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 25、魚尾

25、魚尾

後半夜, 屋內經歷了一場漫長的翻湧。

屋外起了風，樹枝猛烈地敲擊閣樓窗戶。窗簾拉得不太嚴實，從屋外透進來的月光傾瀉在床腳, 落了層白霜。

秋漁有些無奈, 在這種事情上, 孟淮檀偏偏最是溫柔體貼。每一次親吻和貼近, 都不會讓秋漁感到魯莽。

不過這一晚他倒是特意收斂了些，至少保住腰間的清白，秋漁好像值得慶幸。

最後還是顧及着秋漁第二天有演出，孟淮檀才堪堪停下。

入了秋, 月港的天氣卻仍是燥熱。地面的溫度高, 出門沒一會兒, 身上就會多層薄汗。冷飲攤和水果店的生意熱鬧得很, 孟淮檀成了水果店的常客。

臨出門前，孟淮檀給秋漁切了半顆西瓜, 就坐在旁邊看着她吃，“一會兒的演出是你一個人完成？”

秋漁點了點頭, “是啊，除了特殊節假日表演有雙人和多人，其他情況下基本都是單人演出。”

聞言，孟淮檀沉默了片刻。他給秋漁遞過去張紙巾, 聲音疏懶, 像是不經意間抛了句話，“一定要去？水族館多沒意思，你想游, 我讓人在家給你搭個露天泳池。”

邊說着, 孟淮檀靠在秋漁邊上, 指尖繞着發絲來回把玩。

回頭迎上孟淮檀的眼神，不像是在開玩笑。

秋漁突然想起去空渡寺那天晚上和他說的話，原來他都放在了心上，一直記挂着。

但他同時又保護着秋漁的敏感，用一種很隐晦的方式表達對秋漁的在意。擔心秋漁的情緒，憂慮她是否會感到害怕。

其實孟淮檀并不知道秋漁的經歷，更不清楚她怕水的緣由，只是她說她恐懼，他便會一直惦念着。不願過多盤問惹她傷懷，卻又忍不住揪心憂慮。

總歸是放心不下。

Advertisement

前一晚上的飯局，林縱喝多了，什麽話都往外冒。那時他撐在桌子上，另一條手臂原本想搭在孟淮檀肩上，卻被他側身躲開。

林縱看着秋漁，突然就開始掏心窩子。他說，嫂子，我是真沒見過有人能把檀哥迷成這樣。他是真疼你，疼過頭了。

果不其然話音未落，便被孟淮檀找人擡了出去。

現在想想，林縱那話說的是真沒錯。

秋漁看着孟淮檀，挖了口西瓜喂到他嘴裏，學着他方才的樣子，“游泳池多沒意思，不如水族箱大還沒有布景。我的美人魚技巧可不差，孟淮檀，你還不趕着多看兩眼。”

知道眼前的姑娘是專門讓自己安心，孟淮檀又怎麽忍心拂了她的好意。咽下口中的西瓜果肉，孟淮檀笑着捏了下秋漁的耳垂，另一只手卻不動聲色碰了碰秋漁的膝蓋。

實在暧昧的動作，指腹在膝上打圈，沒來由顯得色氣。

男人靠得近些，溫熱的氣息萦在耳畔，“是得多看看，這麽漂亮的魚尾，都不忍心下手。”

聽了這話，秋漁甚至想踹孟淮檀一腳。他是沒下手，不過下嘴了！大腿腿側那塊兒淡痕，到現在都沒消！

被孟淮檀送到水族館的時候時間還早，秋漁慢悠悠地往更衣室走，原本五分鐘的路硬生生被她拉長了一倍之久。

過了這周就要離職，就當是最後好好感受一下，想仔細地看一圈這個待了兩個月的場館。

原本更衣室和休息間的東西已經被她收的差不多了，零碎的小物件已經打包到行李箱裏，斯雲際屬于她的就只剩下一只腳蹼和一條魚尾。

所以在看到一個巨大快遞盒立在她更衣櫃門口的時候，秋漁是迷茫的。收件人是自己，她卻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究竟買了些什麽，居然會這麽大體積。

從一旁的雜物櫃裏拿了把剪刀，秋漁拆的有些費勁，當盒子露出全貌的時候她依舊沒想起來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一旁的殷茵剛結束演出，見秋漁正搗鼓一個大盒子，好奇問：“你這是買了什麽啊，居然這麽大，看起來還挺重的。”

殷茵看了眼秋漁瘦弱的身板，不确信道：“雖然你體力不錯，但是這玩意兒，你一個人從快遞點搬過來的啊？”

斯雲際也會有員工時不時就把快遞直接寄到這裏，不過快遞點比較難找，在地下負二層。雖然做直梯可以到達，然而地下空間構造繁複，快遞點離電梯口的距離稱不上近。

面對殷茵的疑問，秋漁也搖了搖頭，對當下的情況一無所知。

到底是什麽一看便知，秋漁拆開了最後一層包裝，裏面的東西終于見了天日。

大紙箱裏原來有兩個盒子，一個裝了腳蹼，而另一個則是條魚尾。

水族館會為表演者提供腳蹼和魚尾，不過多是普通的橡膠腳蹼和布料魚皮。大多數演出人員會攜帶自己的私人美人魚用具，幹淨衛生質量也更精美，秋漁也一樣。

和任何潛水道具一樣，魚尾和腳蹼自然會有高低懸殊的價格區分，而秋漁從來都是選擇最實惠的那款。

一塊橡膠的腳蹼用了幾年，魚尾倒是有幾種顏色，都是不過幾百元的價位。

而此刻面前擺着的這套，明顯要比她放在更衣室的名貴精致的多。

玻璃纖維的專業版腳蹼，是簡約的黑白配色，而最亮眼的要屬那條魚尾。

一般人選擇魚尾都會在相對便宜的布料魚尾中徘徊，有闊綽一點的表演者會選擇定制私人的矽膠魚尾，名貴些的可以輕松上萬。

眼前這條魚尾通體水藍漸變，尾部顏色更深。背鳍側鳍和魚身統一色系，每一塊鱗片都是純手工縫制，做工尤為精細。

胸衣上還嵌了小珍珠，還有貝殼海星的細節設計。

“好漂亮的矽膠魚尾！”殷茵蹲下去細看兩眼，扭身對秋漁道：“你這是下血本兒了吧！”

