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第 11 章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三點一線的枯燥生活因為有了喻景若而變得生動。

每次發下來的作業裏夾着的不同口味的糖果，放學路上她溫和的笑容，只要看到她，每天便有了新的色彩。

程望星看着作業本裏青檸味的糖，雖然她說過自己喜歡荔枝味的糖，喻景若知道後好像也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示，每次仍舊不同味的糖，偶爾是荔枝味的，或許喻景若早就忘了。

程望星苦笑，她總是在猜測，想知道喻景若心裏是怎麽想的，總是無端的期待着，明明知道大概率會落空，卻還是抱有一絲幻想。

她的心思太細膩。

這學期不知不覺地快要過去了，這幾天氣溫很高，喻景若忙着說課比賽的事，熬了幾天的夜，加之在辦公室裏被空調對着吹，她覺得一整天昏昏沉沉的，頭痛欲裂。

晚上，穿過小巷，程望星照舊打開手電，為喻景若照亮小巷的路，看着她的背影遠去。

喻景若覺得有些頭重腳輕，渾身沒力氣，踉跄了幾步，一雙纖瘦卻有力的手及時扶住了她。

“喻老師，你怎麽了？”程望星說着，手貼上她的額頭，驚覺那一塊一片滾燙。

她在發燒！

“沒事，我等下回去休息一會就好。”

“你發燒了，還能開車嗎？”程望星語氣中難掩擔憂。

喻景若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似乎确實有些燙，她以為是天氣太熱了，沒想到……

程望星眼中有一絲猶豫，很快又變成堅定，“在我這邊休息吧。”

喻景若沒有立刻回答，猶豫着。

“或者我送你回家。”程望星又說。

“不行，現在已經10點多了，你送了我又要回來，太晚了。”喻景若聽到這個提議很快否決。

“那…”程望星忐忑着，眼神詢問。

喻景若沒看她，也沒回答，程望星知道她這是默認了，輕輕握住她的手，向筒子樓走去。

程望星打開門，喻景若手腳發軟，撐着坐在椅子上。

程望星急匆匆找出體溫計讓她量一量體溫，又跑去拿出退燒藥，打開說明書認真地看着，邊看邊問喻景若有沒有什麽藥過敏。

不到片刻，她又忙去燒水。過了一會，程望星拿起體溫計一看，38.5℃，她罕見地焦急，“我們去醫院。”

“現在太晚了，我睡一覺就好了。”喻景若揉了揉眉心，制止道。

“好。”程望星把退燒藥遞給她，倒了一杯熱水。

單人床有些窄但整潔，被子上有淡淡的肥皂清香。連續幾天沒休息好，濃濃的困意和生病的疲倦襲來，喻景若很快便睡着了。

沒了眼鏡的遮擋，濃而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臉上更加清晰，程望星看到她眼下淡淡的青色，心裏酸酸漲漲的。

她這段時間肯定很忙很累。

暖黃色的燈光下，她的睡顏柔美恬靜。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暴雨，雨點淅淅瀝瀝地打在窗戶上，程望星看着熟睡的她，心裏平靜又滿足。

近乎癡迷的凝望，程望星鬼使神差伸出手，輕柔地碰了碰她額前的秀發，眼神掃過她精致的眉眼，一遍遍的描摹着她的五官，想要把她刻在心裏。

喻景若突然皺了皺眉，咳了幾聲。

程望星猛地驚醒，她感覺自己像一個變态，趁喻景若睡着肆無忌憚地看她，想要靠近她，甚至還想……

程望星的目光落至她紅潤的唇上，甚至還想親她。

這個念頭浮現在腦海中的那一刻，程望星驚得往後退了幾步。

她怎麽會對喻景若有這種想法，喻景若可是她的老師啊。

恐慌與不解夾雜而至，她為什麽會有這種冒犯的想法，喻景若對她好只是把她當作學生，她竟然對自己的老師生出了別的感情，旁的心思。

之前的困惑在此時好像一一明了，怪不得喻景若在她心裏和其他人不同，怪不得她一直渴望親近靠近喻景若，怪不得她這麽在意一切跟喻景若有關的事，怪不得她反複猜想，輾轉難眠，陷于甜蜜和痛苦之間，患得患失。

原來都是因為她喜歡喻景若，不是一般的學生對老師的喜歡，是想照顧她，成為她的依靠，和她相伴一生的那種喜歡。

認清了自己的心意，程望星并沒覺得解脫，反而心底一片冰涼。

抛開師生的身份不說，她們是同性，喻景若會喜歡女生嗎，更何況她一直把自己當學生當小孩看，她們根本就沒可能。

程望星忍不住看了眼喻景若，跟她有關的一切是那麽的美好，她帶給自己溫暖，帶給自己一絲光明，帶來了很多不一樣的東西，是程望星在過去十幾年裏從未感受過的。

是自己太貪心了，還想要更多……

心揪成一團，悶悶的生疼。

忽然，喻景若低聲呢喃了幾句，“皮蛋瘦肉粥，咳咳。”

程望星湊近聽清了，她睡着了都念叨着，應該是想吃的。看了眼時間，已經11點了，程望星匆匆拿了把傘便出門了。

喻景若眉頭緊鎖，額頭上沁出汗珠，呢喃着，“不要買，對不起。”

