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差一點

第十三章差一點

雪州的晚上格外的冷，冷的讓人走不出空調房，鄒昱看着手機上十多個未接來電，他拿起了手機，接到了耳邊，忍了一會又放下挂斷，他低着頭，用大拇指揉搓着右手的掌心，他知道自己這麽不負責的行為一定讓家人擔心了，但是如果這次他沒能回來，那麽這個遺憾可能就會被他帶着一同埋到了土裏，想到了這，鄒昱無法想象自己的死後會有多難過，剎那，說不出的話變成了一滴熱淚，滾燙的落在了他的手心裏。

——

雪州的天，亮的很晚，鄒昱正常起時天還是黑的，他就坐在床尾一直等，沒有睡不着或着多委屈，只是沒法釋懷。

終于……

“天亮了。”助理說着脫下了大衣，走了過去披在了楚晟燊的身上，見他側過頭去，助理沒有多說什麽，獨自離開。

“路通了，前往雪州市中心的火車再過十分鐘就能出發。”同行的旅客大喊了一聲，楚晟燊把手踹在兜裏，一腳就踏進了車廂。

*

外面寒風淩厲，鄒昱忍着風雪出門了，踩着大雪的腳一步步的往裏陷，鄒昱擡頭望着漫天大雪，有一刻他在想不如就長眠于此。

去補辦身份證的路上，又經過了昨天去的咖啡館，鄒昱示意司機停下來，他下了車，一步比一步艱難的走去，來到了門外，好像有什麽絆住了他的腳步，鄒昱伸出去的手也頓在了半空中，他擡起頭傷懷的看着裏面，那個老板口中的好位置還是空着，它好像也等不到人，為什麽呢？鄒昱一開始想不通，可轉念一想後，這破舊過氣的地方，又哪裏值得懷念呢？一剎那，鄒昱自嘲着，不知道是不是想通了，他轉身離開，沒有一絲不舍。

——

抛下助理，獨自搭上列車的楚晟燊，此刻已經抵達了雪州的市中心，那家他朝思暮想的咖啡館，第一時間，楚晟燊就打車到了那。

開門的動作扯響了門上挂着的風鈴，守店睡着了的老板瞬間來了精神，他揉了揉了眼睛，感覺自己是在做夢。“這幾天是怎麽了，來的都這麽帥？”

楚晟燊進來，環顧了一圈後就鎖定了目光，他點了咖啡後，像有根無形的線在牽引着他一樣，楚晟燊徑直的走向了那個好位置。

沒有過多的動作，楚晟燊只是坐在了那，靜靜的觀賞着雪山，仿佛時間就定格在了這一秒，楚晟燊的大腦慢慢的放空着，仿佛去到了一間靜室，那裏除了自己，就只有自己的影子，而影子就如雪山一樣的拔地而起，與楚晟燊對坐着，雙雙彼此沉默的看着。

楚晟燊一不留神就會被困在自我幻想的牢籠裏，這會讓他忘了自己是誰，自己要去幹什麽，助理經常會替楚晟燊感到擔心，但是他卻好像很享受，甚至就躲在了裏面不肯出來。

突然的，一陣鳴笛聲過，把楚晟燊拽了回來，在幻想與現實的交界處，他恐慌的往外看去，是一張計程車，看起來很老舊的樣子，應該是一位長跑雪州的司機，因為他的車上有一句标語。【把愛留在雪州】雪州？楚晟燊反應了過來，他完全的回到了現實裏，他沉嘆了一口氣，端起了咖啡喝了一口，卻發現已經涼了。

“師傅，雪州有什麽好玩的地方嗎？我剛來還不太清楚，我看你的車上寫着把愛留在雪州，這裏是有什麽特別值得游玩的地方嗎？”計程車上坐着的是鄒昱，剛被通知補辦的身份證要一個月後才能拿到，所以，他必須要找到一些地方，去打發接下來漫長的一個月。

“雪州啊，說實話我覺得沒什麽好玩的，我之所以會喜歡雪州，只是因為我妻子是南方人，她很喜歡雪，所以我陪着她待在雪州的日子就會覺得很幸福。”司機師傅眼神裏流露的真情讓鄒昱為之羨慕，他也曾經希望能和愛人相守，可造化終究弄人……

鄒昱最終還是選擇回到了酒店，師傅後來提到的地方，雪山，寺廟，天湖，極海，鄒昱想象到了他們的美，但是心裏不管想到哪，咖啡館都會突然的蹦出來，讓他覺得好像就只有那裏，才能讓他真正的平靜下來，才是他最好的歸宿。

