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章

第 22 章

沁園

淩妃躺在院落的搖椅上，手裏捧着一朵嬌豔的小紅花，一片一片地摘下來。

又是好些日子，陸訣沒有來她的沁園，淩妃也讓裴安去了信，陸訣信上只說他一切都好，勿念。

既然一切都好，為何不來沁園看她。

難道，陸訣說是她的人，願意成為她的對食，都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其實心裏是不情願的。

畢竟，他從未說過——阿訣喜歡煙兒。

這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可是陸訣卻不曾來沁園，這陷入情網的男女，就是不太清醒，腦子裏時常混亂一片，仿佛天地都是轉悠的。

淩妃便是如此，她心裏抵不過相思的苦，只好讓裴安去拿了太監服，她想去看阿訣。

“娘娘，您真要親自去一趟司禮監。”

“的确，阿訣如今是本宮的人，本宮總要知曉他平日裏在忙活些什麽。”

“娘娘，聽奴才一句勸，若陸大人有空，定會主動前來，若是沒來，便是忙于司禮監事務。”

“就算是當今聖上，日理萬機，可也有臨幸其他妃嫔的時候，阿訣總不至于忙成那樣，比當今聖上還忙。”

“可是——”

“你別可是了，在這沁園裏，本宮都快悶壞了，若是沒有阿訣陪，本宮會度日如年。”

淩妃當然不會聽勸，她就是想見阿訣了，想聽他的聲音，聞他身上熟悉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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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好太監服，淩妃讓裴安備好了馬車，這一來一去的，很快便到了。

進了司禮監，淩妃便在陸訣的屋子裏等，可是，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陸訣的蹤影。

午後的時候，阿訣的屬下蕭敬回了司禮監，淩妃拉住了蕭敬，準備詢問阿訣的下落。

蕭敬也是懵了，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小太監，竟然敢攔住他，剛擡眸，卻看到一張驚豔絕倫的臉出現在他眼前，雖然是穿着太監服，可是美色難擋。

“奴才叩見娘娘。”

“不必多禮，蕭敬，阿訣呢？”

陸大人此時應該是去了淑妃宮苑，蕭敬感覺這氣氛有些不太妙，若是被娘娘發現，這些時日陸大人時常往淑妃宮苑跑，這還不炸鍋。

“娘娘，陸大人忙于公務呢，這會兒不在宮裏。”

蕭敬如此說，可是下一刻，淩妃卻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手裏擰着一盒糕點，之後上了馬車，似是往淑妃宮苑的方向去了。

“阿訣已經回宮了，你這奴才，為何要騙本宮。”

“娘娘恕罪。”

“讓阿訣治你的罪吧，裴安，備車，然後跟着阿訣。”

“諾。”

這些時日，裴安一直留在沁園，在保護娘娘之餘，便是與她的婢女為伴，如今，他已然算是娘娘的半個人了，自然是要聽娘娘的吩咐。

蕭敬看着裴安帶着娘娘跟過去了，他深嘆一口氣，這個裴安，真是木讷，他都努力使眼色了，還看不懂。

淩妃掀開車簾，眼神一直不離阿訣的馬車，這些時日他不來沁園，倒是有功夫去淑妃宮苑，一看就是心裏有鬼。

“裴安，跟緊點兒。”

“奴才遵命。”

“裴安，你說你的陸大人這是去哪兒？”

“這個方向約莫着是往淑妃宮苑。”

“那你說，陸大人去淑妃宮苑作甚？”

“約莫着是淑妃娘娘召見吧，娘娘也是知道的，淑妃娘娘待陸大人不一般，心裏應該是喜歡大人的，不過您放心，大人的心裏只有娘娘您。”

“是嗎。”

