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22章 第 22 章

對太子出手的人，無疑是了解太子的，知曉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水榭作畫，這才盯上了水榭，上一世的太子，應該是意識到不對，及時離開了，只吸入一點媚藥。

李美人清楚，中了藥的太子不可能出現在人前，才敢将矛頭對準太子。

對方既有害人之心，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還是得引蛇出洞才行。

謝雲訣打算将計就計，這就需要皇兄的配合，難就難在，謝雲訣不确定，皇兄會不會無條件信任她。

謝雲訣不自覺嘆口氣，一旁正在奮筆，寫話本的方凝都被她吸引了注意力，她放下狼毫筆，問道：“怎麽啦？愁眉苦臉的？遇見什麽事了？”

謝雲訣搖頭，“不是什麽大事，在想今年秋獵，咱們肯定也能參加，想拔得頭籌，還是得練好騎射才行。”

方凝并未懷疑什麽，“聽說每年，前三名獎勵都很豐厚。”

“對，所以接下來四個月，咱們有空多練習一下，晚上下學後，我再去請教一下皇兄，你也記得多請教一下表哥，讓他多教教你。”

方凝還是對話本更感興趣，“我就算了，反正也不指望得名次，有這個時間，我多寫話本，咱們還能多點盈利。”

這半個月話本的盈利确實不少。

兩人簡單聊了幾句，方凝繼續寫話本去了，晚上下了學堂後，謝雲訣便去了東宮。

太子送她一匹小馬駒的事，早就傳了出去，她就算出入東宮，也不會引人懷疑，她過來時，皇兄并不在，是曹公公帶她去牽的小白，謝雲訣狀似不經意地說：“皇兄不在嗎，真不巧，我本想着再讓皇兄指導一下我的騎射，不知道皇兄何時才能回來？”

曹公公笑道：“殿下去了衛所，估計得傍晚時分才能回，明日休沐，許是有時間，公主不若明日讓殿下指導。若您明日沒時間的話，奴婢也可以從東宮找兩個擅長騎射的，讓他們一會兒指導您。”

指導是其次，謝雲訣主要是想和他聊聊，聞言她笑了笑，“無礙，左右不是什麽大事，什麽時候學都成，我先慢慢練着吧，讓曹公公費心了。”

曹公公道：“公主這話，可折煞奴才了。”

Advertisement

謝雲訣在東宮待過幾年，和曹公公也算熟悉，聞言不由莞爾，她牽着小白，去了校場。

她在校場騎了兩圈，又練習了一下騎射，許是前段時日得了太子的提點，近來她進步很大，星月笑道：“公主的準頭越來越好了。”

謝雲訣只覺好笑，勉強射中靶子而已，這算什麽好？

話雖如此，她還是有一點點開心，謝雲訣又練了一會兒，三月底，天氣略暖和了些，稍一運動，就口渴得厲害，水囊裏的水，也喝完了，傍晚時分，估摸着太子該回來時，謝雲訣才牽着小白，溜達回東宮。

天色逐漸下沉，大片的餘晖連成一片，似火燒雲一般，将整個天邊染得通紅，遠處的宮殿都像披了一層暖色的紗衣。

她尚未走到東宮，迎面和皇兄撞到了一起，他一身盔甲，一頭墨發高高豎起，那張俊美到近乎昳麗的面容，更添一分剛毅。

謝雲訣眼睛不自覺一亮，正要朝前走去，發現他身側竟還跟着一個少女，這姑娘不是旁人，是太後母族的人，名喚秦惜，按輩分，喊太後一聲姑奶奶。

年輕一輩的小姑娘裏，除了謝雲訣，太後最喜歡的便是她，她父親年前去剿匪時，不慎中了一刀，因高燒不退，人就這麽沒了，太後憐她沒了父親，時不時會将她接入宮中小住。

她一襲雪白色衣衫，頭上插了一支羊脂白玉簪，瞧着溫溫柔柔的，笑起來也很甜。和謝雲玥一樣，都是柔弱風，卻比謝雲玥聰明多了。

此刻，她眉眼含笑，正羞赧地望向太子。

不得不說，喜歡他的貴女可真多，英姿飒爽的李瑛蔓，豔麗無雙的譚代纾，連溫柔可人的秦惜，私下望着他的目光，竟也情意綿綿。

謝雲訣對秦惜印象還可以，正遲疑着要不要牽着小白，繞道走時，就瞧見太子擡起了眸，漆黑的鳳眸，直直落在她身上，似乎在說，“往哪兒躲？”

