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成王之路4

成王之路4

燕棠沒興趣關心朗家的家事，她穿梭在荒山野嶺之中，尋找着兩界之間的裂隙。

足足七日她才在一個長滿百白花的山崖之上找打了一個裂縫，巨大的灰色漩渦占據了整個山巅，它帶起了罡風幾乎讓燕棠站不穩，她先是試探性地扔了幾個石塊，又将一根燕羽化作騰飛的燕子送進去。

她閉上眼，将燕羽探到的東西顯化，那燕子迎着罡風飛了許久，忽然眼前一黑，雖然過程兇險，稍有不慎就會卷到其她大千世界，但好在最後還是到了仙界一處荒山，水霧缭繞草木繁盛，和大荒的野蠻生長的木植全然不同。

她兩指一勾，将燕子召回來，黑色的鳥兒撲騰着翅膀落在手心，它是燕棠靈力的分化，自然知道過程中并無危險，可她還是不放心，反複确認過沒有問題後才頂着烈風飛回桐山。

這次回家又有不少追随孟家麾下的妖族相聚在樹屋周圍，可是感覺到燕棠身上那股妖氣後他們便不自覺後退，她坦然地迎上衆妖的目光，不疾不徐地走在鋪滿金黃色桐葉的路上。

燕棠心想大荒的妖族到底是沒了血性，總覺得血脈可以決定一切，甚至以為群起而攻之便能令人跌落高處，陰謀詭計固然害人不淺，世家威望固然令人膽寒，但是強者恒強，這個才是成王的道理。

“不吸取教訓，下次你們都會死。”燕棠停下腳步，聲音輕輕淺淺。

四周寂靜無聲，只有鳥獸驚慌從遠處傳來。

無妖應答，燕棠看了眼山巅的妖皇宮，“我會親自去找孟憐塵的，你們這些護擁就別來讨功，像之前來的妖一樣，枉送性命。”

原以為會乖乖離開，可是忽然一女子持刀奔出，擺明了來刺殺燕棠，她忽而轉身，在電光火石之前轉身掐住了刺客的脖子，燕棠微微歪頭，似乎在疑惑她這般弱小，為何還要來以卵擊石。

搖曳的羽毛将她揚起的手腕劃傷，傷口深入骨髓，刀刃從手中滑落，她流着淚，從嗓子眼裏擠出來：“你殘暴無道，毫無慈悲，我就算死，也不可能同意你做王，”

她這話令在場的妖神情微動，她殺戮起來眼都不眨，更不會考慮世系之間的緊密，這樣如浮萍般在大荒飄蕩的妖最是無情，生殺予奪全憑她一人做主。

這是多麽恐怖的事。

燕棠自然不會想那麽多，她注意到了女子腰間的環佩，忽然想起來她殺過的豹妖中也有一只戴着相同的，原來是私仇，竟也能說的這麽慷慨激昂。

女子當然也注意到燕棠的眼神變化，燕棠松開手，她狼狽地在地上翻了好幾圈，才半跪在地上仰視着燕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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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你居然還記得？”

燕棠笑得淺淡，“我自然記得，殺過的人也好，妖也好，我都記得，可是——那又怎麽樣？”

她擡頭望了望天空，雲彩悠然飄過，沒一會兒又堆積起來，看樣子又要下起雨來，女子瞧她那愣神的模樣，身體不禁發顫，燕棠是根本不在乎的，正因為不在乎所以才強悍如斯。

女子忍着痛，用手背摸了摸腰間的環佩，淚水滴了下來，哽咽道：“如果沒有你，我們本該成婚的。”

她眼神一變倏忽發起狠來，盯着燕棠吼道：“我詛咒你，像我一樣，所愛之人被斬于她人刀下，生生世世得不到所……”

女子還沒說完便沒了氣息，刀尖刺入了她的腹部，又從脊背透骨而出回到燕棠手中。

燕棠冷然的眼中帶着不快，她就不該給這女子開口的機會，直接殺了才省事。

燕棠自己被咒倒是無妨，可是要是沾上姜殊宛，這才令她惱怒，但要讓她假裝不在乎姜殊宛，狠心将她推開，這樣傷人傷情的事她是向來幹不來的，看來把她送去仙界倒是成了上上策。

這個時間按說姜殊宛合該在看打坐內觀才對，可是燕棠推開房門時，她卻在在床榻之上睡得很沉，就連燕棠的腳步聲都沒有發覺，她坐在床畔，探身用手摸了摸姜殊宛的臉，上面竟都是冷汗。

修行之人很少被魇住，燕棠剛想施法喚醒她，姜殊宛便猛地驚醒，看清是燕棠後才松懈下來，還沒問她怎麽忽然回來了，便感受到外面愈發濃郁的妖氣，她掀開被子便要去喚出靈劍。

燕棠拉着她的手，用指尖将她緊皺的眉毛撫平，“姜殊宛，我找到能讓你回去的辦法了。”

