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加九分
第09章 加九分
兩個主演來全了,準備工作也早已就緒,場務兩三步跑過來,低頭和奚琢身邊的攝影師說了幾句,兩個人和奚琢招呼了一聲,轉身先走了。
奚琢将深吸一口氣,拿了臺本朝李昀山走過去。
場外的圍觀人員被隔開了,戚寒洲進了場,喧鬧的人聲漸漸小了,陳餘在後面帶着他的包姍姍來遲,手裏捏着一罐牛奶,天氣炎熱,只是小跑幾步,臉上就全都是細密的汗珠。
有不同城的影迷,不遠千裏跑來看戚寒洲拍戲,七月的太陽正是毒辣的時候,但他們的熱情卻一點都沒消減,好在烏水鎮綠樹成蔭,遮了些熱辣的陽光,灑下的陰影形成一席庇蔭之地。
今天的戲是在竹林裏拍的,林葉蕭蕭,比太陽底下涼快的多。
陳餘終于拎着包趕來戚寒洲身邊,喘着氣遞給他,“給,洲哥,熱死我了。”
戚寒洲拉開拉鏈,把手裏一後沓信裝進包裏夾層,之後重新合上,丢給陳餘,“別丢了。”
陳餘點點頭,朝他晃晃手裏牛奶罐,“哥,一會兒直接找我要就行。”
說完一轉身鑽進旁邊的大帳篷裏。
————
竹林一片盎然的綠,在這樣蔥茏濃郁的綠色裏,其餘色彩顯得格外鮮明。
化妝師正給戚寒洲補妝,他天生唇形飽滿,唇色很紅,不塗口紅,也是臉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化妝師把他原本的唇色掩了掩,好讓他臉上的蒼白更顯然。
到底是實景拍攝,條件有限,一個小板凳就是算是個化妝間,戚寒洲就坐在攝影機外圍幾步內,擡眼時,除了濃郁的青綠,便是另一抹同樣矚目的、鮮亮的紅。
奚琢認真和導演請教等會兒的站位,又試着說了一遍臺詞調整語氣語調,半點兒都沒注意到近在咫尺的目光。
比起上次的淺青淡綠,這次的紅更适合他。
化妝師輕擡戚寒洲的臉,小聲提醒他閉下眼,戚寒洲閉了眼,蔥茏和火焰,全都擋在眼簾之外。
————
“各部門就位——action!”
【靜谧幽深的竹林裏,忽過清風,細長的竹葉蕭蕭沙沙,平添肅殺之氣。
不遠處忽有急促的腳步聲,踩着地面鋪了一層的竹葉來,葉子簌簌作響,幽靜的林子裏出現一抹鮮豔的紅。
沈雲集一邊跑一邊往後看,身上繁瑣的衣裳阻礙他的速度,他只得兩只手提着衣擺盡力往前跑,仿佛身後是有什麽仇家追殺。
在林子裏跑了沒多遠,他累的受不了了,扶着一棵竹停下,大口喘着氣,喘到一半兒意識到什麽,猛地捂住嘴,蹲了下來。
林子裏靜悄悄,除了偶爾有幾聲鳥鳴外,再無他聲,沈雲集這才放下心來,也顧不上什麽禮儀不禮儀,一屁股坐下來,用寬大的衣袖擦去臉上的汗珠。
“累死我了”,他喘勻了氣兒,低頭看一眼自己身上厚重的衣裳,俊俏的臉皺成一團,“這衣裳怎的這麽重,娘從哪裏找的裁縫……”
沈雲集低頭仔細端詳那過分繁瑣的腰帶,兩三下解開了,剛要脫掉外袍,忽的聽見一點動靜,他立馬不動了,豎起耳朵聽着林子裏的動靜。
剛才那聲響像是人聲,他心道,這林子已經夠遠了,難道這麽快就追過來了?
風聲蕭蕭,幾片竹葉輕飄飄從頭頂落下,恰好落在沈雲集發間,他吓得一怔,一擡頭,眼睛驀然睜大了。
一個人從樹上掉下來,哐的一聲,恰好落在他眼前。
沈雲集吓得裹緊外袍,看着地上的人,“你你你,你是何人!!”
地上那人生了張如冰似雪的好看面孔,此刻卻蒼白的厲害,白衣上有幾點已經幹涸的血跡。
他看見沈雲集,忽然從地上彈起來,挂在腰間的長劍不知何時出鞘,堪堪抵在他脖頸間,劍氣鋒利,頃刻間就在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沈雲集自小養尊處優,哪裏被人拿着劍這麽近的威脅過,一時連呼吸也緊住了。
他動也不敢動,一低頭看見劍尖閃爍的寒光,心髒猛然緊縮,“這位大俠!有話好說…別沖動啊!”
