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欺負人（加更）

欺負人（加更）

簡挽就這麽擡眸看着他，手不自覺地捂住他的嘴和鼻，只露出他的眼睛。

他的眼皮很窄，桃花眼，眼尾上挑時壓下的暗色陰影，襯得眼眶更加深邃，減少了他的戾氣，反倒看上去更多情了。

不過此刻，他的眼睛卻讓她想起了T。

高中時，他的名聲在外，各校都有追求他的女生。而她那次被剝奪高中競賽名額之後，也成了衆人口中的追求者之一。

哪怕她什麽都沒做，依舊樹大招風。

她喜歡‘T’ 的事在學校鬧得沸沸揚揚，也成了別人課後必聊的八卦。那天輪到她打掃衛生，恰巧聽到了——

景澤絨：“聽說T快出國了。”

“啊？”眼鏡女問：“為什麽？”

“還不是因為——”景澤絨看見了站在身後的她，聲音提高了點，“某人暗戀人家，這事被傳到別的學校去了，連累T也成了別人指指點點的對象。”

“他那麽高傲的人，怎麽受得了別人指指點點。”眼鏡女看向身後，“哼，自己不好過，也讓別人不好過。”

她們不善，簡挽轉身就走。

“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景澤絨卻把她叫住，言語間滿是高傲嫌棄，“誰靠近你，誰就倒黴。”

那個年紀的少女總是敏感又沖動的。

簡挽也不例外。

她記得她那時候頓了頓，轉身，走到二人身邊，放下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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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桶明明沒有味道，景澤絨還是故作誇張的捂住鼻子，“快拿開，熏死人了。”

簡挽淡淡的，又把垃圾桶朝二人那邊踢了踢，扭頭問眼鏡女，“你也聞到了？”

眼鏡女：“廢話。”

“那就對了，”簡挽點頭，若有所思道：“狗鼻子就是靈。”

這句話刺激到了二人，二人很生氣。

景澤絨踢倒了垃圾桶，跟眼鏡女将她圍住，“就你這樣，T怎麽會喜歡你？”

情形不妙，簡挽腳步往後退，卻被眼鏡女從身後堵住。

眼鏡女：“怎麽，現在知道怕了？”

眼看着對方的手就揚了下來，樓道裏傳來大門口門衛的聲音，“簡挽，簡挽在哪？門房有個叫特（T）的，給你放了點東西。”

簡挽經常坐在門房，門衛都認識她。

景澤絨和眼鏡女立馬将手藏到身後，簡挽見狀朝着門衛跑過去，跟他下了樓。

下樓的過程中，簡挽還沒從剛剛的驚心動魄中緩過來，氣喘籲籲地問道：“你剛說的是不是T？”

“什麽踢不踢的，”門衛大爺說：“就是之前跟你在門口的那個男娃娃。”

簡挽神色激動，步子準備着随時沖刺：“他自己送過來的？他人呢，還在不在？”

門衛擺手：“早走了，那會下午三點多送過來的，你們還上課着呢。”

“他怎麽說的？”

門衛：“他就說給上次坐着的那個同學，就你一個老坐我這，沒別人。”

簡挽才想起，他不知道她的名字。

到了門房，門房的小房間內有着各種別人郵過來的東西，門衛指着那沓複習資料，“就那兒，你拿走吧。”

簡挽蹲下，翻了翻，上邊都是他的筆跡，張揚輕狂的字體。

T在不知不覺間又幫了她一次。

少女的青春總會有一個肆意昂揚的少年，替她解圍。

簡挽很幸運遇見了T。

但書會被翻舊，筆記會淡，記憶也是一樣。

自那天下午之後，T逐漸從學校的八卦聲中淡出，也從簡挽的記憶中漸漸變褪色。

她關于T的記憶并不多。

但每次想到他，她跳動的心髒總會比她的身體先作出反應。

而褪色的一切記憶随着柏廷的眼睛，又重新一格一格的出現，上色。

柏廷一直沒拿開她的手，“你這是讓我閉嘴？”

簡挽還沒完全抽回思緒，稍愣，“嗯”

柏廷眼皮微垂，看了眼她的手。

簡挽順着視線，才發覺自己手捂着他的嘴，“不好意思，”說完，她觸電似地收回手。

柏廷手捏着她的下巴，擡起，垂眼看，“你剛想什麽呢。”

簡挽下意識說：“沒想什麽——”

“那就是真在跑神，”柏廷語氣涼涼。

又在給她下套。

靜了幾秒，簡挽說：“就是想起一個同——”T不是她的同學，簡挽一頓，改口道：“人，而已。”

在他面前還想別人。柏廷啧了聲，“別給我說是前男友。”

簡挽：“不是。”

“沒騙人？”柏廷問。

“我騙過你麽？”簡挽脫口問出之後，就後悔了。

好像自從認識以來，她說的什麽話都沒有實現過。

說出院就還錢，她不僅沒錢，之後還更麻煩他了。

“既然你提出來了，”柏廷看在眼裏，眸中戲弄，“那我是不是該算算賬了？”

簡挽被捏的有點疼了，眉心輕輕蹙了一下。

她本就生着南方姑娘的細軟感，現在眉心蹙着，更憐軟了，輕輕松松就把人的心揪着，仿佛別人都是欠她的。

可他都沒使勁。

柏廷剛想說幾句，忍了忍，手上憋了下力道，心裏暗罵了聲。

明明是她在自己面前想別人，現在還說不得了？

驀地，他咬了咬牙，松手，道：“你欺負我上瘾？”