謝雲訣揉了揉鼻尖，朝他們走了過去，“皇兄，秦姑娘。”

秦惜這才瞧見她，連忙屈膝行了個萬福禮，“四公主。”

走近後，謝雲訣才發現她手中提着一個盒子，見謝雲訣的目光落在了盒子上，秦惜臉一紅，解釋道：“我今日給太後娘娘做了糕點，她想起太子也愛吃，讓我給太子送來一些，沒成想半道上碰到了太子，我做得多，四公主若不嫌棄，一會兒我給你也送一些。”

宮裏那麽多宮女，讓誰跑不成？偏偏是她，明眼人一瞧就清楚，太後娘娘是有意撮合她和太子。

秦惜提着糕點過來時，都覺得不妥，因着仰慕太子，終究沒舍得拒絕，這會兒竟被謝雲訣撞了個正着。

她多少有些窘迫。

謝雲訣笑容自然，眸中并無輕視，反而比平時多了絲熟稔，待皇兄登基，身邊肯定少不了美人，秦惜也好，譚代纾也罷，都有可能成為他的妃嫔。

謝雲訣也有意與她們交好，笑道：“那多麻煩，還要勞煩秦姑娘多跑一趟，我正好要把小白送到東宮，一會兒蹭皇兄一個就行。”

秦惜略有些遲疑，正想說：“太子沒要，說皇後比他更愛糕點，讓我給皇後娘娘送去。”

這時趙公公卻上前一步，笑道：“既然公主想吃，那就留下吧，糕點重，秦姑娘，還是奴婢拎着吧。”

秦惜一怔，下意識看向太子。

太子的目光，卻落在謝雲訣身上，還主動問了一句，“怎地出這麽多汗？”

平時的他，哪會在意旁人出不出汗，有人摔倒在他跟前，他都目不斜視，原來，他私下對四公主如此重視，難怪趙公公敢擅自做決定。

秦惜也沒推辭，将糕點遞給了趙公公。

謝雲訣接過太子遞來的帕子，擦了擦額上的汗，不好意思道：“我多騎了幾圈，稍微有些熱，還沒完全散下去。”

擦完，想還給他時，方意識到不妥，“等洗幹淨，我再還給皇兄。”

太子道：“無礙，東宮多的是，你身邊的宮女呢？怎麽就你一個人？”

謝雲訣其實是想單獨見他，才将星月打發回去，“剛剛實在口渴，讓她回去打水去了，我等了會兒，不想騎了，索性回來了。”

兩人之間說不出的親昵，秦惜呆站在一旁，既詫異，又失落，詫異于太子私下面對妹妹時，原來沒那麽寡言，還會主動找話題。

失落于他對自己的态度，她剛剛說了好幾句，他也不過回一句不必，就算她搬出了太後，他也不過是讓她将糕點送給皇後。

她杵在這兒也有些尴尬，沉默了一下，柔聲道：“殿下，四公主，時辰不早了，那臣女就先回慈寧宮了。”

兩人微微颔首，她走後，兩人并肩朝東宮走去，走到拐彎處，謝雲訣才扭頭看了一眼秦惜的背影，笑眯眯打趣了一句，“皇兄豔福不淺吶。”

謝時熠淩厲的鳳眸，微眯了起來，擡手敲了一下她的腦袋，“胡說什麽？”

謝雲訣捂着腦袋躲了一下，嘿嘿笑了笑，“實話而已，李瑛蔓就算了，其他貴女還是挺漂亮的，本來就豔福不淺。”

長大後，她越發像個成熟穩重的大家閨秀，笑不露齒，從容淡定，甚少笑得這般促狹、靈動。

謝時熠的目光，情不自禁落在她巴掌大的小臉上，她膚如凝脂，眉眼動人，饒是粉黛未施，也足夠惹眼，論漂亮，他還沒見過有誰，能勝于她。

謝雲訣摸了摸臉頰，“又出汗啦？”

她又取出他的帕子擦了擦額頭，那帕子，他今日雖不曾用過，之前卻用過一次，不知為何，被帕子擦過的額頭，竟火辣辣燒了起來。

謝時熠無端想觸碰一下額頭。

謝雲訣又擦了擦汗，将帕子重新收入了袖中，牽着小白笑眯眯随他去了東宮。原本還需要找個借口和他多相處一下，如今有了糕點，理由都不必找了，将小白，交給身邊的內侍後，謝雲訣便随着太子進了他的寝殿。