身後人不說話,他的身體和普通人不同,溫度低的厲害,抵在一起,像是靠着一層冰。
“…別亂動。”他開口了,聲音沙啞,很低,但依舊平穩,感受到沈雲集身體輕微的顫抖,劍往外偏移了一點兒。
沈雲集這才松了口氣,但脖子上的紅痕這會兒卻切實疼起來,他咽咽口水,試探着再次開口,“我不亂動……你受傷了吧?瞧着很嚴重。”
“嗯。”持劍的人垂下眼睫,蒼白的臉色讓他看上去很虛弱,忽地,他劍鋒一轉,再次緊緊抵住沈雲集的脖子,“我需要藥。”
沈雲集吓得額上冒出汗珠,他心道你這個樣子自然是需要藥,只是同我說有什麽用……
“這位大俠,我不是郎中,”為了自己性命着想,他還是回答了對方問題。
“你去買,”殷羽輕聲道,此刻他體內氣息四處橫沖直撞,筋脈各處都仿佛要炸裂般疼痛,“我等着。”
沈雲集愣住了,“不是,這位大俠不瞞你說,”他小心地動了下手指,扯動身上的大紅色衣裳,“我也是方才逃出來的,要是貿然出去,說不準一下子就被抓了。”
“你從何處逃來?”
沈雲集一愣,道,“京城。”
劍氣再次開始躁動,離得這般近,森寒的氣息自皮膚處延伸開來,他抖了一下,忙伸指按住那劍尖,顫着聲開口,“大俠,你這是不喜歡京城?”
“不。”對方回的幹脆,“京城距此處萬裏,若有人追,至早也是明日”,他忽地收了劍,劍方一撤開,一弦清透的白光便沒入沈雲集身上,劍客不知從何處掏出幾枚碎銀,準準丢在沈雲集手心。
“山下有鎮子,要雲歸二兩,雪華三兩。”劍客半倚在樹上,目光泠泠似雪,深如幽潭,“若是不來,你也活不久。”
“……”沈雲集剛才自然是瞧見那沒入自己身體的光,知道眼前這人定非常人,低頭掂掂手裏的銀子,眉頭皺了皺。
“保命要緊。”他嘆口氣,轉身要走,忽地又停下來,低頭看看身上這身衣裳,紅的耀眼,若是下了山,豈不是惹人耳目?
思及此,沈雲集轉身,看到那寒光四射的劍時抖了抖,下意識移開視線,将身上大紅的外袍脫下,接着又将外袍之下的內衫解開,然後抱在懷裏,試探着朝對方走過去,遞給他,“太招眼了,咱倆能換換不?”
那人掀起眼簾,看了那紅的似火的衣裳一眼,許久,冷聲道,“不必。”
“……我這是新衣裳。”沈雲集莫名從對方那冷冰冰的眼神裏看出些嫌棄意味,不由地為自己辯解一句,“不換就不換嘛,大不了跑快些……”
他又套上一層衣衫,正要将外袍加上,林子裏吹來一陣風,激地他抖了一下。
沈雲集手上動作頓住,擡頭看了眼那人,猶豫幾秒,走了過去,将衣裳輕輕放在地上,“留給你吧,你若是冷了,便披着。”
劍客低頭看向那衣裳,沒動,但也并未說接受,沈雲集見他沒有第一時間拒絕,笑着轉身跑開,“我馬上就回來!”
………
夜色已至,圓月高懸,給竹林灑下一片薄霜。
沈雲集氣喘籲籲上了山,夜深,林子又密,他險些迷路,好在有些月色照着,跌跌撞撞地無非是多跑了些路,總算是趕回來了。
白日裏見的那個劍客還在走時那個地方,半靠着竹子,阖着眼睛,月光,他的臉色被映照的愈發蒼白,仿佛一碰就要散了。
白日裏他留下來的那一件紅袍淺淺披在身上,遮住大半的寒氣與月光。
沈雲集沒再磨蹭,握着藥就跑過去,彎下腰時聲音下意識地放低了,“大俠?”
幾乎是在他開口的瞬間,劍客睜開了眼,他驀然對上一雙冷然的眼睛,被裏面射出的寒光吓得猛然後撤,險些跌坐在地上,“…別抽劍啊,我買藥回來了!”
