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烈馬與小白兔

第7章 烈馬與小白兔

次日晚上六點,許隽意趕往那個預定的餐廳赴約。

出于習慣,他在約定的十五分鐘前就到達了地點。

這是一個比較僻靜的西餐廳,還沒進去,許隽意就從玻璃窗外看見了一個手握小提琴的琴手,閉着眼睛,晃着身子,正在忘我得演出。

灰褐色的裝飾色調,淡紫色的曼塔花束,有些波西米亞風格的布簾……這一切搭配在一起竟然不顯得突兀。

許隽意喜歡這個地方。

他本以為自己需要等一段時間,卻沒想到戚景殊比他到得更早。

這位貴公子看上去十分親和,臉上挂着溫文爾雅的笑,只是那眼神不太純粹,讓人忍不住想要提防對方的一舉一動。

戚景殊穿着有灰色條紋的暗藍色西裝,內襯淺藍色襯衫,周圍散發着一股古龍香水的氣味。

他坐得十分板正,過眉的長發用發膠固定住,雖然長得不算很精致,但确實有幾分精英範。

許隽意摘下了口罩,坐下來的時候帶來了一陣風,淩亂的發絲擺動着,呼吸有些紊亂,雙頰浮現淡粉色。

“不好意思,久等了。”他的聲線偏冷,在悠揚的小提琴背景音中顯得有些薄涼。

“是我來早了。”戚景殊招了手,示意身邊的服務員開始走菜。

随後,他舉起了兩支高腳杯,碰撞了一下,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菲諾雪利,餐前酒。”戚景殊嘴邊銜着淡淡微笑,“可以喝嗎?”

許隽意微微颔首:“一點點。”

服務生走上去給二人開酒,倒酒。

“見過你真人才發現,你比電視上長得還清秀一些。”戚景殊很感興趣地盯着他看,目光幾乎不加掩飾。

許隽意別過眼神,他不喜歡這麽直白的打量。

舉起酒杯喝了口酒,假裝自己很忙的樣子。

“大部分人對我的印象都是長相銳利,很少有人覺得我長得清秀。”許隽意沒有解釋“銳利”是什麽意思。

他的五官很……濃,是那種公認的“精致”類型的男明星。

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自己長得清秀。

“哦……是嗎?”戚景殊低低笑出聲,“大概是早些年在英國待久了,銳利的人看多了,你這樣的,也算是清秀了。”

許隽意不置可否,又喝了一口酒,喉結順着吞咽的動作滾了滾。

“你年輕的時候也在國外吧?”戚景殊問道。

許隽意一時沒反應過來。

提起“國外” 他腦海中先蹦出來的是最近這一年周游世界的記憶。

不過若要加個“年輕時”的前綴,那就能确定對方說的是什麽時候的事兒了。

——許隽意是在國外出道的,他在十七歲的時候以男團偶像的身份亮相于南韓,二十二歲的時候和公司解約,回國發展。

這不是秘密,身為他的“迷弟”,戚景殊知道這一點,并不算是稀奇。

許隽意點頭的幅度很小:“在韓國待了幾年。”

“現在還會說韓語嗎?”戚景殊眼中的興趣更濃了些。

許隽意:“會……不過太久沒說,有點生疏了。”

戚景殊又問:“在韓國發展的時候體驗更好吧?”

說這話的時候,帶着一種很了解他的語氣似的。

沙拉已經擺到了桌上。服務生斷斷續續地端着餐盤進進出出,讓一方熱情一方冷靜的氣氛顯得不那麽尴尬。

許隽意揩了揩手,擡頭睨他:“為什麽這麽想?”

好不容易換來了對方正視的目光,戚景殊不自禁地湊近了些許:“我關注你很久了,以前的事也順帶了解了許多。我發現在韓國的時候,你無拘無束,性情外放,像一頭烈馬。而現在……像一只家養的小白兔。呵……”

他別開眼神,也學着許隽意的模樣去揩手:“你應該知道我想要表達的是什麽。所以我猜你會時常懷念在韓國的日子,看得出來,你更向往自由和随性。”

這番話說得許隽意頻頻蹙眉。

“沒有人不喜歡家裏的感覺,我想你猜錯了。”

語氣帶着幾分疏離。

戚景殊看出了他眼中的防備,于是跟他拉開了安全距離,打趣道:“好吧,我錯了。”

許隽意忽然覺得這頓飯沒什麽意思,于是想要盡快引入正題:

“戚總,其實我今天……”

“奶酪汁龍蝦。”對方打斷了他,“嘗嘗,我覺得你會喜歡。”

許隽意順着對方的目光,看向了桌上新擺上來的一道副菜。

“……謝謝戚總。”

戚景殊很享受對方這麽叫自己,也很享受對方順從自己的意思做事。

可是許隽意卻覺得這一切都有點糟糕。

美好的夜晚,他應該躺在自家的電影放映廳,叫阿姨給自己洗一碗車厘子,開兩瓶雞尾酒,然後放一個上世紀的老電影,等着困意襲來,慢慢入睡。

而不是聽一個自以為是的“男粉絲”詢問自己的各種私事。

他承認這個地方還不錯,但是陪着他進餐的人卻不太美妙。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吃飯的時候不想談公事。只要你陪我吃完這頓飯,我會給你想要的。”戚景殊單手握住酒杯,眼神落在杯座上,目光游離。