愣怔兩秒，秋漁盯着那條魚尾，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下血本的不是她秋漁，而是孟淮檀。

手機适時震動，是孟淮檀發來的消息。

[孟淮檀：看到了？]

[秋漁：你什麽時候準備的？]

[孟淮檀：帶你去林十裏那天開始找人定制，讓人加班加點，幸好趕上了。]

[孟淮檀：喜不喜歡？]

秋漁看着孟淮檀那條消息，突然就轉過了身，背對着殷茵，臉藏在打開的更衣室小櫃裏。

忙着欣賞矽膠魚尾，殷茵也沒在意秋漁的變化。

櫃門陰影之下，秋漁的眼角有些紅。

這樣的魚尾少說也得制作大幾個月，孟淮檀也不知暗暗下了多少功夫，總是想在有限的時間內給秋漁留下點什麽。

直到這時，秋漁恍然意識到，原來孟淮檀也在早早為這場別離做打算。

兩個月的時間實在太短，在一起的瞬間少的屈指可數。

孟淮檀也會怕來不及。

把眼角的濕潤擦掉，秋漁迅速回了消息過去。

[秋漁：早點去水族箱！要第一排！]

[孟淮檀：行，搶我也搶到最前面去。]

看着對面發過來的消息，秋漁幾乎又哭又笑。

怎麽會不動容，關于孟淮檀的愛，秋漁一直感受得到。

-

今天入水的時候，秋漁罕見地帶了回面鏡。

水族箱上方的屋頂是透明玻璃，陽光可以輕易穿透。天氣晴朗時，能在水族箱內形成美輪美奂的自然光線。

美人魚頂髋豚踢，矽膠魚尾推動力更強，水浪掀起，氣泡翻湧。

光影落在鱗片上，從頭到尾都耀眼。

好像又回到了初見的那天，他們隔着魚群和人潮相遇。

秋漁腰間下沉，緩慢往水族箱玻璃而來。視野裏男人的身影清晰，她很快鎖定了方向。

就在水族箱面對人群那一側的最中央，是她要去的位置。

于是孟淮檀就看到秋漁同他越來越近，直到靠在自己眼前。

隔着面玻璃，秋漁朝他笑了下，然後伸手摘掉面鏡挂在手臂上。她注視着孟淮檀，雙手貼向玻璃。

帶着面鏡，不過就是想尋清他的身影。

蕩漾的水紋之中，秋漁竟顯得有些迷離，似是遙遠不可及。

突然就想摸摸她的臉，孟淮檀也确實是這樣做了。

手貼過去，指腹一陣冰涼。

好像怎麽也抓不住。

然而秋漁卻是靠了過去，主動配合着他，好像真的能碰到一般。

孟淮檀笑了，深深凝望秋漁，耳邊嘈雜置若罔聞。

穿着孟淮檀送給她的那條魚尾，表演之際，秋漁第一次和他相視。

蔚藍浩瀚，她推水而去，孟淮檀擡頭看向她。

無論在哪裏，孟淮檀始終追随秋漁。

-

魚尾很重，最後還是孟淮檀找人搬回了容月公館。

然而完美的表演卻在最後迎來了不速之客。

孟淮檀和秋漁往出走的時候，正巧碰到一群西裝革履的人走進來。為首的人大概三十多歲，身量高，肅着張臉看上去威嚴十足。

莫名的，秋漁覺得那眉宇輪廓同孟淮檀有些相似。

直覺在這一刻來得無比準确，孟淮檀在看到男人的那一刻便收了笑意，他的步子慢下來直到停住。

秋漁不明所以，只是感覺孟淮檀牽她的力道更緊。

而後，她看到那個男人的目光朝自己掠了一眼。那是種很涼薄的眼神，沒有分毫情緒。

“沒想到小叔來得還挺快。”孟淮檀瞥了眼孟聞遠身邊人拿着的行李箱，“剛下飛機？”

孟聞遠淡笑了下，“嗯，沒想到在這兒能碰到你，還有......”他的眼神重新落在秋漁身上，“秋小姐？”

突然被提及的秋漁愣了愣，不過很快又恢複平靜。心有所感，她坦然地面對孟聞遠的猶疑，自然地打了招呼，“你好，我是秋漁。”

孟聞遠并不拂人面子，微微颔首應答，笑道：“我叫孟聞遠，或許你也可以跟着叫我聲小叔？”

這句話秋漁沒答，态度模糊，不多做口上糾纏。

孟淮檀不動聲色地将秋漁拉得更近了些，面上平靜無波，口吻卻極冷淡，“沒什麽事我們就先走了，您請便。”

兩個人分明面色平靜，卻又似針鋒相對。沉靜的氣氛之下，或許有些秋漁不清楚的交鋒。

聞聲，孟聞遠并沒多做什麽回應，只是在擦肩而過時叫住了孟淮檀的名字。

“阿檀。”

“夠久了吧。”

“你該回去了。”

作者有話說：

其實一直想寫到分開的結果一直沒寫到，看了下大綱，應該就這一兩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