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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因為他的插入, 本該落在地上的杯子,直接砸在他肩膀上,杯子似裹着雷霆之勢, 換成旁人肯定會悶哼出聲, 謝時熠眉頭都沒皺一下, 反而上下掃了謝雲訣一眼, 見她并未受驚, 方擡起眸, 看向皇上, “父皇息怒。”

謝雲訣緊張地攥住了他的衣袖,快他一步說:“父皇, 今日之事都是我的主意。”

嘉盛帝畢竟是皇帝, 還是個極其聰慧的皇帝,肯定會從她的邀約,聯想到什麽, 無巧不成書,帝王的猜疑,會讓他不信所謂的巧合。

他在宮中又耳目衆多, 還有錦衣衛,可以說遍地都是眼線, 想在他眼皮子底下算計人, 難免有事情敗露的一天, 與其埋下禍端, 不若清清楚楚地讓他知曉。

謝雲訣道:“我們本也沒想瞞您,是我先聽到有人要算計皇兄, 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我才将您和皇兄喊了過來。”

“父皇, 今日去水榭的實際上是您身邊的秦公公,我告訴他,有人想謀害太子,又不确定對方是否會真正實施,怕打草驚蛇,才懇請他前往水榭一探究竟,他只是穿上皇兄的衣服,扮成了皇兄的樣子。”

謝雲訣仰起臉正色道:“兒臣之所以沒提前說,并非不信您,您公務繁忙,若對方沒有實施,這等小事,就沒必要打擾父皇了,若他們真要下手,秦公公也能做個見證,我并不知道李美人會如何對付皇兄,若有所疏忽,望父皇諒解。”

秦公公是司禮監掌印的幹兒子,對皇上也再忠心不過,聽完解釋,皇上臉色和緩了些,“小秦子人呢?”

片刻後,秦公公才在人的攙扶下,來到乾清宮。

他身高和太子差不多,臉上還上了妝,身上仍穿着太子的服飾,遠遠走來時,真像極了太子。

離近後皇上才發現,他面色潮紅,走路時腳步虛浮,撩起衣袍,跪下時,甚至險些摔倒。

他學過拳腳功夫,如今是東廠二把手,一般人根本傷不了他,嘉盛帝還是首次瞧見他如此脆弱的模樣,不由蹙起了眉,“這是怎麽一回事?”

秦公公掃了一眼,謝雲訣和太子,道:“回皇上,奴婢進去水榭時,不甚吸到了熏香,裏面是一種極烈的媚藥,奴婢察覺到不妥時,才破窗離開了,直接去了太醫院,這種毒是前朝禁藥,禦醫也沒有解藥,只能一點點将毒素逼出來。”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道:“也虧得奴婢是閹人,散毒時比尋常男子輕松些,若換成太子殿下吸入毒藥,只怕更要難熬幾分。”

察覺到水榭內有毒後,秦公公就已經離開了,誰也沒料到,李美人為了算計太子,竟找了個人假裝太子,跳入湖中的并非是秦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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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盛帝來到水榭時,侍衛已将熏香熄滅,門窗也已被打開,饒是如此,他此刻也有些心浮氣躁,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李美人何其歹毒。

前往水榭的若換成太子,就算他及時逃脫,只怕體內也會留有餘毒,只要李美人咬死,那人是太子,只需太醫一驗毒,便能說明太子實實在在去過水榭。

就算他為了國本,願意相信太子,只怕心中也會留下芥蒂。

好歹毒的手段。虧得他将人攔了下去,沒讓她死成。一個妃子妄圖構陷太子,要麽是敵國細作,欲要動搖國本,要麽就是嫌太子礙了眼,擋了路。不論是哪種結果,她背後必定有人。

嘉盛帝對秦岩道:“你退下吧,這兩日好生休息,讓你幹爹親自審問李美人,務必盯好,別讓她咬舌自盡。”

秦岩在小太監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嘉盛帝這才看向謝雲訣和太子,“你們也下去吧。”

說完,又瞥向太子,“肩膀怎麽樣?你若老實待在原地,未必會砸到你,好端端的動什麽?”

嘴上雖是指責的話,嘉盛帝卻也清楚,他也是為了護着櫻櫻,朝中大臣都說太子行事狠辣,手腕過于強硬,完全不講情面,不顧情誼,實際上,他對上孝順祖母,敬愛長輩,對下也很照顧弟弟妹妹,不過面上冷厲罷了。

謝時熠回道:“兒臣無礙,父皇不必挂念。”

他神色淡然,面上并無絲毫怨怼。

嘉盛帝神情徹底和緩下來,今日的事讓他糟心極了,他神色疲倦地擺擺手,“先去偏殿讓太醫上一下藥,再回。”

“無礙,不用上藥。”

嘉盛帝清楚他用了多大的力道,他自幼習武,手上的力道也很大,又是氣急時砸去的,若不上藥,第二日必然高高腫起,“上了再回。”

“謝父皇。”

謝雲訣并未提前離開,而是随着太子一起去了偏殿,謝時熠道:“我無礙,你先回去。”

謝雲訣搖頭,太子是為了她,才挨了那麽一下,她一個人離開,也太沒良心了,“我等你一起。”

謝雲訣忍不住盯着他的肩膀多看了一眼,眼巴巴問了一句,“疼嗎?”