那人垂眸,嗯了一聲,朝他伸出手,“給我。”
沈雲集松了口氣,把藥包遞給他,看他拆着紙包,忍不住提醒道,“那郎中告訴我這藥适合外敷,我便叫他研成粉了,該是要方便一些。”
“多謝。”那人不再看他了,解開腰帶,蒼白的腹部皮膚上,赫然是一道猙獰的疤痕,此刻還在往外滲血,看着格外可怖。
沈雲集長到這般大,小傷也未曾受過,更別說是眼前這般光是看着就很痛的傷口,一時間連大氣也不敢出,仿佛那傷口是劃在自己身上似的,臉都皺起來,他緊緊皺着眉,一擡頭,真正受了這傷的人卻無甚表情,眉頭皺也不皺地将那藥粉拍在傷上。
血到底是暫時止住了,他止了動作,藥紙輕飄飄飄落在地,沈雲集這才回過神來,看一眼那道過分長的傷,低頭眼疾手快地在衣裳薄處扯下來一塊,遞給對方,“是要包住的吧?”
劍客的目光落在那片豔紅的衣衫上,半晌,伸手,接了過來,“多謝。”
“倒也不必一直道謝嘛”,沈雲集眨了眨眼,笑了,他忽然發現這人除了瞧着冷冰冰,倒是蠻客氣,不像是壞人。
“對了,大俠,你叫什麽名字呀?”在對方視線投來之際,他忙道,“我先說,沈雲集!”
對面的人沉默半晌,那雙冷沉的雙眼一直盯着他,許久,目光才移開了。
冷冽的聲音響起,“殷羽。”
沈雲集嘿嘿一笑,忽地湊過來,眼看着殷羽提起警惕的表情要拔劍,忙雙手按住那劍,“別呀,林子裏太冷,兩個人一起暖和些。”
殷羽不說話,他就一直按着劍不放,那劍不知同他的主人一樣,明明劍身被劍鞘隔絕在內,卻仍舊寒氣滲人,只是這般觸碰,沈雲集雙手就仿佛是落在寒冬裏的冰湖裏,冷的厲害。
“真奇怪。”見殷羽不再有拔劍的意思了,他瞬間收了手,合掌搓了搓,想要捂熱掌心,“我們也算是同病相憐了……”說到此處,他轉頭看着殷羽,眼神明亮,“不如大俠你以後帶着我吧,我們一起闖蕩江湖!”
殷羽本是半合着眼,聞言睜開了眼,鴉羽般的睫毛彈開落在上面的月光,直直望向沈雲集。
兩人的距離此時離得有些過近了,這一轉眼,幾乎是面對面了。
借着月光,沈雲集發現,殷羽的眼睛顏色同常人不同,瞳仁的顏色很淺,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微光。
他呼吸一窒,下意識往後退了些距離,卻一時忘了要說些什麽,許久,才張了張嘴,道,
“你的眼睛真好看。”】
“咔——”
李昀山拿着個大喇叭喊了停,看見奚琢慌亂地站起來,在給戚寒洲鞠躬。
奚琢臉都紅了,鞠躬的姿勢标準,簡直要到九十度,“抱歉,剛才說錯臺詞了!”
要是只是單純的說錯就算了,他剛才不知道怎麽了,說出的臺詞簡直和原來的隔了十萬八千裏,完全不搭邊,而且說的還是那種聽起來像是騷擾一樣的贊美。
戚寒洲擡眸看他,目光輕輕落在他同臉一起紅起來的耳尖,不知在想些什麽。
幾分鐘後,他伸出手,“奚老師,拉我一下。”
奚琢一怔,擡起頭,對上戚寒洲的眼睛,對方那只修長的手朝他伸着,指尖還沾着點紅。
他沒有遲疑,握住那只手,戚寒洲借着他的力道站起來,很快收回了手,“不用和我道歉”,他揉揉脖頸,剛才一直靠在樹上,脖子酸澀,“你發揮的很好。”
奚琢呆呆望着他,好一會兒才開口,“謝謝。”
戚寒洲沒有提剛才說錯臺詞的事,或許只是出于對後輩的禮貌安慰,卻出奇地很有安撫性。
李昀山在遠處看着奚琢彎腰把那衣服抱起來,轉頭看看來喝水的戚寒洲,摸着下巴不知道再想什麽。
半晌,他擡擡手,喊道,“各部門注意啊,剛才那條,補拍一下。”
————
這一場戲拍完,已經十點多了。
場地大致收拾了,大家四散去吃飯,有的直接回了劇組定的酒店。
陳餘剛把車開過來,打開車門,一眼看見戚寒洲,招招手,“洲哥!”
