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越來越近
正值午時,外面的陽光亮得刺眼,坐在寫字樓大廳休息區內的三個人,卻覺得心底冰涼一片。
“我和林茜是老鄉,還是高中同學,但一直都沒什麽交集,高中畢業之後更沒什麽聯系,直到三年前在帝都碰上之後。”王志情緒已經平靜許多,卻也能叫人從他的聲音裏聽出很濃的哀傷與懷念。
那是怎樣的一場相逢?
身在異鄉獨自打拼的王志,活得并不輕松。帝都這座城市,太大太繁華也太叫人心累。拼搏兩年,什麽都沒攢下。父母苦口婆心勸他早日成家的話猶在耳邊回想,他苦笑,自己這麽個條件,誰願意跟他啊。
林茜就是在這樣的時間點出現在他視野中。
那天他同事應酬喝傷了,他半夜送同事去醫院。出來的時候,就瞧見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坐在醫院前面的花壇前,悶頭嚎啕大哭。
那是林茜啊,高中時期許多男孩背地裏讨論的對象,那個學習成績同她人一樣優秀的女孩子。
她竟然也來到了帝都,以這樣脆弱的姿态出現在他面前。
原來她失業了,一時沒找到工作。她弟弟還在醫院,等着交後期的住院費。她跑了許多地方,打電話求了很多人,卻什麽也沒求到。在那一天,她終于崩潰了。
那天晚上,看着林茜滿是淚水與疲憊的臉,他突然生出一種沖動,他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幫她。
他拿出了自己工作兩年所有的積蓄。這些錢放在帝都,可能連三環內一棟房子的廁所都買不起,但卻實實在在地幫到了林茜。
後來的事情仿佛水到渠成。他們的聯系越來越頻繁,他也更多地給予林茜幫助,無論是生活上還是工作上。
相逢半年後,兩個人在一起了。
那一天,王志很激動。這個高中時期被許多男孩暗戀的女孩子,是他的人了。
他想,他一定會好好待她,絕對不會辜負她。
但最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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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敗給了現實。
她的弟弟成為兩人不斷争吵的原因。
林溪的病真的太燒錢,明知治不好,林茜卻執意要治。她賺的所有的錢,全部搭在了弟弟身上,多數空餘時間也都在陪弟弟。
一開始王志覺得也挺正常,畢竟林茜在這個世上,除了一個弟弟,沒有其他親人了。
但時間長了,他就受不住了。他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兩個人的日子不是這麽過的,他在帝都已經五年了,和林茜重逢也快三年,但兩人什麽都沒有攢下,以後拿什麽結婚?拿什麽過日子?
他提出把她弟弟從醫院接出來,在家養着,照顧着。
卻沒想過林茜的反應意外地激烈,說什麽都不同意,還對他大吼大叫。
林茜失蹤前,他們之間爆發了有史以來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原本是約了去吃飯,林茜卻有些悶悶不樂。
王志知道,她弟弟又該交住院費了。
那天那頓飯兩人沒去吃,王志想和她心平氣和地談談,就把車開去了江邊。
那地方幽靜,沒什麽人。就算到時候林茜情緒不穩,兩人發生争執,也不會引起旁人注意。
他想的好好的,一定要心平氣和地和她談談,分析利弊,卻錯誤估計了林茜的脾氣和自己的理智。
那天大吵一架之後,他氣急之下,推開副駕的門,把林茜扯了下去,“既然說不關我的事,那以後你都別來找我了!”丢下一句狠話,然後他揚長而去。
沐恩坐在那兒,看着對面悔恨不跌、痛苦不堪的男人,不知是憤怒多一些還是同情多一些,“你就把她一個人丢在那兒了?”那可是晚上啊,那地方還那麽偏。
王志像被觸碰了什麽禁忌開關一樣,慌急開口,“我有回頭去找她……”
“但你發現她不在原地了?”易燕程漆黑的眸帶着點冷意地盯着他。
看得出來,王志心底也很不好受,他痛苦地捂住眼,“我以為她自己回去了。”
易燕程和沐恩對視一眼。
易燕程繼續問,“你是什麽時候覺出不對來的?”
