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肆]吾心如淵
色使沒有讓她也變得同朱七七一般“不良于行”,只因為色使相信,如白飛飛這般柔弱膽怯的少女,是決計無力反抗她此時的處境。
而朱七七不敢去看白飛飛,因為連剛強如她都如此驚慌害怕,更不用提一向“溫順羸弱”的白飛飛了。
這讓白飛飛多了很多很多的時間,去觀察朱七七的眼睛。
白飛飛喜歡凝視朱七七的眼睛,似乎世間一切的喜怒哀樂,都能輕易從她的眼睛中看到蹤影。
約莫她的生命中,從未見過這麽愚蠢也這麽天真的人,她所遇見的人往往會将感情收斂得嚴嚴實實的,能輕易看到的唯有醜陋的欲望。
這種奇異的鮮活就好像觸及了另外一個遙不可及的世界,那般陌生,讓人好奇,也……讓人嫉妒。
隔着一條肮髒漆黑的河水,她看到河岸那邊花開正好的春天,而自己這邊,卻已是晚寒遲暮之年。
所以,在朱七七的眼睛閃過狂喜之色時,白飛飛是第一個發現了的。
她偏頭看去,就看見一輛普通平凡的馬車,平凡到連拉車的馬都顯得蒼老疲乏,車邊坐着一個醜陋的男子,和落拓的少年。
平凡的車,平凡的人,平凡的一切——似乎并沒有什麽,值得這個富家千金歡喜的。
但是朱七七就是這麽癡癡地看着那個衣衫落拓的少年,看着看着,眼淚便如同決堤的洪水,止不住地往下墜。
白飛飛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東西——當母親白靜溫柔下來時,才會出現在眼睛裏的東西——她隔着一面鏡子,看了很多年的東西。
溫柔的,沉重的,輕飄飄地似乎沒個着落,卻又沉重得仿佛用刀剜着骨頭的碎片。
她知道,那是一個女人畢生的癡戀。
但是那少年卻沒有認出她,只是憐憫地看了她一眼,連她臉龐歡喜的淚水,都不曾收進眼底。
擦肩而過的瞬間,朱七七明亮眼睛徹底如同熄火的蠟燭,夜晚吹拂而過的寒風,直接撲滅了她眼底所有的希望和光芒。
于是白飛飛又想起了母親有一次撫着她的臉,喃喃絮絮的低語。
何苦來哉?何苦來哉?
被色使指使着去伺候朱七七時,白飛飛已經停止去思考這個問題了,她看着朱七七的眼睛,裏面沉澱着的是絕望的晦澀和不甘心。
喂到嘴邊的湯湯水水,她也只是麻木的咀嚼,似乎跟那個少年擦身而過,就已經是她最難以接受的打擊。
白飛飛溫柔地拭去她唇角的粥漬,眼眸漸深。
為什麽,女人——總是要将無謂的希望寄托在一個男人的身上?
她有些惡意的,想要對朱七七說:
別等了,他不會來的。
被色使帶走的計劃并不順利,她們最終還是被救了下來。
而且被救下來的原因,還是因為朱七七。
但是奇異的,白飛飛仍然不覺得生氣,可能,這是一個絕頂聰明的女人對一個蠢貨唯一的寬容。
白飛飛見到了王憐花,她同父異母的兄長。
看到他的那一刻,白飛飛恍惚間似乎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們是如此的相似,母親都同樣被人所棄,心中懷恨。
而他們的體內,都同樣流淌着,柴玉關肮髒罪惡的血。
王憐花有一雙巧手,但是他算計了沈浪,讓沈浪來替她們兩個“從未謀面”的女子推拿解穴。
白飛飛想到當初第一次會面之時,王憐花看朱七七的眼神。
她是何等聰慧的女子?只這麽一個電光火石之間,便想明白了王憐花的計謀。
不過是想要借此機會,讓沈浪多出兩個美嬌娘的負擔,絕了朱七七那顆癡情的心罷了。
只是可惜,他千算萬算,都預料不到——她們之中有一個,就是他朝思暮想,求之不得的朱七七。
但是當朱七七發出聲音的那一瞬間,王憐花便知曉自己錯了。
王憐花給沈浪下了迷藥,拂了白飛飛的睡穴,躺倒在床上時,白飛飛心想,王憐花的臉色一定好看的緊。
可笑,朱七七心心念念的沈浪聽不出她的聲音,但王憐花卻聽出來了。
沈浪看不出易容之後朱七七的異樣,但熊貓兒卻看出來了。
心心念念着這麽一個不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有必要嗎?
