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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第 7 章
“母妃的不都是你的?”淑妃将銀票塞到了她荷包裏,溫聲說,“母妃也不是說話不算話,确實是想你了。”
謝雲訣仍僵着身體,站在那兒,沒接這話。
淑妃心中暗惱,恨不得抽她一頓,卻又只能給自己尋個臺階,“以後這樣吧,每個月,初一、十五過來一趟就行,好歹讓我十來天見着一回人。”
說句實在的,她日日來,淑妃還嫌煩呢。
謝雲訣見好就收,沒再端着,撒嬌般說了一句,“我都不知要不要信了。”
淑妃沒好氣地戳了一下她的額頭,“別蹬鼻子上臉。”
謝雲訣笑着躲了一下,“我也确實忙,又得忙課業,又得作畫,哪裏得閑,嬷嬷,您可得給我作證,免得以後母妃又怪我來得少。”
她沒來,自然不是忙,之前再忙都能抽出時間來,只是不想面對她。淑妃好歹養了她,謝雲訣無法對她做什麽,卻也不想整日圍着她,當她的工具。
她也是人,合該有自己的人生。
秦嬷嬷捂唇笑了笑,“成成成,給你作證。”
回到韶華殿時,謝雲訣将銀票掏了出來,這是淑妃第一次給她錢,她為淑妃當牛做馬十幾年,不要白不要。
實際上,她之所以賣慘,也不過是想弄點銀子,她想賺錢,必須得有本錢才行。五百兩,足夠再買一個鋪子了。
謝雲訣将銀票收了起來,買鋪子前這五百兩還有大用。
翌日便是二月初一,微風和煦,霞明玉映,縷縷金光透過窗棂灑了進來。
謝雲訣選了一件淡藍色流雲紋交領短衫,下身是雪白色長裙,素雅又得體,收拾妥當,便去了慈寧宮,要先給太後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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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見謝雲訣,趙嬷嬷忙将她迎了過去,“四公主來的正巧,太後娘娘剛醒。”
謝雲訣擡腳跨入了門檻,上次來,門上還挂着厚重的竹篾,這次已拆了下來。
謝雲訣含笑問了一句,“皇祖母近來睡得可好?”
太後睡眠不算好,時常失眠。
趙嬷嬷笑着答:“好多了,上次太子又送來幾盒熏香,皆有安神的功效,這不,睡到現在剛醒。”
“那就好。”
謝雲訣随着趙嬷嬷跨進了正殿,太後娘娘年齡越大越信佛,殿內還設了一個小佛堂,今日是初一,正是需要供奉的時候,案桌上擺的有時下成熟的瓜果,還有糕點、肉類,幾縷青煙從香爐袅袅升起,在室內盤旋不散。
進去右拐,繞過喜鵲登梅圖落地插屏,便是太後的寝殿,她老人家剛被皇後扶着下了榻。
方皇後出自安國公府,年輕時也是位國色生香的美人,比起容顏,大家總是第一時間注意到她的氣度,她舉手投足,都帶着一絲從容,端的是雍容華貴。
謝雲訣笑着給太後和皇後請了安,太後今年已六十,臉上已經長了幾塊老年斑,瞧着很蒼老,聲音倒是溫和的,她朝謝雲訣招招手,“快起來吧,讓皇祖母瞧瞧,臉上的疤,去了沒?”
謝雲訣前幾日來過一次,當時額上的傷還未好,她老人家還賜了不少藥,謝雲訣彎了彎眉,乖巧地走到了太後跟前,還炫耀般晃了晃小臉,“好啦,您瞧瞧,疤痕也沒了,多虧了太子贈的藥膏。”
太後盯着她白淨的額頭,仔細瞧了瞧,果真沒了,新長出的皮膚,又白又嫩,不像上次,險些将她吓到,她也笑了笑,“姑娘家容顏最重要,恢複了就行,太子有心了,前幾日給哀家送來的熏香也很管用,朝上那些個大臣還參他手腕狠辣,依哀家看,他是最貼心的一個。”
後宮不得參政,這話太後能說,謝雲訣卻沒法接,只笑着附和了一句,“太子自然是極好的,才學出衆,還很能幹,不僅随了母後,還随了皇祖母您,也是你們教得好,他才如此出色。”
皇後邊給太後梳發,邊瞥她一眼,小姑娘言笑晏晏,一張小臉吹彈可破,完全瞧不出受傷的模樣,也不知用的是不是活血生肌膏。
她收回目光,熟練地給太後挽了個桃心髻,順口說了一句,“就你嘴甜。”
太後也笑了,“倒也沒說錯,旁的不提,愛看書這點,随我是真的。”
