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04章 第 4 章

要不是在這之前，他已經連續一個月做同一個夢，顧權谙一定會把自己當成一個徹底的神經病，根本不會理會這個稀奇古怪、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和所謂的“續命計劃”。

但是現在，他不能不顧及，不能視而不見。

——一個月之前，顧權谙在從機場回來的路上，被一輛重型貨車追尾，磕傷了腦門，當時就吐了個昏天暗地，緊急就醫。

當天晚上他在病房裏，就做了個稀奇古怪的夢。

夢裏每個人的臉都很模糊，但他卻能一一對上名字，都是生活中的熟人。夢境的內容，是他在參加一個晚宴，正好是他出車禍的前一天。

夢境的前半部分內容，延續了他住院前一天一夜的生活，後半部分時間繼續往前走，顧權谙看到自己躺在病房裏，正睡得沉，保镖出門去了廁所，病房的門突然被撞開，有個人手裏拿着匕首闖了進來，不管不顧地對着他的心髒刺了下來……

顧權谙猛然驚醒，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心髒處，一擡眼果然看到病房的門留了一道小縫兒，保镖并不在，心跳如雷，被匕首刺中的痛感仿佛依舊停留在心髒上，顧權谙一時之間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幻覺，掙紮着起身，去反鎖了病房的門。

剛躺回到病床上，就聽到“砰”地一聲，有人撞到了門上，力度之大，讓整個病房都跟着顫動了幾秒。随即，是尖叫聲和謾罵聲。

顧權谙沒敢動，也動彈不得，他躺在那裏都覺得天旋地轉，耳邊的聲音忽遠忽近，仿佛仍在噩夢之中，靜待着一切結束。

第二天一大早，顧權谙醒來就聽到了兩個消息：一，遲灣集團董事長遲建業和太太廖螢岚女士，在巴黎米其林餐廳，遇到恐怖襲擊，遇害身亡；二，昨晚有個病人家屬蓄意報複，攜帶刀具來到住院部意圖殺害醫生，傷及無辜病人兩名，一死一傷。

保镖拍着胸脯在那感嘆：“還好我出門的時候随手上了鎖，不然——”

當時一聽到尖叫聲，他就往回跑，正好看到那人用匕首抹了一個女病人的脖子，吓得魂不附體。

顧權谙卻猛然想到了他做的那個夢，心有餘悸，又忍不住慶幸。

這只是個開端。

從那天開始，顧權谙每天晚上都在做這個夢，從晚宴開始，時間不停往前走，每天晚上，都會往前多走一天，他躲過了醫療糾紛的累及之後，第二天晚上，他又看到了自己新的死法。

單單只是做夢也就算了，夢境裏的一切，都會在第二天重現，他也因此躲過了五六次死劫。

顧權谙開始在腦神經科就診，但是這一個月來，各種各樣的檢查做了不止一次，專家會診已經三次了，最終的結論仍是——腦部沒有任何病變，他就是單純的瘋了。

“可能是顧董您壓力太大了……”醫生安慰他，“幻想症的病例也不少了，只要您專注于眼下的生活，逐漸恢複平穩的日常，待車禍的後遺症消失後，也就能自然痊愈了。”

顧權谙信了，他也一直覺得，是車禍和病患家屬行兇前後夾擊，這幾天也一直遭遇各種各樣的不順利和劫難，才造成他短時間內精神失常。

畢竟，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他自覺已經比大多數人強多了，要是換了別人，指不定早就瘋了。

但是一個月過去了，夢境從未停止，只不過關于死亡的預示，越來越少，最近三天他都沒有再夢到自己死之前的情境了，還以為自己即将恢複健康，誰知道，偏在這時候，遇到了遲氤，以及，續命計劃。

自稱“系統”的無機質電子少年音仿佛知道顧權谙在想什麽，又說道：“宿主您只剩一個月的壽命了喲，給予提示的次數已經用光了，沒辦法再通過夢境提前告知了呢。”

就在顧權谙消化這段信息的時候，遲氤已經走了。

監督人是一男一女，都很年輕，穿着執法服，佩戴了執法儀，還主動出示了證件。

遲氤點點頭，沒有任何異議，一行人一起進了別墅，徑直上去二樓，進了遲氤的卧室。

小姐姐盡職盡責地提醒道：“遲小姐，您可以取走您卧室裏的所有物品和衣帽間裏屬于您的那部分私人物品，其他的，暫時請不要動。”

遲家別墅值錢，別墅裏的裝修和裝飾、擺件更值錢，在清算完畢之前，這些都不能動。

遲氤應道：“我知道，宋律師說過了。”

兩人便不再多話，沉默地跟在她身後，看着遲氤收拾東西。

除了衣物鞋帽之外，遲氤還在執法人員檢查之後，帶走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和兩個備用手機。都很新，原主買來用了沒幾天，就因為顏色不喜歡了，但裏面卻儲存着她和家人朋友的一些照片，以及大學期間的部分學習資料。

