床上傳來了緣緣的哭聲,俞栗才放開宴時庭。

他看着宴時庭,道:“哥,我去哄緣緣,你快去洗澡吧。”

晚上和陸先生喝了不少酒,宴時庭身上有一絲酒味。

他看着俞栗,點了點頭。

等宴時庭走進衛生間後,俞栗連忙走到緣緣的小床邊,将一旁小魚形狀的抱枕放到緣緣懷裏,推着小床輕哄。

沒一會兒,緣緣又沉沉睡着了過去。

衛生間裏的水聲也停了下來。

宴時庭走到小床邊,看着睡着的緣緣,從身後抱住了俞栗,滿足地喟嘆:“像做夢一樣。”

俞栗輕笑一聲,歪頭蹭了蹭他的臉。

他想起一個月前,自己還好奇過宴時庭是什麽時候對他動的心。

如今就得到了答案。

原來不是他以為的日久生情,宴時庭對他,是蓄意已久。

而他跟宴時庭,來日正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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