謝雲訣彎了彎眉,“何止是愛看書,您和太子簡直是嗜書如命,虧得您眼睛花了,要不然不定怎麽熬夜。”
她跟太後說話,完全将她當成了尋常祖母,相處起來反倒挺自在。
太後不由樂了,戳了戳她的腦袋,“你這小丫頭,還打趣起哀家來了。”
說話間,貴妃、淑妃等人也到了,貴妃娘娘走在最前面,對淑妃道:“聽笑聲,就猜是四公主或太子到了,有他倆在,總是能聽到母後的笑聲。”
貴妃是幾位妃嫔中最漂亮的一個,她也生了一雙桃花眸,眼角綴着一顆淚痣,平添幾分風情,與皇後娘娘的端莊優雅不同,她年輕時堪稱絕色,饒是這會兒,也完全不顯老。
時光好似格外眷顧她,雖已三十出頭,她肌膚嫩得仍跟二十出頭的小姑娘一樣。
她一到,室內都好似亮堂幾分,謝雲訣笑着行了一禮,忍不住多看了貴妃幾眼,若沒有貴妃,她肯定早死了。
貴妃也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笑着說:“一段時間不見,四公主又長高了,真真是亭亭玉立,也不知以後便宜哪個臭小子。”
太子進來時,恰好聽見這話,漆黑的眸不自覺落在她身上,小姑娘确實長高了些,不知不覺已到了該說親的年齡。
見他的目光落在謝雲訣身上,皇後微不可察地皺眉,她不動聲色收回了目光。
看向淑妃時,唇邊帶了絲促狹的笑,“我記得你那外甥,一直将櫻櫻視若珍寶,兩人青梅竹馬,男才女貌,站在一起別提多般配,不知兩人的婚事,何時定下?”
在淑妃眼中,她不過是伶人之女,哪裏配得上她的侄子,謝雲訣垂下了眼睫,沒吭聲。
果真,下一刻,就聽淑妃道:“皇後快別打趣他倆了,櫻櫻一直将飛然看作親兄長,飛然也将她當妹妹一般疼寵,至于櫻櫻的婚事,只怕我做不得主,屆時還得看皇上的意思。”
顧飛然每次入宮,一雙眸都好似黏在謝雲訣身上,任誰都能瞧出他對謝雲訣情根深種,皇後沒料到淑妃會矢口否認,一時有些猜不透她意欲何為。
她身為一國之母,問出那般話已是不妥,斷沒再追問的道理,只笑了笑,“是本宮誤會了,櫻櫻才情出衆,相貌也絕佳,想必皇上定會為她擇一門好婚事。”
太後淡淡瞥了皇後一眼,總覺得剛剛的她有失身份,隔在平日,她又哪會操這個閑心,不待深想,就聽見了太子的請安聲。
太子身姿挺拔,心志堅定,幾位皇子唯有他的性情,與先帝最像。
為了從根源上,杜絕奪嫡之亂,先帝根本沒給其他嫔妃開枝散葉的機會,他膝下兩子兩女,皆是太後所出。
歷朝歷代,有此選擇的帝王寥寥無幾,太後幾乎是躺贏,和先帝的感情也甚篤,愛屋及烏,她最疼的便是太子,此刻眸中的笑都真切了一分,“都免禮吧,太子也坐,宮女呢,再添幾把椅子。”
殿內烏泱泱的滿是人,都快坐不下了,謝雲玥也來了,她鬧出的那場笑話已不胫而走,最近她都躲着人,每次一下學,都是第一個離開,若非不好缺席,今兒一準兒躲宮裏不出來,她垂着腦袋,站在角落,壓根不敢冒頭。
就算她不來,室內同樣熱熱鬧鬧的,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挖空心思說着讨巧的話。
太後最不喜這個調調,一對比,還是太子和櫻櫻更襯她的心,沒一會兒太後便失了耐心,開始攆人,“成了,都回吧,人多,就不留你們用早膳了。”
謝雲訣随着淑妃等人站了起來,有幾個妃嫔卻磨磨蹭蹭的,擺明了想多賴會兒,原因無他,以往初一就算再忙,皇上也會過來一趟,今個兒許是有事耽誤了,還沒來。
皇上甚少去後宮,她們也就趁着給太後請安時,方能見見人。
皇後淡淡掃了衆人一眼,目光落在了麗嫔身上,她動作最磨蹭,“麗嫔這是怎了?身體不适?”
麗嫔心中一慌,忙站了起來,她若敢說身體不适,皇後就敢讓人撤掉她侍寝的木牌,雖說被皇上翻牌子的幾率極小,麗嫔也不敢賭。
謝雲訣并未多瞧,跟在衆人身後,走出了慈寧宮,太陽已經徐徐升起,縷縷金光透過梅枝,灑在人身上,周身暖洋洋的,很舒服。
謝雲訣剛下完臺階,就聽見身側傳來一聲溫和的聲音,“四皇妹,你和方小姐,是想上午練習騎馬,還是下午?你們定好時間,派人給我說一聲就行。”
謝時熠也聽見了兩人的對話,腳步不由一頓,望着謝雲訣的目光,不自覺添了一絲冷意,不找他,反而找別人?
