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34章

陶執臉上的表情難掩驚愕, 還有一閃而逝的失望,完全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他的每個細微反應,都被蕭玉折看在眼裏, 他眸光微閃,語氣緩緩道:“你想留在這裏?”

“……”

陶執心裏下了決定, 目光堅定地看向他:“我想接下懸賞令。”

“為什麽?”

這個問題他考慮過了, 幾乎是沒有猶豫地說:“我從前在浮仙宗少有時間實踐修行成果, 現在既然下了山,那就當是個歷練的機會。”

“你對上的可是貔貅, 就這麽有把握?”

陶執抿了抿唇, 語氣仍然不動搖:“我不怕, 總要試一試的。”

蕭玉折眼神泛冷, 心口有點莫名的情緒, 你不愛惜自己的性命,難道別人也能無動于衷?

“不行。”說罷,他面色一沉,便伸出手去抓住陶執,“你必須跟我走。”

陶執眼疾手快,後退了一步, 目露驚恐:“你……你別動手啊!”

……

初六恪盡職守,幫忙“照看”黑狐,但是一轉頭人就不見了。他從院子後門進來尋找, 便看到黑狐趴在蓮花池邊。

“你在……?”他走過去後,輕輕拍了拍對方肩膀。

“噓!”黑狐表情很認真,小臉紅彤彤的, 八卦的目光根本掩飾不住。

“他們打起來了!”他隔着蓮花花瓣的縫隙,指了指對面。

初六有種不妙的預感, 也跟着黑狐蹲下身,露出一雙眼睛狗狗祟祟地往前看。

他屏息凝神地盯着對面,心想他們感情那麽好,怎麽會打起來呢?要是打起來,誰有可能占上風……

下一刻,他把視線移到陶執身上,果然見他連連後退,勉強有一兩次還手之力。

“你想要鍛煉的機會,現在就可以。”玄光劍化作一抹神識,飛快地旋繞在陶執身前。

每一次陶執有點招架不住,神識便稍稍放慢速度,讓他緊跟其上。

“仙君,你這是什麽意思,那我當人形沙袋練手嘛?”陶執心裏拔涼拔涼,他哪有那麽大能耐,跟北衡仙君“切磋”劍術。

“認真點。”蕭玉折餘光往旁邊一瞥,然後揮過劍刃,劍光晃過樹梢,灑下一地碎葉。

“撐過三招,我随你留下來。”

“啊??’”

“……”

距離有些遠,初六聽不清那邊在說什麽。

忽然,那把他從未見過,無比淩厲的長劍,以磅礴的氣勢攻向陶執脆弱的脖頸。

“住手!”初六驚呼了一聲,條件反射地抽出腰間彎刀,攔下長劍的“致命”攻擊。

當然,彎刀并未碰到長劍,在前一刻便回到了主人手裏。

蕭玉折力度拿捏得恰到好處,有絕對的把握不會傷到陶執,然而他看過去,那名紅發魔修突兀地站在陶執身前。

他之前對這個魔修觀感不佳,此時更是覺得非常礙眼。

面對蕭玉折不善的眼神,初六陡然愣了一下,差點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誰讓你進來的?”

他神情略顯陰鸷,站在那裏便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氣勢,仿佛他才是此地的主人,初六是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

玄光劍尚未收回,他一手握着劍柄,輕撫着劍意感受到他躁動情緒下的沸騰。

“我剛才聽說二位打起來,便過來調解,有道是君子動口不動手,何必鬧得不歡而散……”初六沒有讓開,而是好聲好氣地解釋。

他來做什麽,蕭玉折一點都不關心。

看着陶執跟這個人站在一起,從而主動遠離了他,蕭玉折心裏就十分不舒服,仿佛他擁有的特殊地位被奪走了。

“與你無關,讓開!”他的鳳眸本就狹長深邃,此刻更是籠罩上了一層陰霾。

陶執個子較矮些,站在初六身後便看不見了,聞言他登時一激靈,心想仙君不會又要跟他“切磋”吧!

初六也許是感到他的“害怕”,突然而來的正義感湧上心頭,他根本就不清楚兩人之前的關系,因此在旁觀視角來看,無疑陶執是被威脅欺淩的弱勢一方。

“我不讓,除非你保證不對他動手!如日不然,便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陶執暗地裏給他的勇氣點贊,但還是很快選擇“談判”,初六可不是凡人,他不覺得仙君會手下留情。

“等等。”在劍拔弩張的氣氛中,他探出身來,平靜地對初六說:“那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只想知道,剛才三招還做數嗎?”

蕭玉折神情不變喜怒,他朝他伸出手,冷淡道:“過來。”

“那你答應了?”陶執眼睛閃閃發光。

“……”

“噢。”

初六皺起眉峰,眼見面前的人臉色肉眼可見地耷拉下去,莫名覺得恨鐵不成鋼,痛心疾首。

嗯,為什麽覺痛心疾首?

三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格外微妙,某種火藥味在無聲蔓延,陶執沒有察覺這一切,而是順從的走向了對面。

初六目光在兩人身上流連,然後突然按住陶執的左肩膀:“他是不是抓住了你的把柄,只要你開口,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救你!”

什麽把柄??