戚寒洲戴上了口罩,上車前看了眼落在後面的奚琢,在對方擡頭的瞬間,關上車門,“走吧。”
發動機轟鳴一聲,車子開走了。
拍戲中間吃了盒飯,只是熬到現在,奚琢肚子還是餓空了,但這個點多數店都關了門,黑漆漆一片,只有星光最明亮。好在有24h的超市開着,他進去買了點面包,看見有小米,便随便買了些,打算做點粥喝。
李昀山包的酒店價格貴的不得了,相應地環境也很好,又因為這鎮子本就人少,周遭靜谧的很,很适合休息。
剛一進酒店的旋轉玻璃門,奚琢就看見李昀山在大廳裏坐着,仿佛有感應似的,對方一擡頭就看見了他,朝他招招手,喊他過去。
很顯然,這是在專門等他。
奚琢提着塑料袋過去,“導演?你沒回去休息呀?”
李昀山搖搖頭,擡頭看他一眼,表情怪怪的,過了會兒,突然長嘆一口氣,“休息不了呀。”
“休息不了?”奚琢愣了一下,“是有什麽事兒嗎?”
下一秒,李昀山站起來,哥倆好地挽着他手臂,“有事找你,上去再說。”
奚琢還想要問問酒店有沒有可以用來加熱的動作,一般來說,這個層次的酒店,這一類東西該是都有的,買回來的東西不能浪費了。
李昀山只是拉着他走,半點兒沒透露找他什麽事,奚琢沒法,只得跟着走,只是在路過前臺的時候,還是拉住不知為何急急忙忙的導演,和前臺要了只小鍋子。
————
電梯數字不斷攀升,在數字10閃爍的瞬間,穩穩當當停下來。
電梯門開了,奚琢看了眼數字,站在電梯裏沒動,“導演,”他叫了一聲。
李昀山扭頭看他,“咋了?”
“我住6樓。”
“我知道啊。”李昀山一臉理所當然,拽着他就出來了,不小心碰到奚琢懷裏的鍋,手指頭當啷一聲扣在鍋身上,疼的他哎呦一聲,“剛才就想問了,你大晚上要個鍋幹啥?”
奚琢從電梯裏出來,提了提塑料袋,“餓了,煮點粥喝。”
李昀山現在對奚琢的各種技能已經能夠免疫,習慣了他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能創造出條件來,問過也就不再多說,一路領着奚琢來到10層的最裏端。
走廊裏鋪着很厚的隔音地毯,夜裏廊道裏燈光微弱,加上安靜,平添幾分幽森。
奚琢不明所以地看着李昀山一邊走一邊低頭打字,眉頭一會兒提起來一會兒緊皺,臉上表情五彩紛呈。
他第一反應是一會兒要說的可能是下午拍戲的事情,一想起這一茬,他立刻記起今天那一場戲,自己說錯了的臺詞。
也許導演是覺得他下午表現欠佳,要給他臨時補課?
補課好,奚琢在心裏點點頭,這樣能多學點,明天少出點錯。
兩人在一間房前停下來,奚琢偏頭看了眼,門號1012。
李昀山哼了一聲,“我就不信他睡了,”他擡手敲響房門,幾聲過後,門內并無響動。
“嘿!”他挑了挑眉,“不會真睡了吧?剛發微信還回呢。”
這話剛說完,咔噠一聲,門開了。
穿着一身睡袍的戚寒洲拄着門,他面無表情,本就偏冷色的眼睛此刻幾乎是在冒寒氣了。
他看着李昀山的臉,不耐煩地開口提醒他,“現在是将近十一點。”
李昀山知道他脾氣,說了句我知道,繞開身,露出身後的奚琢。
奚琢冷不丁被推出來,一時也懵了,抱着小鍋和戚寒洲面對面,大眼瞪小眼,半晌,張了張嘴,“晚上好,前輩。”
“……晚上好。”戚寒洲臉還冷着,聽了這一聲真情實感的問候,面無表情的臉松動了,略微勾了下唇,只是冷冰冰的眼神并未因此融化,讓這句“晚上好”的應答,顯得殺氣滿滿。
李昀山看到人醒着,相當滿意,忽然抓住奚琢,把人往跟前兒一拽,不懷好意地一笑。
奚琢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肩膀被人猛地一推,他一個趔趄,撲着戚寒洲進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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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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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