王志表情懵懵的,有些呆滞,“那天回來之後,她兩天沒有聯系我,我以為她是在和我置氣,再加上這次吵得确實有點兇,我覺得兩個人或許該冷靜一下,也就沒主動聯系她,直到那天……她領導打電話到我手機上,我才知道林茜從那天後就一直沒去公司,公司領導還聯系不上她。”
“我怕林茜領導怒她,再叫她失了工作,就随口替她請了個假,想不管怎樣,先幫她保住工作,再去找她,但之後……”王志情緒又有些崩潰,“之後我就發現聯系不上她了,什麽地方都找不到她……”
沐恩沉默。
“你之後有去江邊找過?”易燕程冷靜地問。
王志先是頓了頓,後雙臂抱着頭痛苦地點了點。
他是白天去的。
視野明亮,人又冷靜之下,才發覺那個地方有多偏僻,多空曠。
四下無人,只有荒草、平靜的江面,還有不遠處的小樹林……
他慌了,他怕林茜出事,又不敢報警,他怕警察懷疑到他頭上……
最後,他跑了。帶着忐忑不安愧疚的心跑了,拼命告訴自己,什麽都沒發生過。
沐恩覺得渾身發冷。這世上怎麽會有這種人。
“你知不知道,林茜很可能被你的膽怯、你的懦弱給害死?”她張嘴,緩慢地問。聲音平靜,卻像一把鋒利的刀插入王志心口。
他抱頭嗚嗚痛哭,“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易燕程看了一眼沐恩,拉她站了起來。
沐恩有些茫然地看他,撞進他烏黑冷靜的眼底。他明明什麽都沒說,那眸底的堅定與鼓勵卻叫她有些害怕的情緒穩定下來。她咽了下有些幹的喉嚨,什麽都沒說地站在他身邊。
“帶我們去你最後一次見林茜的地方看看。”易燕程道。
……
江邊。
真正到了這個地方,沐恩才知道這塊兒有多偏僻、空曠。一眼望過去,除了波光粼粼的江面,就是一片荒蕪的草地,再加二十米左右遠處的樹林。
沐恩心底沉甸甸的,站在岸邊往江裏瞅,憂心忡忡。
易燕程一直在周邊轉悠,看看荒草中間,看看樹林,包括路邊的路引牌,最後來到沐恩身邊。
“不必看了,不在這裏。”
沐恩偏頭看他,“你有什麽發現嗎?”
“沒有,”易燕程搖頭,“時間過去太久了,找不到痕跡。”
沐恩抿了抿唇,又轉回頭看江面。
“別看了,她不會跳江的。”易燕程聲音悠悠的,簡直不知該誇她善良單純還是說她傻。
沐恩瞪眼,“你怎麽知道我在想這個?”
易燕程沒回答,而是看着遠處的江面道:“林茜對她要治好她弟弟的病有了一種執念,連将弟弟接出醫院的事都沒能同意,她又怎麽會放棄患病的弟弟跳江自盡。”
沐恩沉默。
她知道易燕程說的都是對的,但如果是這樣,那林茜去哪兒了?她會丢下弟弟去哪?
“走吧。”易燕程道。
“去哪?”沐恩心中隐隐有一種猜測。
易燕程轉身看着她,目光漆黑沉靜。
“報警。”他在沐恩有所覺的目光裏,平靜地開口,“根據國家法律規定,私人偵探是不可以介入刑事案件當中的。”
“嗡”的一聲,沐恩怔在了當場。
……
易燕程載着沐恩往市區返,直奔公安局,車後座還坐着一個忐忑不安的王志。
一路上,沐恩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說話。
易燕程知道她還有點接受不了,也不出聲,安靜地開車。
車子駛進市區了,沐恩才偏過頭去看他,“你覺得林茜出了什麽事?”
易燕程專注地開着車,側臉線條顯得十分柔韌。他沒有看沐恩,只是很平靜可觀地道:“被拐、被害、被綁架,哪一種都有可能。”
車後座的王志嗚咽了一聲。
沐恩抿了抿唇,交疊在大腿上的手指攥了攥。
“她并沒有得罪什麽人,應該不至于被人盯上。”她聲音輕輕的,不知是在說服男人,還是在說服自己。
易燕程沒有說話。
因為他知道,這世上有一些人,殺人害人并不需要有仇才可以,為錢為勢,為任何一樣東西,都可以。
過了一會兒,他平靜地開口,“報警後,帶着警犬,或許還會在那一片兒找到什麽線索。”
易燕程把車開到公安局外面,穩穩停好。
沐恩和王志都在解安全帶開門,準備下車。他卻望着公安局的門臉,良久沒有動。
沐恩奇怪看他,“你不下車嗎?”
易燕程掏出煙盒點了支煙,坐在車上沒動,“你們兩個去吧,我在車上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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