陶執剛想否認,整個人就往後傾斜,那一瞬間他看到白影閃過,微涼的掌心握住了他的手腕。

劍光在空中如電光般劃過,一串血珠噴灑了藤蘿下的瓦牆。

陶執轉眼間到了蕭玉折身邊,而初六被傷了右臂,看起來也很是生氣,禦起黑色彎刀準備反擊。

玄光劍飲血之後,殺意逐漸被喚醒。

“別動手!都是誤會!”陶執擔心事情鬧大,連忙站在中間阻止。

要說兩人打起來,初六根本不可能贏,可初六怎麽說也算半個“家人”,他不能眼看着人去送死啊。

陶執急的團團轉,幹脆站在蕭玉折面前張開手,“這事跟他無關!我們回去吧,我都聽你的。”

蕭玉折看了他半晌,明顯被後半句話取悅了。

玄光劍在手中化作星星點點,消失不見,空氣中的溫度也随之回溫了不少。

陶執眼睛亮了亮,趁機繼續施展“柔情話術”,他伸手去牽蕭玉折的手,“我們走吧?”

蕭玉折微微愣住,望着兩人交握的手,輕輕勾起唇角:“好。”

他順着陶執的動作,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陶執心裏松了口氣,轉身時回頭看了一眼,給初六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

然後就被蕭玉折用手扶正了臉,他連忙讪笑着打哈哈掩飾:“我看看有沒有誤傷黑狐。”

黑狐全程在旁邊看戲,根本沒有誤傷到的可能性,他們離開後,便從蓮花池後走了出來。

黑狐瞥了那道深可見骨的口子,還在說風涼話:“這只手還在,你就謝天謝地吧。”

說實話,他去還真有點驚訝,剛才明明已經出現殺氣,最後在陶執的三言兩語下,居然就點到為止了?

“……你什麽意思?”

初六半跪在地上,他一手捂住傷口,忽然有點難以置信,因為那冷漠嘲諷的語氣,就像是個看慣生死的人。

可是低頭一看,還是一張三歲幼童的臉,小臉紅撲撲的,眼睛就像倒映出的最天真的心靈。

黑狐語氣又變得脆生生,“你好好治傷,以後記住不要去招惹那個人。”

初六露出疑惑的神情。

黑狐遂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放心吧,不是你擔心的那樣。”

然後門口的女仆呼喚着他,黑狐一蹦一跳地回到了女仆柔軟的懷裏,乖乖回去睡覺了。

不是那樣?陶執這麽說,連這孩子也是。

初六不僅沒得到解答,心裏的疑惑更多了,他們到底在打什麽啞謎呢?

次日中午,初六按照陶執給的“鎮妖靈材”,做了一桌的美食佳肴,據說是包含了幾味壓制妖修的食材,無色無味。

黑狐不知內情,滿心以為是專門為他準備的大餐,于是吃得津津有味。

女仆名喚阿雪,她笑着為懷中的幼童擦了擦嘴角,“慢點吃,少爺若是喜歡,以後還有。”

“阿雪,你也吃。”黑狐夾了塊肉,阿雪也沒嫌棄,張開櫻桃小口便吃了下去。

飯後不久,初六向他們傳達了城主的一則消息:希望他們晚上能去府上,城主設宴款待他們。

東方澤特地招待他們,舉止言行比上一次要熟絡得多,宴會的規格也按照他的重視程度,給予了最高規格。

陶執揚起笑臉,“城主。”

他對這位城主還是挺有好感的,當然了那張肖似車先生的臉,占了很大成分。

蕭玉折只是點頭示意,态度一如之前,冰冷漠然的難以近身。

當東風澤跟陶執寒暄幾句後,便想拉着陶執坐在身邊,他不着痕跡地避開了,笑着坐到了蕭玉折身旁。

對于他的“自覺”,蕭玉折很是受用,因為他在身邊,就連周身的低氣壓也退散了些。

“這……”東方澤的手在空氣中凝固,臉上的笑容差點挂不住,他看到了站在桌下的黑狐,眼睛都笑眯了起來。

“孩子,過來叔叔這兒。”他招了招手,等着把孩子抱到懷裏。

黑狐雖然不太樂意,但是現在這情況,他懶得爬上座椅,有個工具人代勞,還是不錯的。

所以,他不反抗地被抱了起來。

東方澤臉突然黑了黑,手臂都有點發顫,“這孩子看着小,沒想到還挺沉……”

然後,又轉而一笑:“不過,我就喜歡大胖小子。”

“……”黑狐小手抓了一塊年糕,突然就感覺不香了。

東方澤臉上的褶皺舒展開,他那雙精明的目光掃過二人,酒過三巡後才敲打道:“兩位考慮好了嗎?是接下懸賞令,還是離開不夜城。”

對面一片沉默,兩人互相依靠着,沒有立即回答。

陶執喝了點酒,便臉頰通紅,連意識都有點迷糊了。沒一會兒便勾着蕭玉折的脖頸,順勢挂人身上了。

蕭玉折衣襟略微淩亂,卻巍然不動,甚至擔心陶執摔下去,而扶着他腰邊。

他面色深沉如水,俨然還是清醒的:“懸賞令,我們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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