她和二皇兄何時這般相熟?
謝雲訣正懊惱着,并未察覺到他的目光,她拍了一下腦袋,腼腆道:“瞧我,最近忙暈了頭,連時間都忘記和你說了,下午我要出宮一趟,沒時間,咱們就上午練吧,二皇兄先回去用個早膳,等阿凝到了,我們直接去校場,等會兒校場見。”
“成,那就校場見。”
貴妃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也好奇地看了過來,她尚未開口,淑妃先說了話,“剛從馬上摔下來,怎地又練習騎馬?姑娘家家的,又無需上戰場,練好了也沒甚用,學它作甚?”
這些年,淑妃和貴妃背地裏沒少鬥法,淑妃借了謝雲訣的勢,還算受寵,可惜膝下無子,沒能爬到貴妃的位子,反倒被壓了一頭。
她看貴妃不順眼,也并不希望謝雲訣私下和二皇子親近。
謝雲訣已經不想當她的提線木偶,怕衆目睽睽之下,自己公然反駁,會惹得淑妃不喜。
她眨眨眼,笑道:“母妃從小就教導我,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我總不能因懼怕,就不學。等我學好了,今年秋獵時,說不得也能跟着父皇下場。”
最後一句打動了淑妃,嘉盛帝喜歡狩獵,每年秋季都要去獵場,往年謝雲訣年齡尚小,并未參與狩獵,她若真能學好,說不得更得聖上喜愛。
她沒再多言,只叮囑一句,“莫要再摔了。”
謝雲訣彎了彎眸,“您且放心。”
和衆人道完別,謝雲訣先回了自己的宮殿,剛進院子,星辰便迎了出來,笑道:“主子回來的正好,奴婢剛将膳食拎回來,現在就給您擺上吧?”
拎膳食這些活,其實本不屬于她,奈何她愛表現,總想方設法地往謝雲訣跟前湊,也沒少給淑妃打小報告。
謝雲訣瞥她一眼,道:“擺吧。”
用膳時,她讓宮女都退了下去,包括星月,反倒将星禾留了下來,星禾也是淑妃的人,一個她,一個星辰,在淑妃跟前最得臉。
韶華殿還有幾個宮女是淑妃的人,她們幾人看謝雲訣年齡漸長,逐漸有了自己的威嚴,都留了個心眼,不會什麽都告訴淑妃,這十來日,經過星月的敲打,一個比一個老實。
星禾和星辰則不然,她們自認比星月年長,背後又有淑妃撐腰,壓根沒将星月放在眼中,之前謝雲訣重用星月時,她們都不服管。
何況現在。
見謝雲訣用膳時,又留了星禾,星辰暗暗咬唇,她不敢多言,恭敬地退了下去。
謝雲訣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隐晦地給星月使了個眼色,讓她按計劃行事。
星月也一臉不忿地退了下去,遠離殿堂後,她才不服地說了一句,“真不知星禾做了什麽,竟讓主子如此看重。”
這幾天,每次用膳謝雲訣只留了星禾。
星辰也有些不快,她咬了咬唇,神情晦澀難明。
謝雲訣惦記作畫的事,用完早膳,讓星禾進去研的墨,這下星辰更坐不住了,踮起腳尖往裏看了眼,自打謝雲訣醒來後,她還沒讓宮女和內侍進過書房,星禾可是頭一份,也不知這小賤蹄子,怎麽讨了公主的歡心。
謝雲訣只讓星禾研的墨,她研墨時,謝雲訣翻開書籍看了看,待星禾退下後,她才掏出畫筆。
星禾出來時,星辰和星月正伸着脖頸往裏瞧,她不自覺挺直了背脊。
*
經過十來日的筆耕不辍,謝雲訣已經畫了三十來頁,剛畫完一張,院中就傳來了腳步聲。
是方凝來了。
謝雲訣讓方凝進了屋,方凝好奇地湊過去看了幾眼,每一幅都畫得惟妙惟肖,她忍不住誇了一句,“你畫得也太好了!”
謝雲訣從四歲開始學習畫畫,至今已學了十年,每日至少練習一個時辰,全是汗水換來的,若沒長進,以淑妃的脾氣,不定怎麽罰她。
謝雲訣瞟她一眼,“你若得閑,就将畫收起來,下午咱們出宮時,把這些先帶走。”
方凝吐舌,乖乖收拾了一下,将畫晾幹,收入錦盒後,她們才來到校場。
謝雲訣驚訝地發現,太子竟也在。
方凝原本還很興奮,瞧見太子,臉上的笑瞬間斂了起來,一下變成了苦瓜臉,“表哥怎麽也來了?”
謝雲訣也有些奇怪,他最近不是很忙嗎?怎麽也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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