——

楚晟燊喝完咖啡後，在約定的時間退後了一天，終于去到了雪山上進行了一檔公益節目的拍攝，整整二十五天，封閉式的拍攝，讓楚晟燊沒再下過山。

而鄒昱，他的病情在那晚司機送他回酒店後，突然的開始惡化了起來，讓他沒有選擇的只能待在酒店裏，因為對于他那麽一個對醫院消毒水極度厭惡的人，如果轉去醫院，無疑是在催着他趕快去死。

——

“感謝各位老師，我們今天就正式的殺青了。”二十五天匆匆而過，楚晟燊不舍的下山，那一刻，他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他已經把自己大部分的錢都打給了助理，作為中途抛下他的補償，那之後，楚晟燊也不讓助理再跟過來，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麽辦？他能做的都做了，當初和鄒昱的最後一個約定他也完成了，至于那段錄音，楚晟燊不能靠它活一輩子。

鄒昱的杳無音信時常會讓楚晟燊産生放棄的想法，他已經堅持太久了，可公司的債務就像滾雪球一樣，只會越滾越大，不管自己怎麽努力，兩年以來，無數場的官司沒有一次成功，連楚晟燊都在懷疑自己做的這一切還究竟有什麽意義，他去不到了，鄒昱讓他好好活着來見自己，他真的去不到了。

*

下山後的楚晟燊又去到了那家咖啡館，好像是有着一種莫名的力量，推着他，風鈴又響了起來。

“哦！帥哥，你又來了？我就知道那些宣傳語是可以幫我留住些顧客的。”聽到老板的話，楚晟燊只是禮貌笑了笑，還是一樣的咖啡，他又坐回了老位置，那座雪山，如今再看，回憶多的能讓自己回味一天，但那些關于雪山的記憶總是平淡的像白開水一樣，帶不來什麽情感的波動，無非是和一群不相識的人短暫的生活過一段時間，既不美好也沒什麽值得好懷念的。

楚宸燊将目光與雪山錯開，注意到了留言牆上，有幾張很顯眼的便利貼，看起來像是剛貼上去不久，反正楚晟燊一時找不到要去的地方，不如把接下來空閑的時間都打發在這，楚晟燊在心裏默念起了便利簽上的字，卻總感覺這幾張便簽上的字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

【雪山下的咖啡館，很值得體驗，并且情侶半價哦！】好官方的話，讓楚晟燊忍不住笑了起來，連看了幾張，都是這樣的，看的多了難免會覺得無趣，楚晟燊眼見手中咖啡也逐漸見了底，他打算最後再看過一張後就離開。

【雪山下的咖啡館，那是我和你的約定，最後一次，我要離開了，晟燊，下輩子，我們不要再相遇。】

楚晟燊看到後猛的慌了神，他想起，那是鄒昱的字跡，不過像是沒握緊筆寫的，沒了以前的筆鋒，顯得有點歪歪扭扭。

楚晟燊一臉不可置信，他撕下了便利貼，跑去前臺一把拍在了老板的面前。

“老板，這張便簽是不是鄒昱寫的？”楚晟燊粗喘着氣，胸腔抑制不住的劇烈起伏着。

“這段時間來的都是生面孔，我怎麽會知道顧客的名字？”老板略顯為難的拿過便利貼，眼神卻驟然亮了起來。“诶，我有點印象，寫這個留言的是一位帥哥，因為這張便簽還新，這段時間只有那個帥哥寫過。”

聽到老板有印象，楚晟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激動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是不是長的很清秀？年齡和我差不多大，個子稍微比我矮一點，說話有點慢吞吞的？”

老板想了一會，“對對對，還有他看起來好像病殃殃的，我記得他皮膚很白，像是那種足不出戶的小少爺，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貴氣。”

“就是他！他現在在哪？！”楚晟燊拔高了音量，把老板吓的一跳。“這……我就不知道了，他只來過店裏一次，好像還是一個月以前的事了，和你第一次來差不多是前後一天的事。”

一個月前？和自己差不多前後一天？楚晟燊聽後整個人癱軟無力的扶着櫃臺。為什麽好像抓住了希望，但那希望卻又像是流星一樣轉瞬即逝，楚晟燊不知道這是不是上天對他的懲罰，他顫抖着身，命運的玩弄讓他無奈的再說不出一句話來，落下的，唯有那一滴滴的淚，冰冷的打在了木質的臺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