“不疼。”

謝雲訣不信,杯子朝他們砸來時,力道分明很大,她甚至聽到了裹挾的風聲,怎麽可能不疼?

好在沒一會兒太醫就到了,他傷在肩膀,想塗抹藥膏需要先解開衣衫,謝時熠眸色微暗,低聲道:“你出去等。”

謝雲訣沒聽他的,只是背過了身,對太醫道:“劉太醫,您好好為皇兄看看,一定要用最好的藥膏。”

劉太醫應了一聲,一旁伺候的小太監已為太子解開了衣衫,他不自覺驚呼一聲,“怎地腫這麽高?”

謝雲訣聞言,下意識轉過頭看了眼,他衣衫半解,露出半個赤裸的肩頭,鎖骨處确實已經腫了起來,這才沒多久,竟一片青紫,也不知父皇用了多大的力道。

謝雲訣眼中滿是緊張,“是不是很疼?”

謝時熠一把将衣衫扯了上去,傷口雖然遮住了,白皙結實的胸膛,仍裸露着。

四目相對時,謝雲訣忽地有些羞窘,長這麽大,她還是第一次瞧見男子的胸膛,哪怕将他當成了兄長,其實兩人之間并無血緣關系。

謝雲訣揉了揉鼻尖,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那、那個,我、我出去等。”

說完,略有些慌張地提起裙擺,快步走了出去。

謝時熠的目光落在了她泛紅的耳尖上,骨節分明的手指,不自覺蜷縮了一下,眸色越發暗沉了一分。

等太醫上好藥,他穿好衣服,走出來時,謝雲訣已在外面候了一炷香的時間,瞥見他時,她還是忍不住擔心的問了一句,“太醫怎麽說?是不是得好幾日才能消腫?”

不等他回答,她又道:“皇兄送我的藥膏,應該也能消腫吧?我上次僅用了一點,還有很多,我回韶華殿,為皇兄取來。”

說完,便轉過了身,想親自将藥取來,送去東宮。

謝時熠道:“不必,你留着就行,東宮還有。”

謝雲訣便停了腳步,和他一起離開了乾清宮,走出宮殿時,暮色已然四合,曹公公不知何時,也來了乾清宮,此刻正拎着燈籠,在臺階下候着。

瞧見兩人,他躬身請了安,随即道:“天黑,主子小心腳下。”

謝時熠先将她送回了韶華殿,回到自己的寝宮,緊繃了一天的神經,才終于放松下來。

這一晚,整個皇宮燈火通明,侍衛一直在搜水榭中跳入映柳湖後,又消失的男子。

男子從對面上岸後,身影就消失了,嘉盛帝讓侍衛,将附近幾個寝殿全搜了一遍,也沒找着中了媚毒的男子。

此人就像是神秘消失了一般,侍衛們跪下請罪時,多少有些忐忑。

他身中媚毒,根本跑不遠,見侍衛搜了一宿,都沒能尋到人,嘉盛帝神色有些難看,“繼續搜,他身上的毒一時半會兒無法清除,此人定還在皇宮。所有地方都搜了嗎?”

“只有慈寧宮沒搜。”

嘉盛帝起身站了起來,“走吧,朕親自帶人去。”

最後竟真在慈寧宮搜到了人,這人竟也是個內侍,原本就在慈寧宮伺候,錦衣衛很快就将他調查個底朝天,他之前曾在二皇子殿內伺候過。

李美人受不住刑罰也招了,說是二皇子授意他污蔑的太子,錦衣衛竟還真查出了,他和李美人的淵源。

李美人是嘉盛十年入的宮,剛入宮時,還只是一個小宮女,因得罪了禦膳房的總管太監,險些被三個內侍淩辱,是路過的二皇子救了她。這也就是解釋了她之前為何甘願為二皇子賣命。

二皇子因涉嫌謀害太子,被皇上關進了宗人府。

謝雲訣得知這個消息時,眼皮不由一跳,上一世,李美人撞死後,皇上選擇了信任太子,為了壓下消息,他将李美人身邊的婢女全部處死,卻還是有消息傳了出來,說太子□□後宮,背後嚼舌根的小太監,最終被皇上捉了起來,同樣處死了。

并未牽扯到任何皇子。

此時,二皇子卻成了最大的嫌疑者。

印象中二皇兄很是淡漠名利,許是鎮國公府的傾覆,為他們敲響了警鐘,他的外祖父韓老先生已然從高位退了下來,完全沒有争權的心思,貴妃在後宮也一貫低調。

謝雲訣不太相信會是他,就算二皇兄有奪儲之心,也不該這麽早下手,他不是那麽沖動的人。

謝雲訣咬唇,思忖着對策,思及貴妃,吩咐道:“讓人留意着些貴妃娘娘,若有消息,速來回禀。”

“是。”

沒多久,宮女就來通報,說貴妃娘娘為了給二皇子求情,只身去了乾清宮,如今在乾清宮門口,長跪不起。

“父皇呢?”