姜殊宛有些怔然，不禁失笑道：“原來你這些天在忙這些？”

她到底還是惦記着自己的身世，也知道燕棠是想自己免得被她牽連，毗諸嶺受傷那次，她就知道自己會被視作燕棠的弱點，總是被妖暗地窺視着，想要拿她來威脅燕棠。

姜殊宛從未想過阻擋燕棠要走的路，那是她的選擇，沒必要因為私心來使愛人放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成全。

她跟着燕棠一同去往那處漩渦，烈風将兩人的衣袍吹得卷起來，她們攜手望着這道兩界之間的裂縫，燕棠問姜殊宛：“不怕我是忽悠你的？”

姜殊宛搖頭，她在世上最信賴的便是燕棠，也知道燕棠最信賴的也是她，她向那裂隙走近了幾步，卻忽然又緊張起來，心裏頭仿佛有幾只鳥在盤旋着，可是除了不舍，她還想要告訴燕棠什麽。

姜殊宛停下了腳步，轉身抱住了燕棠，将話音中的顫抖強壓了下去，道：“等我回來，我們就成婚，好不好？”

燕棠瞪大眼睛，用力拽着她背後的衣衫，開心地蹦起來，從一個殺伐果斷的戰士身上依稀找回了些少女嬌俏的影子，“好，當然好啦，這是我最開心的一天。”

“不怕我是騙你的？”姜殊宛笑問。

燕棠靠着她的肩膀放聲笑起來，兩雙相視的眼眸充斥着柔意，烈風沒吹散這份溫情，反倒讓她們的青絲和衣袍都卷在了一起，真是一對般配的璧人。

什麽危險，什麽困難，都不及此刻讓燕棠在意，她抓住姜殊宛的手，認真道：“我們成婚吧，就今晚，讓天地為媒，令大荒萬物為我們作證，等成完婚你再離開，我怕……我真怕你今天走了，沒過幾日我就等不及要去仙界找你了。”

姜殊宛揉了揉她的臉頰，“早知道我就晚些說了，省得讓你惦記。”

“不許晚說，一刻都不能晚，姜殊宛，我們就是天生一對，早就該在一起，做一對自由自在的野鴛鴦。”忽然燕棠的笑容僵在臉上，語氣也冷了下去，“桐山，我們的家，出事了。”

她們原本是要抱着成親的目的回到桐山的，可是等待着她們的卻是一場大火，赤色火焰将桐山這個偏僻的角落付之一炬，包括她們親手所建造的家，暴雨愈發洶湧，可是根本熄滅不了這妖火。大多時候她們都在家中，或者是附近修行術法，周圍也有姜殊宛設下的陣法保護，不會被輕易攻破。

現在它卻近乎成灰。

怒火攻心之下燕棠幾乎連身體都在發抖，臉頰上出現了翎羽，她微微張開雙臂，妖風從袖口中噴湧而出将火焰熄滅，從火焰中緩緩走出的是，果然是孟憐塵。

“可惜，你居然沒在裏面。”孟憐塵微微皺眉，話語中可見遺憾滿滿。

這大荒有能力毀掉這桐樹的恐怕也只有這只豹妖，雙刀在她的腰間震顫，碰撞在一起發出尖銳的聲音，應和着漆黑的雲層中的電閃雷鳴，燕棠擡了擡眼皮，用看死物的目光盯着孟憐塵，“有屁快放。”

“十日。”孟憐塵站定在一片焚毀的高大樹木之中，“十日之內，我會對你進行一場圍獵，定輸贏，也定生死，妖皇之位，在十日之後花落誰家便分明了。”

燕棠自然不信她這番鬼話，若是她能有這麽幹淨利落光明正大，當初就不會設局将水獅一族坑死在毗諸嶺，更何況她和孟憐塵之間還隔着一層血親之仇。

但是燕棠不在乎那些，她有信心能殺死孟憐塵，又論什麽陽謀陰謀。

剛握住雙刀，一股濃郁的妖氣也逼近了這裏，天空中，地面上，甚至在雨水之中，都有妖族現身，其中不乏有山海異獸的後裔，同樣也有在哪個山中自立為王的妖獸，甚至還有魔氣入骨的醜陋異獸，他們的獸瞳閃爍着光芒，把燕棠看作是獵物一般。

不禁讓燕棠想到了記憶傳承中，千百年前懷有異心的妖族們對墨玉妖燕一族的趕盡殺絕。

但今時不同往日往日，燕棠早不會任人宰割，她承載着所有親族的記憶，法力和希望，從誕生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應該坐上那個族親棄若敝履卻又因此喪命的位置。

不過是萬獸臣服罷了，旁得妖能做到，她燕棠又為何不能。

她從來不是誰的獵物，恰恰相反，燕棠才是獵手，為何總有人忘記，這大荒向來是——強者為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