總算是肯說到工作上的事情了。

他的話語夠直白,倒顯得自己不坦誠了。

許隽意翕動嘴唇:“戚總是爽快人。”

“有沒有覺得自己的魅力很大呢,隽意?”戚景殊問,“呂賢偉和我斡旋那麽久,我都沒松口。而你……只要一頓飯就成了。”

大概是因為潛意識裏對方已經答應了自己的請求,許隽意的語氣也松緩了些許,也不在意對方怎麽稱呼自己:“這是我的榮幸。”

談話停在這一刻,一直到服務生将主菜端上來,戚景殊也沒有起話頭。

許隽意更是只顧着吃了。

“叮”的一聲,不知是誰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

戚景殊撇過視線,大概只是看了眼來電顯示人就挂斷了電話。

動作行雲流水,絲毫沒有猶豫,仿佛對面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一樣。

許隽意注意到他的動作:“戚總可以不必在意我,別誤了電話。”

戚景殊壓抑着聲音笑道:“只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孩子?

許隽意想不出,這孩子是什麽身份。

聽說這位小戚總至今未娶。

這是哪裏來的孩子?

“前幾天剛分的手,一直糾纏不休,在此之前我還給了他五十萬分手費。”他看出了許隽意眼中的困惑,解釋了一下,“可不就是不太懂事嗎?”

許隽意愣住了能有三秒鐘,然後才不自在地回神。

什麽孩子,原來是枕邊人。

而且這哪算是分手,正常的戀愛需要那麽高額的分手費嗎?

只怕是什麽見不得人的關系吧。

“他……”戚景殊眯起了眼睛,手指了指自己的顴骨處,“長得和你有七分像。”

許隽意舉着餐叉的手輕輕顫抖了一下。

他能感受到,此刻的戚景殊正在盯着自己,企圖從自己的反應中得出他想要的答案。

這話裏的暗示再明顯不過。

許隽意強壓下心中的不适:“那還挺巧的。”聲線都有幾分勉強。

“不巧,我就是喜歡這種類型的,特地找的他。”戚景殊更加大膽了,“我對他很大方,也很包容,他像你像得更多。再上一個不太像你,分手的時候拿了二十萬就打發了。”

許隽意絲毫不懷疑……這人再說下去就要提出包養自己的想法了。

他必須要在忍着惡心吃完這頓飯和現在就甩臉子走人之間做出選擇。

按理來說,他不該受這窩囊氣的。

可是一想到這頓飯帶有還人情的原因在,他的腳就跟灌了鉛似的,根本挪不動步子。

下一刻,他感覺自己腰部以下的部位搭上了一只溫熱的手掌。

二人坐得很近,這個距離足夠戚景殊對他動點手腳了。

許隽意全身都緊繃了起來。

這人對自己果然別有用心。

許隽意恍惚了,他就知道自己單單陪別人吃一頓飯值不了那麽多錢。

……人是有底線的。

正當他要将對方的手拍開的時候,戚景殊自己松開了手,面上露出一個暧昧的笑。

“我等你的回答。”

許隽意“騰”一下站起來:“不好意思,我去上個廁所。”

戚景殊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勾起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

這家餐廳沒什麽人,廁所空蕩蕩的。

高檔香水的氣味蓋住了消毒水的味道,聞着讓人渾身放松了一些。許隽意在水池邊沖了一把臉,才覺得自己心中的怒氣淡去幾分。

他擡頭看向鏡中的自己。

淡黃色的燈光打在身上,原本“銳利”的五官竟顯得有些柔和。

眼尾處有些發紅,山根上的痣淡了一圈。

許隽意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臉,卻冷不丁地被鏡子中的人影給吓到,手抖了一下。

一個戴着黑色鴨舌帽的男人出現在視野之內。

他漸漸擡頭,露出流暢的下颚線。

“隽哥。”

這一聲,簡直比催命的還要驚悚。

許隽意踉跄一步,轉過身看他,雙手反向撐在水池邊,襯衫卷起之後露出的小臂青筋暴起。

額頭上還滴着水,看上去有幾分狼狽。

“顧硯舟?”他不确定地問道。

對方的臉色可謂是難看得很,全無演唱會相見時的可憐巴巴的樣。顧硯舟掀開了自己的鴨舌帽,全身散發着涼氣:“是我。”

頭發被壓塌了,劉海因為密汗而貼着額頭,像是淋過雨。

許隽意差點以為自己喝醉了,“你怎麽在這?”片刻後,反應過來了什麽,帶着點難以置信的口吻,“你跟蹤我?”

顧硯舟自動忽略了這句話,語氣不善地反問道:“你呢,你怎麽在這?”

多年在鏡頭之下養成的良好素質讓許隽意把那句“關你屁事”咽了下去。

“跟你無關。”他側了側身,看着前方跟一堵牆似的大高個,“讓一下,擋路了。”

……最好是快點離開這裏。

他都懶得計較對方跟蹤自己的用意了。

顧硯舟跟着許隽意的動作挪了挪步子,甚至伸出了胳膊攔着,又結結實實地擋住了他。

“你要回去陪那個男人喝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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