兩人看過後，确認是遲氤的私人用品，添加到了物品清單上，讓遲氤簽了字。

走出別墅區的時候，遲氤主動跟宋晨說起來，那天晚宴發生的事情，以及，問宋英然和宋弗兄妹要回一部分奢侈品的事情。

“約定的是三天內，明天就是最後期限了。醫藥費我昨天發過去，宋英然兩個小時內就轉給我了。但是這份清單上的東西，至今我一樣都沒見到。”

宋晨快速掃過欠條和清單，用自己的手機拍了下來，說道：“別擔心，明天晚上八點，你再給我打電話。”

遲氤也是這麽想的。

宋英然不至于因為這點錢就言而無信，他既然答應了，那肯定是知道，還回來是對大家最好的解決辦法，和平解決省的鬧大丢人。

但，那輛車現在什麽狀态可不好說，更別說，宋弗那邊，別說三天了，三個月她也湊不出來這幾百萬。宋英然不想沾一身屎，必然不會幫忙。要想和平解決，那就得驚動家裏的長輩。

三天的時間，可不夠宋弗下決心的。

不過沒關系，遲氤看着簽字畫押的清單，再看看宋晨輕松自如，完全沒有放在眼裏的态度，一點兒都不擔心。

回了清水苑別墅，遲氤将行李箱放到客廳裏，緊接着又出門去了。

她得去超市買點食材和調味品，接下來一段時間，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在家茍着吧，也就兩三年，男女主就能HE了。劇情結束後再出去浪也不遲，小命要緊。

原主今年剛剛大學畢業，準備繼續在國外讀研究生，但家裏面出了這樣的意外，肯定是去不成了。

她沒那麽多錢。

原主讀的專業非常冷門，而且耗費巨資，建築設計。大學第一年，她跟随導師實地考察，跨越五大洲，拍攝各類型建築的照片，分析它的結構設計，光是夥食費就花了百十萬。

讀不起讀不起。

至于找工作？

呵。

讀這個專業本來就是原主喜歡，想要長長見識，順便混個名校學歷鍍金，從來就不是為了找工作。

再說了，就算是名校，本科畢業，一個月大概也就萬把塊的工資，累死累活，都不夠她每天來回的打車費，圖啥？

還不如在家呆着養老呢。

這一天，顧權谙最終也沒去上班，坐在二樓的大陽臺上，目送着遲氤走出小區。

女孩子腦袋上的卷軸依然存在着，好像在提醒他，不是幻覺。

遲氤回來這一趟，全程他都看在眼裏，若是幻想症，不可能只看到她異常，也不可能只有她腦袋上頂着那個黃色卷軸，而跟她一起的律師和執法人員都十分正常。

結合李堯傳過來的消息，這幾個人都是确實存在着的，他們确實在那個時間來到了別墅區遲氤的家，原因是，遲氤想要取走自己的私人物品。

時間、地點、人物，與現實分毫不差，絕不可能是他的幻覺。

顧權谙決定接受系統的說辭，還有個十分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遲灣集團的意外破産。

他有預感，可能會在這裏，找尋到最重要的真相。

顧權谙将系統喊了出來，問道：“說說你那個‘續命計劃’。”

系統再次重複了一遍：“每當宿主從遲氤那裏活動一元錢，便可續命一分鐘，金額可累積，無上限。”

顧權谙：“就這樣？”

系統：“是的，就這樣，是不是很簡單？”

顧權谙當然不會信，他的命不可能這麽便宜！

“後面那棟遲家的別墅，我幫忙買下來，遲氤每個月付給我一定金額的錢，也算是從遲氤那裏得到的錢吧？”

那棟別墅，遲氤不可能不想要。

系統：“不算的哦，必須得是遲氤自己的錢才行呢，不能有類似‘還款’的行為。而且，必須要有遲氤轉賬給宿主，或者給予現金、贈送禮物這個行為才行呢。”

“退一萬步說，宿主也沒那麽多時間來買下這套別墅，獲得遲氤的好感了呢，清算起碼得幾個月，甚至一年的時間，而您只剩下一個月的壽命啦！”

這話怎麽聽，都帶着一股子幸災樂禍的味道。

顧權谙：“……”

系統突然想起來，自家宿主是個智商超絕、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的終極大反派，就很不放心，再次說道：“宿主得到的錢，必須是遲氤心甘情願、真誠贈與的才可以哦。宿主不可以靠偷、搶、騙等不合法的方式獲得，不然，會根據相應金額減去壽命哦。”

顧權谙：“我是那麽不要臉的人嗎？”

系統：“經檢測，宿主比這不要臉多了！”

顧權谙：“退下！”

系統立刻隐匿，不跟蛇精病一般計較。誰叫它的宿主又沒素質又缺德呢？跟了顧缺德，它這輩子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花了半下午的時間，顧權谙将遲氤的個人資料和現狀大致看了一下，決定傍晚去清水苑續命，胸有成竹，信心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