“皇上并未見她。”

謝雲訣心中不自覺一沉,二皇兄性格溫和,對幾個弟弟妹妹,是最照拂的一個,父皇不肯見貴妃,難道是認定了二皇兄有罪?

單憑李美人的口供和以上淵源,未必就能說明什麽,之前太子還不是險些被害?

謝雲訣心中有些亂,又想起上一世,貴妃娘娘得知她才是鎮國公之女時,無措又期盼的眼神。

若非貴妃救了她,她只怕早就死在了流放的路上,就算為了償還救命之恩,她也不能置之不理。

謝雲訣将過往的事,捋了捋,忽地想起,二皇兄十一歲那年畫過的一幅畫,畫中除了皇上,還将皇子、公主們全畫了上去。

畫中的嘉盛帝坐在院子裏閉目養神,小小的她,蜷縮在嘉盛帝懷裏,也閉眼睡着了,太子則拿起一件披風,蓋在了他們身上,他自己則含笑看着這一幕,一旁是在射箭的三皇兄,穿着漂亮裙子,在陽光下翩翩起舞的大公主,抱着書,在角落看書的二公主……

當年父皇很喜歡這幅畫,還說唯有二皇兄赤子之心,有一雙能發現美好的眼睛,那時謝雲訣才不過五歲大,聽完這話,還笑嘻嘻回了一句,“三皇兄眼睛美。”

結果惹得哄堂大笑,謝雲訣有些無措,臉頰紅紅的,哼一聲,躲到了太子身後。

想起往事,謝雲訣親自去了二皇子的宮殿,瞧見她,李公公等人忙跪了下來,謝雲訣讓他們不必多禮,讓李公公找出那幅畫,給貴妃娘娘送了過去。

片刻後,宮女回來通報說,皇上讓人接了貴妃的畫,只說了句讓她回去,貴妃娘娘仍在殿外跪着。

謝雲訣蹙眉,也去了乾清宮,遠遠就瞧見了貴妃的身影,她上身是鴉青色流雲紋短衫,下身是牡丹紋長裙,那張漂亮的面容,此刻粉黛未施,越發顯得唇色蒼白,面容憔悴。

不知不覺,她已經跪了兩個時辰,日頭曬得厲害,她口幹舌燥,人也搖搖欲墜。

全靠毅力在支撐。

瞧見她,貴妃眸中閃過一抹意外,謝雲訣從星月手中接過水囊,遞給了貴妃,道:“娘娘還是要保重身子才行。”

她派人送畫時,貴妃已感到意外,不成想,她竟親自過來了,對上她關切的雙眸時,貴妃心中稍暖,落井下石易,雪中送炭難,謝雲訣卻肯再次幫忙,她道了聲謝,也沒客氣,接過水囊喝了一口水。

謝雲訣走進了乾清宮,提出想見皇上一面。

趙公公進去通報了一聲,沒多久卻走了出來,道:“公主還是請回吧,皇上說,後宮不得幹政,他沒将貴妃娘娘打入冷宮,已是額外開恩,您還是勸勸貴妃娘娘吧,以免她觸怒龍顏。”

謝雲訣無奈,走下了臺階,路過貴妃身側時,再次聽到她道了聲謝。

謝雲訣什麽忙,都沒幫上,哪裏值得她的謝謝,就算要說,也該她說才對。

她一咬牙,去了東宮。她過來時,太子正在處理政務,嘉盛帝有意培養他,他每日都會幫着處理一部分奏折。

他已經知曉她為二皇子求情的事,瞧見她,并不意外,批完一行字,便放下狼毫筆,站了起來,“走吧。”

謝雲訣打好的腹稿,竟是一句都沒用上,怔愣間太子已經越過她,走到了門口,扭頭看她一眼,“還不跟上?”

他面冷,聲音也冷,這時在謝雲訣心中的形象,卻無比高大,高大到讓她心中漲得滿滿的。哪怕這些年,他更冷了,更威嚴了,卻還是那個會包容她的太子哥哥。

謝雲訣彎唇,提起衣裙,跑到了他跟前,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感動道:“太子哥哥,你最好了。”

這一聲“太子哥哥”比任何時候都要甜。

察覺到她柔軟的手臂緊挨着他時,太子的身子不由一僵,眸色也暗了一分,腦海中忽地閃過,前兩日的夢境,也有一對這樣柔軟的手臂,圈住了他的脖頸。

好不容易壓下的邪念,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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