這是他說的第二遍。

簡挽想為自己辯解幾句，可突然——

他只對你好。

三禾的這句話像是蛇蠍一樣鑽入簡挽的腦中，毒素蔓延，讓她的全身發麻。

她看着柏廷的背影，莫名喊出了聲：“柏廷。”

柏廷回頭看她，眼色不善，但還是強忍着，“說。”

簡挽第一次這麽直接看到一個人對她耐着性子。

也是第一次從他的身上感覺到，她好像真欺負他了。

明明脾氣那麽冷漠狠厲的一個人，卻忍着她。

她明明欠他的錢和人情，該忍的人是她。

簡挽一瘸一拐地朝他走着，卻被柏廷制止，語調冷冷的，“就站那說。”

“為什麽？”簡挽問。

柏廷指着她的腿，這是懶得跟他廢話了。

如果放平日，簡挽一定覺得柏廷在嫌棄她，耍她。

可現在——

她怎麽覺得柏廷就像只紙老虎呢？

簡挽走了過去，看着他的肩頭有土，替他拍了拍，“你一會有事麽？”

柏廷偏頭看她，沒有說話。

簡挽：“今天晚上有篝火節，如果你沒事的話，現在去應該趕得上。”

說完後，她看着柏廷，他沒什麽表情，手揣在兜裏，身體朝另一個方向扭了扭。

不願意搭理她。

以前跟邱少彬在一起，她沒有主動約他出去過。

不知道柏廷這個反應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你如果有事可以去忙，沒有一定讓你去。”簡挽說：“你不要不好意思拒絕——”

“簡挽。”話未說完就被柏廷打斷。

他的嗓音低啞，聲音像是從胸腔裏擠出來的，如惡魔低語，沒有溫度。

簡挽感覺自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但還是硬着頭皮，“你說。”

“有再一再二，”說着，他就朝她轉過身來，伸手指着她，“沒有再三再四。”

簡挽點頭，琢磨了一下，猶豫開口，“我剛又欺負你了？”

柏廷揚了揚下巴，偏頭，冷哧了聲。

看樣子是了。

簡挽抿唇，“我能問一下，我是怎麽欺負的麽。”

柏廷沒說話，簡挽就走到他面前，又問了一遍。

柏廷拿手指戳着她肩胛骨，把她推開，眼神盯着她。

簡挽讀懂了他的眼神，回答着：“會改的。”

驀地，柏廷開口，大發慈悲道：“邀請人得有個态度。”

話落，簡挽明白了。

原來是嫌她剛剛邀請他去篝火節，沒誠意。

簡挽忍不住給自己辯解，“我以為你有事，不方便，所以才——”

“我很忙麽？”柏廷打斷。

“啊？”簡挽頭腦一懵。

她只聽過人說自己忙，但是沒見過自己不忙說的這麽坦坦蕩蕩的人，感覺他專門只等她邀請一樣。

柏廷又重複了遍：“我給你說過我忙？”

簡挽回過神，“沒有。”

柏廷睨眼看她，看上去傲傲的，“這下知道了？”

“嗯，”簡挽說：“知道了。”

“那下次約我就不要犯同樣的毛病。”柏廷語氣又成了欠了吧唧的樣子，說完就背着她的包，下了樓梯，留給了她一個背影。

下次。

約他？

簡挽愣在原地，想要解釋什麽，但在柏廷腳步停下，對她說：“不走？”

簡挽還是把話憋在了心裏，沒再吭聲，“走。”

走到醫院門口，柏廷不知道在哪搞到一個皮卡車，簡挽坐在了副駕。

今天天氣不錯，風很小，柏廷把窗戶打開，單手把着方向盤，風揚起了他的頭發，側臉鋒利，透着野蠻的侵略感。

本以為他開車會跟賽車手一樣飙車，但恰恰相反，他開車很穩當，遇到路人加塞，也是避讓。

看着遠處的綠燈還有十秒。

簡挽說：“給個油，能過去。”

柏廷側眸看她，“慌什麽。”

簡挽不是個急性子，而是綠燈還有十秒！

正常開車不減速，肯定能過去。簡挽看了眼柏廷，柏廷也看了眼她。

最後簡挽還是忍了忍，沒說話。

柏廷腳踩剎車，在綠燈變零的那一秒，車穩穩停下，“不服？”

簡挽說：“沒有。”

“明明就有，”柏廷指着右前方，“看那。”

簡挽擡頭，耳邊響起柏廷的聲音，“右前方有個坐輪椅的，往左看還有一隊小學生。”

言外之意：路況不好。

簡挽：“但剛剛對他們來說是紅燈。”

他們會停下的。

“你是他們肚子裏的蛔蟲？”柏廷看着綠燈亮起，發動機發動，左拐，将車停在了一個街口，系下了安全帶，側頭看着她，挑眉道：“那既然你這麽聰明，你猜猜我接下來要對你幹什麽。”

“我猜不到——”說着，沒有察覺到柏廷朝着她湊近，簡挽扭頭，二人鼻梁很短暫的擦了一下。

簡挽往後躲了躲，卻被柏廷一拽，身體慣性貼到了他身上。

車內溫度陡然間升溫，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簡挽的視線描摹着柏廷，從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唇，最後視線停在了他額角的一點汗上。她這幾天照顧老太太照顧多了，看見汗就想伸手替他擦，手腕被柏廷遏住。

“簡挽。”

“嗯？”

柏廷捏着她的下巴擡起，視線停在了她的唇上，聲音帶了些情欲的低啞：“現在呢，還猜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