馬車停到淑妃宮苑，陸訣從馬車裏下來，他手裏擰着芙蓉糕點，大步往淑妃宮裏走去。

淩妃此刻內心毫不畏懼，她大膽地跟了上去，并喬裝成淑妃宮苑的太監，挪步進了淑妃宮裏。

她瞧見有太監前去給淑妃端點心，便上去說：“這盤點心讓我去給淑妃娘娘送去吧。”

“得。”那太監也是懼怕淑妃的壞脾氣，有人願意替他侍候淑妃，倒是巴不得呢。

淩妃知曉自己的姿色，這般前去定會紮眼，于是，他在柴房抹了些炭灰裹在臉上，然後才端着點心進屋。

果然，阿訣擰着芙蓉糕點，是來谄媚淑妃娘娘的。

“娘娘，這是西街口的芙蓉糕點，可新鮮了。”

“陸訣，難得你有心，還特地出宮跑一趟。”

“能為娘娘效勞，奴才心甘情願。”

“今日，你能來我宮裏，便與我多說說話吧，這宮裏頭煩悶，身邊又缺個可以陪本宮說話的人，日子還挺煎熬的。”

“奴才遵命。”

陸訣極力敷衍着淑妃娘娘，任憑她一雙手撫摸着他的手，雖然感到惡心，但卻不得已而為之。

他想要淑妃雙手獻出的朝中□□關系網，這是眼下最好的法子。

淩妃将一切看在眼裏，她端着點心進來，端倪着阿訣與淑妃在一起的樣子，雖然阿訣臉上并未表露出真正的開心，可是他也是願意的。

淑妃瞧見一個太監進了屋子，這可有一會兒了，也不知道他在磨蹭什麽，這麽久了還不離宮。

“點心送來了，便下去了。”

“諾。”淩妃壓低了聲音，然後挪步離開。

淩妃的聲音，陸訣再熟悉不過了，只因她的聲音時常在耳旁回旋，讓人難以忘懷。

煙兒怎會來淑妃宮裏，從司禮監過來的侍候，身後的那輛馬車有煙兒。

淩妃離開後，陸訣徹底心不在焉了。

淑妃同他說話，似是聽不到似的，話說了半天，連個反應都沒有。

“陸訣，你究竟有沒有聽到本宮說話。”

“回娘娘，今日奴才身子有些不适，不能陪娘娘了，先告辭。”

陸訣立馬沖了出來，他想要追上淩煙，卻發現宮外的馬車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他乘坐的那輛馬車。

淩妃不會跑那麽快，她只是讓裴安将馬車弄到一個隐蔽的地方，躲起來了而已。

直到看見陸訣乘着馬車直往沁園而去，淩妃才緩緩出來。

“娘娘，您偷偷摸摸去了淑妃宮苑，究竟看到了什麽？”

“看到了阿訣谄媚的模樣，看得我揪心。”

難不成娘娘是看到陸大人谄媚淑妃娘娘的模樣了，可那都是逢場作戲，作不了數的。

“娘娘，您一定要相信陸大人，他的心裏只喜歡您，并不喜歡淑妃娘娘。”

“何以見得，阿訣喜歡本宮，說不定本宮與他而言，與淑妃娘娘也差不多，淑妃娘娘貪圖阿訣美色，本宮亦是如此，淑妃娘娘想找個人在宮裏頭解悶，本宮亦是如此。”

“娘娘，您怎能與淑妃娘娘相提并論。”

“有何不同，罷了，本宮累了，想上馬車歇息。”

淩妃上了馬車，她的頭枕着馬車上的靠墊，着實是累了。

阿訣與她，自幼便相識，那日，淩妃在長安城口救下了阿訣，無非也是瞧着他好看，又特別可憐，少年那種破碎感，徹底觸動了她的心。

在那一刻，她想着少年能夠平安，等他長大，又或許能回長安城，與她一敘。

起初，她沒有那麽多欲望，只要能在人群中多看阿訣一眼，便是滿足。

如今，她是淩妃，阿訣是司禮監太監。

深宮寂寞，少年還是如以往那般美豔絕倫，他的美總是讓人挪不開眼。

而她，滿眼都是止不住的欲望，只想将少年弄到手，留在身邊玩弄，可又曾想過，阿訣并不愛她。

“裴安，你将馬車駕馭得慢一些，最好是圍着皇城溜達一圈，本宮還不想回沁園。”

