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35（二更）

第35章 35（二更）

簡家的這棟別墅一共有三層, 頂層之上是寬闊的露天陽臺，修葺得格外精致。

通往露臺的入口處建了一座小型水吧，秦琅從冰箱裏拿出一瓶冰水, 回頭問喬霜：“你想喝什麽，冰的還是常溫的？熱飲也有，我可以叫他們做。”

喬霜看到冰箱裏有罐裝橙汁, 拘謹地說道：“冰橙汁就行。”

秦琅拿出一罐橙汁, 瓶身是金屬的, 接觸到熱空氣後很快就冒出了細密的水珠，他擦了一遍罐身，靈巧地用單手在罐子上細細地包裹住帕子，才遞給喬霜：“小心凍手。”

“麻煩秦叔叔了。”

喬霜拘謹地接過橙汁，很不好意思這麽麻煩秦琅, 明明秦琅用手很不方便：“謝謝您, 其實您不必這麽辛苦的, 我自己來就行了。”

“不辛苦, 不用和我客氣。”

秦琅說着，又看了戳在一旁的季和一眼：“想喝什麽自己拿, 又不是幾歲小孩了, 還等着我喂到你嘴邊嗎？”

季和：“……”

季和露出嫌晦氣的表情，自己拿了一瓶可樂, 不放心地叮囑喬霜：“要是秦琅對你動手動腳的, 你就趕快叫我, 我就在外面等你。”

“好。”

喬霜乖乖點頭, 跟在秦琅身後進了露臺, 秦琅讓他随便坐，喬霜環顧一圈, 坐在了藤椅上，冰涼涼還挺舒服的：“秦叔叔……您想和我說什麽？”

這麽問秦琅的時候，他還是很尴尬，慚愧于自己偷聽的舉動，甚至還被正主抓包了。

“不用緊張，我知道你只是關心正延。”

秦琅察覺到他的不安，溫柔地安撫他：“我找你聊天也不是為了追究你跟季和，主要還是想聽聽你的感想，剛才我對正延說的你也聽到了，在你看來究竟是我錯了，還是簡玲錯得更多？”

喬霜躊躇很久才緩緩地說：“其實我不好做出評價，簡阿姨是我的長輩，這又是你們的私事，我作為小輩不該多嘴……不過我在我看來簡阿姨肯定是錯了，我不明白她為什麽一定要強迫您，明明這會讓你們兩敗俱傷，兩個人都很痛苦。”

秦琅應了一聲：“是，我至今都不能理解簡玲，或許是因為她出身好，從小就過得順風順水，導致她性格強勢，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要拿到手，這就是簡玲這個人。”

他對簡阿姨的評價無疑和喬霜記憶當中的大相徑庭，喬霜一直都記得簡阿姨是個很溫柔善良的女人，特別喜歡孩子，知道他父母都已經離世了，就經常給他們家送東西，而且不是那些昂貴的、讓他們不敢收的東西，一般就是米、面、肉和生活用品，從那之後他就能經常吃肉了。

秦琅說：“她對孩子确實很好，我也受過她不少照顧，可一旦她把你當作成年人，你就會見識到她的另一面，她會變成一個很可怕的人。”

喬霜心裏百味雜陳，其實他還是挺難受的，無法接受這個現實，就更不用說簡正延了。

想到簡正延，喬霜又很心疼，猶豫着開口：“您那天在電話裏和我說，您所經歷的坎坷和正延也有關系，我能問問是什麽事嗎？”

“當然可以。”

秦琅淡淡地說：“因為正延，我沒能見到我外婆最後一面。”

“怎麽會……”喬霜微微睜大眼睛。

秦琅說：“我的父母都是很差勁的人，他們感情不好，分居多年，我一直跟着母親生活，父親因為怨恨母親，對我不聞不問，母親也一樣沒管過我，我是被我外婆養大的。”

“你和你的奶奶相依為命，應該可以理解我的感受，我一直覺得只有外婆才能算是我的親人。但外婆病倒的時候，我被簡玲帶到了國外，強迫我陪着她旅游，并且沒收了我的護照，讓我哪裏都去不成。”

“在外婆去世前的那晚，簡玲也接到了保姆打來的電話，告訴她正延發高燒了，病得很厲害，當時正延還小，簡玲很擔心他，把我丢在酒店連夜回國了，可她沒有把我的護照還給我，而是交給了她的秘書。”

“轉天親戚給我打來了電話，告訴我外婆病得很重，已經不行了，讓我趕緊回去見她最後一面。”

“我跪下來向簡玲的秘書哀求，求他把護照還給我，可是秘書也很為難，如果他擅自答應我，一定會丢掉工作，他給簡玲打了很多電話，可簡玲一心一意照顧正延，始終沒有接通秘書的電話。”

“再後來……我甚至沒能趕上外婆的喪事，我回國的時候她已經下葬了，她生前我沒能好好照顧她，死後連遺體都見不成。”

秦琅自嘲地笑笑，神色很淡，眼尾卻微微紅了，喬霜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因為他就是被奶奶養大的，更加感同身受，如果換成是他面臨相同的境況，他也很難不産生怨恨的情緒。

他揉揉發酸的眼睛，小聲說着：“可是……可是我還是覺得正延是無辜的，他也不是自己想生病的，該負責的人是簡阿姨，是她錯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這些年我沒對正延做過什麽，不然簡玲還活着的時候，我就會對正延下手了，我知道她兒子就是她的命。”

秦琅緩緩地說：“可有時人的情感不受理性的控制，看着他和簡玲相似的眼睛，我總是會遷怒到他身上。”