白飛飛聽着王憐花和朱七七的交談,聽着朱七七一字一句都是為沈浪的辯駁,仿佛在她眼裏,世上就沒有比沈浪更好的人。
白飛飛又一次肯定了朱七七的愚蠢。
王憐花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他給朱七七編織了一個羅網,誓要讓朱七七和沈浪離心。
白飛飛看着朱七七一聲聲地指責王憐花是個魔頭騙子,但是沈浪不信她。
白飛飛看得很清楚也很明白——沈浪或許是喜歡朱七七的,但是,他并沒有把朱七七放到一個平等的位置上來。
所以沈浪不信她,大概在沈浪的心中,七姑娘又在耍她那刁蠻任性的大小姐脾氣了。
但約莫沈浪不會知道,朱七七可以對任何人說謊,卻沒有騙過他。
因為愛一個人的時候她會變得那樣的自卑,她心心念念的只有沈浪,她告訴沈浪王憐花要害他,沈浪卻說她瘋了。
她說的是真話,但是沒人信她,朱七七頓時聲嘶力竭的哭喊了起來:
“你,你就當我瘋了吧!你們索性殺了我吧,我不活了——!”
她哭得像個吃不到糖的孩子,一輩子都在利用眼淚當武器的白飛飛從未見過這樣的哭法。
女人哭起來,不應該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嗎?
但是她哭得聲嘶力竭,披頭散發,大概是真的委屈了,美麗的皮相不要了,愛人眼底的形象也不要了。
她只想讓沈浪知道,王憐花要害他。
白飛飛忍不住走了過去,像以前一樣,輕輕拭去她的淚水,低低的道:“姑娘……小姐,莫要哭了,求求你好生說話好麽?你這樣的脾氣,吃虧的是自己……”
你這樣做又能怎麽樣呢?王憐花給你挖了個坑,坑底放了個沈浪,你就這麽不管不顧,不要命似的撲下去了。
沈浪有什麽好呢?你這樣為了他就不顧生死的癡情,最終傷的不還是自己嗎?
就像母親白靜一樣。
一輩子念着一個男人,但是她愛的那人娶妻生子,又怎會想到她一世的煎熬與癡心不悔呢?
朱七七五內俱焚,肝膽火熾,看到白飛飛,卻只想到沈浪對她美麗胴體的驚豔和輕嘆。
她嫉妒得焚心化骨,怒聲道:“我不要你管,我吃虧是我自己的事,你……給我滾開,滾得遠遠的,我不要看見你。”
她的眼睛一旦憤怒起來,就顯得格外的明亮。
更別提她還嗔着淚水,面色漲紅,狼狽得就像一只被剪了爪子還要張牙舞爪的小奶貓。
白飛飛突然對王憐花有了感同身受的想法。
她惡意地想要攪渾這一潭水,眼睛一眨,委屈的淚水便滾滾而下。
沈浪嘆息地道:“她說的話本是好意,你何苦如此?”
朱七七卻恸哭道:“我偏要如此,你又怎樣?她是好人,我……我是瘋子,你去照顧她吧,莫要管我。”
她最傷心的,還是沈浪那句暗指她瘋了的話語。
白飛飛好似終于忍不住了一般撲倒在地,放聲大哭了起來。
但是掩蓋在袖子之下的卻是涼薄的神情,沉寂寂的比深淵還要可怕。
男人就是這種東西,一邊愛着你的傻,一邊嫌棄着你的傻,有了一個女人,也會對另一個女人好,對另一個女人心生憐惜。
王憐花說朱七七神智不清,取了藥給沈浪,沈浪便要喂朱七七服下。
朱七七不肯吃,她被王憐花害了太多次,早已認定了王憐花的蛇蠍心腸,給她的藥也定然是不好的。
但是沈浪只是嘆氣,像是在面對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一般:“你若是肯安靜下來,好生說話,我就不要你吃,否則……”
言下之意,若不好生說話,便要強逼她吃下這藥了。
朱七七臉上仍然淚珠滾滾,卻顫抖而畏懼地道:“好,我安靜下來,我好生說話。只要你不強迫我吃這藥,你,你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白飛飛垂了眸,卻不知為何,再說不出一句傻。
她總想從深淵裏出去,可總有些人,非要作踐自己,把自己丢進深淵裏。
呵。
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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