“娘娘，您這又是鬧哪一出。”

“沒有在鬧，只是想想清楚一些事情。”

“可是陸大人他約莫着已經去了沁園。”

“去了便讓他去吧。”

“諾。”

裴安同香兒一樣，是個聽話的奴才。

雖然沒有溜達完整個皇城，不過卻也溜達了一大半，重活一世，淩煙這才好生瞧瞧這個皇城。

雖說皇城空虛寂寞，但也不得不說，皇城處處都是琉璃瓦，朱漆門，有一種莊嚴之美。

“娘娘，這都快日落西山了，我們可是回沁園？”

“回吧。”

淩妃落下了簾子，心想，該面對的總要去面對。

沒過一會兒，馬車便在沁園門口停下了。

淩妃下了馬車，緩緩往屋裏挪步。

陸訣就站在院門口，等着淩妃回來，聽到徐徐的腳步聲，陸訣連忙轉身回頭，眸光落在了淩煙身上。

“煙兒，你回來了。”

“嗯。”

“方才在淑妃宮苑，你聽我解釋。”

“阿訣，你聽好，你無需解釋什麽，你想要作甚，都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煙兒，你這話是何意？”

“說得還不夠清楚嗎，阿訣，本宮不想要你了，從此以後，你不必淪為本宮的對食。”

就因為他谄媚淑妃娘娘，煙兒便不要他了，可是，他可是為了煙兒才做這麽多，手中若是沒有了權勢，将來如何保護煙兒。

可在煙兒這裏，他卻成為了一顆廢棋。

“為何不要阿訣，是因為覺得阿訣惡心，今日阿訣所為，是惡心到煙兒了？”

“不是。”

“那為何不要我？”

“本宮細細想了想，阿訣如今畢竟是個奴才，身子不完整，不能行魚水之歡之事，也就淑妃娘娘那種上了年紀的女人想攬你入懷，聽你說綿綿的情話，可我做不到。”

“說了半天，煙兒是嫌棄阿訣身子污穢。”

“我也是個有欲望的女子，哪能與你日日承歡。”說這些話的時候，淩煙是将委屈咽在了肚子裏。

只是陸訣聽了，卻整個心都破碎了。

她本是高高在上的淩二姑娘，而他只是罪臣之後，他肖想于她，卻不敢踏出一步，只覺得淩二姑娘是天上月，林間雪，玷污不得。

如今，她是淩妃，他是閹奴，身份有別，更是不敢妄想。

是她處處表露心跡，還口口聲聲說煙兒喜歡阿訣，他才敢放下一切，願意當她的人，願意成為她的對食。

可是，此時的淩妃卻說出如此傷人的話來，陸訣感覺難過極了。

說要他的人是她，說不要他的人亦是她。

“煙兒，只是因為阿訣身子污穢，你才不想與我在一處嗎。”

“也就這個理由罷了，我也想不出其他理由，阿訣，從今往後，你走你的青雲路，我當我的淩妃娘娘，我們日後還是不要見了。”

“說不見我，就不見我，煙兒何時變得如此狠心了。”陸訣詭魅一笑。

淩妃從未見過阿訣如此的笑容，竟然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今日本宮乏了，阿訣，你離開吧。”

“好，阿訣這就走，不髒污娘娘的眼。”

說完，少年拂袖離去。

淩妃轉身，這下，她是真的忍不住，哭得梨花帶雨。

日後，阿訣你便要你的前程，為上官家翻案，為自己洗白。

至于她，日後便當個閑散皇妃，在宮中老死。

她不會再擋他的青雲路，亦不會讓他淪為自己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