不知過了多久，喻景若撐着身子起來，額頭的溫度降下去了，她看了時間，快十二點了。

“程望星，程望星”喻景若喊了幾聲，出租屋就這麽大，一眼看到頭，她發現程望星不在。

這麽晚了她會去哪，喻景若莫名地有些慌，剛準備出門找她，門正好開了。

程望星渾身濕透了，頭發濕漉漉搭在臉側，校服外套上有有一大片水漬，褲腳濕噠噠地在滴水。

她走進來，拿出懷裏抱着的東西，是一個塑料的打包盒。

“這是”

“是皮蛋瘦肉粥。”此話一出，喻景若的臉上冷了幾分。

“為什麽買這個？”

喻景若面無表情，她不笑的時候是有幾分冷淡嚴肅的。程望星惶惶的，不知道她為什麽不高興。

“我……我聽到你睡着的時候提了一句皮蛋瘦肉粥。”我以為你想喝，後面的話程望星沒說出口，是的，喻景若只是提了一句，是自己又自作主張，以為她想喝就跑出去買。

喻景若看着她，眼神有些複雜，好似摻着很多情緒，很多程望星看不懂的情緒。

“你怎麽弄成這樣？”

“我害怕時間太晚買不到，跑了幾步，不小心摔了一下，就是衣服濕了，不要緊的。”程望星平靜地說。

她總是這般，平靜地說着一切，好像受傷的不是她一樣，母親離世、父親抛棄、生病受傷，她坦然面對這些痛苦，有着與這個年齡不符的懂事堅強，讓人忍不住心疼。

喻景若凝視着她清澈的雙眼，青澀稚氣的臉龐。

看着面前如此狼狽的女孩，喻景若鼻子一酸，将她攬入懷中。

這一刻，她忘了她們之間的身份，忘了不能逾越的界限，她感動于這個女孩的赤誠，心疼這個女孩的狼狽，她只想聽從內心的聲音，抱一抱這個女孩。

這次的擁抱不同于以前的任何一次，不是輕輕的擁抱，而是緊緊相擁的。

“我身上淋濕了，別抱我了。”程望星小聲說。

喻景若放開她，移開視線，把一縷頭發別在而後，點頭，“嗯，你趕緊去換衣服，別着涼了。”

洗完澡，換了一件短袖，程望星發現喻景若正在小口地喝粥。

她走過去，喻景若看了她一眼，目光很快移開。

程望星有些疑惑，喻景若別過臉，“把衣服整理好。”程望星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這件t恤領口有點大，剛才她彎腰的時候領口往下滑了一截。

程望星連忙轉身，遭了，這下她在喻景若眼裏成什麽人了啊。她把領口往後扯了扯，轉過身來捂着臉不敢再看喻景若。

面前的人脖頸連同耳後根紅了一大片，喻景若莞爾一笑。

“謝謝你，皮蛋瘦肉粥很好吃，這麽多年我一直想吃皮蛋瘦肉粥，你是第二個給我買的人。”喻景若眼中波光粼粼，摻着說不清的情緒。

“第一個是誰？”程望星一時嘴快問了出來，問完之後就後悔了，喻景若好像不是很想提起這個。

“是我爸爸。”喻景若沒有避諱。

“哦。”程望星沒再問。

喻景若不習慣在別人那留宿，現在12點，她只是有點低燒，頭腦已經清醒了，她摸了摸程望星的頭，“我回去了。”

程望星下意識抓住她的手，“別走。”喻景若回頭看着她，等她說出理由。

“你燒還沒完全退。”

“已經不礙事了。”

“那個，現在外面在打雷，我害怕，你能不能留下來”程望星磕磕巴巴地說。

“你害怕”喻景若狐疑地看她。

程望星點了點頭，正好外面轟然一聲，程望星害怕得一抖，抱緊喻景若的手臂。

喻景若神情一滞，手臂處感受到了溫熱的體溫和少女的柔軟。

“你先放開。”喻景若臉色有幾分不自然。

“你留下來好嗎？”程望星仍抱着她。

“好，我留下行了吧，你放手。”喻景若無奈扶了扶額。

程望星臉紅了一片，忙放開手。

片刻，程望星找好了換洗的衣物，低着頭說：“是我沒穿過的，新的。”

喻景若沒說話，接過睡裙，低頭往浴室走去。

程望星坐在桌前寫題，其實心思壓根不在題目上。她聽到浴室門開了，聽到吹風機的聲音，她的心狂跳着。

喻景若走到桌子邊，“快一點了，別寫了，睡覺。”

“哦，那個，你睡床上。”

“你睡哪？”喻景若偏過頭問。

“我睡哪？”程望星緊張得六神無主，重複了一遍。

“你問我啊？”喻景若眉毛一挑。

“對啊，我問你，你說怎樣就怎樣。”

喻景若怔愣住了，擠出幾個字，“睡床上。”說完，她躺上床，往裏挪了挪，幾乎是貼着牆。

程望星臉紅到脖子根，也躺上床。

單人床比較窄，其實僅能容下一人，兩個人睡在上面避免不了會挨得緊緊的。

程望星剛想說些什麽，喻景若翻了個身，面對着牆，背對着她。

程望星瞬間啞然了。

如果程望星仔細看就會發現，喻景若的耳朵是通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