太子進屋換衣服時，謝雲訣沒忍住好奇，打開食盒瞧了瞧，食盒一共三層，每一層都擺了六枚糕點，有桃花糕，桂花糕，還有一種很是晶瑩剔透，一時瞧不出什麽成分。

謝雲訣喜愛各種美食，心中癢癢的，一時沒受住誘惑，拿起了一枚，尚未送入口中，手上被人敲了一下，“洗手了沒？”

謝雲訣臉一紅，小時候管她，長大了竟還管，她不要面子的嘛，謝雲訣為自己辯解了一句，“不幹不淨，吃了沒病。”

對上太子深邃漆黑的眸，她一時頭皮發麻，只得悻悻然地放下了糕點，臉頰氣鼓鼓的，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謝時熠本以為她已經長大了，誰料一碰見愛吃的糕點，又露出了原型，他唇角不自覺上揚。

曹公公親自打了水來，謝雲訣洗完手，才捏起糕點，第一塊遞給了謝時熠，“皇兄你也吃。”

謝時熠不太喜歡這種甜膩的東西，淡淡道：“吃你的就行。”

這話小時候，她聽過無數次，遂不再管他，謝雲訣将那枚晶瑩剔透的糕點，放入口中咬了一口，糕點甜而不膩，很有嚼勁，裏面還放了幹果，葡萄幹，滿口香甜，她不禁感慨道：“秦姑娘的廚藝還真不錯，難怪皇祖母喜歡她，皇兄日後有口福了。”

謝時熠聽得煩躁，涼涼瞥她一眼，“吃也堵不住你的嘴？”

謝雲訣吐舌，吃完一枚，她才四下看了一眼，道：“皇兄，我有一件要事與你說。”

太子掃一眼室內伺候的小太監，兩人識趣地退了下去，走前還關上了門。太子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他身姿筆挺，饒是在自己的寝殿，仍舊正襟危坐，白皙修長的手卻不自覺敲了一下椅子的扶手，目光帶了點疑惑，“何事？”

謝雲訣一時不知如何措辭，沒頭沒腦問了一句，“皇兄，你信我嗎？”

謝雲訣心中一時沒底，忍不住補了一句，“皇兄信我，我是不會害皇兄的。”

太子俊挺的眉蹙了蹙，他自是信她，幼年的相處，讓他足夠了解她的品行，她心性純善，別說不會害他，宮裏任何人，她都不可能主動去害。

“發生了何事？”

謝雲訣不知從何說起，猶猶豫豫問了一句，“李美人，你對她有印象嗎？”

她總覺得，李美人不會突然陷害太子，在陷害他之前，說不準引誘過他，所以才試探了一下。

太子的眉一下蹙得更緊了，除此之外，讓人瞧不出任何端倪，“怎麽了？”

謝雲訣放棄了試探，沒再賣關子，鄭重道：“我前幾天，心情不太好，去過一次映柳湖，當時沒帶宮女，自己一個人貓在水榭後邊釣了會兒魚，不小心聽到有人要針對你，她們清楚，你時常去水榭，打算在水榭設局，我沒敢發出動靜，也沒敢去查探，只隐約覺得聲音耳熟，這幾日，我刻意留意了一下各宮的丫鬟，若我所料不差，背後之人應是李美人。”

“這幾日，我一直留意着皇兄，見你沒去水榭，我放心不少，明日休沐，我怕你萬一過去作畫，想了想，還是直接告訴你吧。”

怕他不信，她舉起了手，“皇兄若不信，我可以起誓，是真的有人想在水榭害你，若我膽敢撒謊，就讓我……”

毒誓尚未說出來，嘴巴一下被捂住，他的掌心溫暖而炙熱，眸色卻沉沉的，帶着一絲不贊同，“亂起什麽誓？”

他垂眸望着她，好看眉頭也皺了起來。

一時嚴肅的不像話。

謝雲訣反倒沒那麽怵他了，這個模樣的他，又令她想起了小時候那個會疼她，會寵她的皇兄。他是真真切切将他當成了妹妹，也曾給與過她許多溫暖。

謝雲訣眨了眨眼，纖長卷翹的眼睫毛也跟着顫了一下，許是有些悶，她吸了一下鼻子。

她不動還好，一動，花瓣似的唇，也跟着動了動，掌心像是被親了一下，柔軟的觸感，讓謝時熠一怔，心中也湧起一股異樣的情愫，眸色都暗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