“他只是發燒而已，就有至親不遠萬裏地回國照顧他，可是我外婆呢，她最疼愛的就是我，臨終前最大的心願是見我一面，我卻沒法趕回她身邊，我的外婆有什麽錯呢，難道她錯在把我養大，害得我被簡玲看中了？”

秦琅擡手遮住眼睛，不再開口了，他很安靜，很沉默，直到喬霜看到一滴眼淚從他的下颌淌了下來，滴在了西裝褲上。

“秦叔叔……”

喬霜不知所措，也有點心疼，輕輕地将手按在秦琅的肩上，安慰他道：“您別難過了，今天是您的生日，我想外婆肯定希望您高高興興地過，如果她知道您哭了，也會心疼的……”

他還沒有說完，秦琅忽然抓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他帶進懷裏，讓他坐到自己的大腿上。

“啊，秦叔叔，小心您的手！”

喬霜慌亂地躲着秦琅打石膏的手臂，盡量把兩人拉開距離，卻還是抵不住秦琅偏要抱他：“別怕，小霜，我的傷不要緊，讓我抱抱你，一會就好。”

秦琅枕着他的肩頭，怎麽也不肯直起身，喬霜沒有辦法，只能小心翼翼地調整好坐姿，确認自己不會碰到他的手臂。

秦琅安靜地枕了一會，忽然嗓音低啞地說：“抱歉，讓你看到我這麽失态的樣子，這些事我從來沒有和別人說過，有些控制不住，讓你看笑話了。”

“沒關系的，秦叔叔，我不覺得您有任何失态，您這樣才是人之常情。”

喬霜感覺到秦琅的肌肉微微痙攣，似乎是在發抖，很溫柔地捋着秦琅的後背。

“我可以理解您的感受，因為我也是跟着奶奶長大的，所以我還是希望您不要自責，這不是您的錯，外婆肯定能理解的。她不會埋怨您，而是希望您能一切都好，只要您以後過得好好的，對她來說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秦琅低聲說：“可我讓她失望了，我過得一點也不好。”

喬霜摟住他的肩，在他耳邊說：“不會一直這樣，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您還這麽年輕，只要放下心中的怨恨，好好地生活，以後肯定會很好的。”

“這是你對我的祝福嗎？”秦琅問，“你希望我過得很好？”

“嗯，是呀。”喬霜說，“我希望秦叔叔能過得好。”

“哪怕我對你做了那些壞事？”秦琅說，“你不恨我嗎？”

喬霜搖了搖頭：“我不恨您，最多就是覺得有些讨厭罷了……您說過您是為了報複簡阿姨和正延才故意那麽對我的，這就證明了這不是出自您的本心，以後您不再報複正延，也就不會這麽對我了，我可以原諒您的。”

“而且我更要感謝您，您幫了我很多，尤其是鼓勵我嘗試女裝，讓我找到了一些自信。”

“前幾天我跟男朋友出去約會穿的就是女裝，大家都誇我漂亮，我就像是在做夢一樣……如果沒有您的支持，我是不可能邁出第一步的，這都多虧了您。”

“秦叔叔對我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我願意相信您的本心就是對我好，您真的是個很好的人，讓我覺得很溫暖。”

說到最後，他對秦琅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在燈火星星點點的光芒裏，是那麽地美麗耀眼，仿佛整個世界都因為他而變得明亮起來。

秦琅難得怔住了，出神地望着喬霜看了許久，忽然閉上雙眼，将他抱得更緊了。

“你只說對了一半，小霜，當初我故意接近你，确實是為了激怒正延，但後來就不是了，我真的喜歡你，我也說過的，你就是我的初戀。”

“！”

喬霜面紅耳赤，窘迫地移開視線，因為發生了太多事，他都已經忘了秦琅曾經跟他說過這樣的話，這太奇怪了，秦叔叔明明是他的長輩，他怎麽會是秦叔叔的初戀……

秦琅碰碰他通紅的耳垂，看到他反應很大地顫了顫身體，冷若冰霜的面孔露出微微笑意。

“你要有自信，小霜，就算沒有我的鼓勵，你也要相信自己很迷人，沒有人會不喜歡你，他們都為你神魂颠倒，我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員。”

“嗯，好，我知道了，秦叔叔，您快放我下來吧……”

喬霜難為情得要命，想要逃離秦琅的懷抱，不小心碰到秦琅打石膏的手臂，聽到秦琅悶哼一聲，吓得立刻停住了動作：“您不要緊吧？”

“不要緊，因為我在騙你。”

秦琅趁機将喬霜壓在了沙發上，單指抵着他的唇瓣，輕輕地“噓”了一聲：“別叫你男朋友，我不會對你做什麽，只是想向你讨要一份生日禮物。”

“什、什麽禮物？”

喬霜滿面通紅地抵住他的胸膛，已經後悔了，早知道他就不說那些安慰秦叔叔的話了：“您想吃長壽面嗎，我可以給您煮一碗，您還沒吃面吧？”

“還沒有，謝謝你，我想吃你做的面。”

秦琅摩挲着喬霜的唇瓣，聲音低而溫柔，哄着他說：“再祝我一次生日快樂吧，別叫我’秦叔叔‘，直接叫我的名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喬霜閉上眼睛，小聲嗫嚅道：“生日快樂，秦琅……”

“嗯，今晚的确是我這些年來過的最快樂的生日。”

秦琅說：“所以，小霜，讓我更快樂一些吧……我希望你今後依然讨厭我，你心腸很軟，喜歡很多人，卻很少讨厭誰，做最特別的那個似乎也不錯。”

說着，他移開手指，低頭吻住了喬霜的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