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我記得

我記得

王鑫在休息的間隙看了眼地圖，藏族大姐對她說過，一定要去毛垭大草看看，很多人在哪裏露營。

理塘縣的海拔高，不适合他們住宿。

雖然他們算适應了高反，但還是要時不時的吸一下氧。

團子看王鑫研究半天：“媽媽，晚上我們到底住哪啊？”

王鑫看了看天色，故作神秘道：“想不想露營？”

團子想都沒想就跳起來：“好诶！好诶！”

王建軍慈祥的看着團子，并未說什麽否定的話。

王鑫看向父親：“爸，那咱就出發去露營！”

理塘到毛垭大草原總共七十四公裏，他們已經走了一段路，最多還有三十公裏就可以到。

團子激動的拿着一張包着塑料封皮的地圖，找到毛垭大草原後用紅色的筆在上面了一圈，旁邊還畫了一個笑臉。

雖然他們的電動車不如汽車快，但團子的地圖上，紅色的筆跡蜿蜿蜒蜒，他們已經走了很遠。

團子再也沒嫌棄過車子慢，哭的再難過，也沒說過要回去的話。

天高雲闊，公路依靠無量河延伸。

突然眼前豁然開朗，一片遼闊的大草原展現眼前，大毛垭草原到了。

整個草原，有大海那麽遼闊，一望無際！

湛藍的晴空下，牛羊成群，綠草連天中盛開的野花姹紫嫣紅。

團子上去就在地下打了個滾，跑過來的時候，身上仿佛還帶着花草的清香。

到達露營地，數十公裏的草地上，點綴着五顏六色的帳逢。

遠處成群的牛羊在悠閑地散步吃着青綠的草。

丹頂鶴、水獺、羚羊、青羊、黃鴨、旱獺等野生動物混雜其中。

在這裏，人和動物仿佛達到了一種全新的高度。

彼此互相尊重，共享一片自然。

整個畫面尤如幻境。

王鑫跟聯系好的驢友租借了帳篷。

在驢友的教學中學習了搭帳篷技巧，順帶驢友還講了很多露營注意事項。

團子已經不知道怎麽撒野才算好，毫無理由的又躺着又打滾。

正在搭帳篷的時候，一個大姐跑來拍了拍她的肩膀。

王鑫轉頭。

“真是你啊！”來人驚訝道！

“肖大嫂！”王鑫怎麽也沒想到他們能在這裏相遇。

肖大嫂握着她的手也很激動：“黑了！ 瘦了！”

“俺看到孩子覺得像，所以跑過來看看！”

“俺們在那邊呢，把東西搬過去，挨近點好聊聊天。”

王鑫高興的點點頭：“好嘞！”

她包着帳篷，肖大嫂幫她拿着剩下的行李，王鑫招呼了一下團子，團子立即和姥爺跟上去。

王鑫和肖大嫂兩人并排着往前走。

剛走進就看肖大哥席地而坐，在一個不鏽鋼的盤子裏切東西。

“老肖，你看看誰來了！”肖大嫂興奮的喊了一句。

肖大哥擡頭，愣了片刻：“王鑫！你行啊！能帶着孩子走到這兒啊！”

肖大嫂笑着瞪了一眼老肖：“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

放下東西，肖大嫂對王鑫道：“俺幫你弄。”

肖大哥笑着：“你們弄着，俺做飯！”

團子好奇蹲在肖大哥旁邊觀摩，王建軍也休息下來。

肖大嫂一邊和王鑫搭帳篷一邊聊天：“你是不知道，俺們真是年齡大了。”

“前面那幾座大山翻的可費勁了。”

“你肖大哥高反比俺還厲害！”

“走一天得歇四五天！”

“一開始還犟呢，要在外面搭帳篷睡。”

“給他冷的喲，也願意厚臉皮住老鄉家了。”

“後來俺們在一個地方住了十幾天。”

“老肖難受的都起不來哩！這回怕了，饅頭也不吃了，買了個鍋自己做飯，說要吃的營養一點。”

“哎，當時給俺吓得，都打算等他好點回家了。”

“可老肖好了傷疤忘了疼，沒事了又繼續走。”

“不過，後面他吸氧多，也沒暈過了，也興許就是夥食好了的過。”

“你們呢？”

王鑫手上用驢友教的方法打結：“我們最開始也難受，最嚴重的一天，吸着氧睡覺。”

“後來我是按照網上說的方法，間斷性吸氧，才慢慢一點一點适應過來。”

“現在不敢說完全适應，大多數時候沒事，偶爾吸氧。”

“不過總體來說，我們都挺好，沒耽誤功夫。”

肖大嫂幫着把睡袋鋪好回道：“俺們要是按照最開始的速度走，估計這會怎麽也到拉薩了。”

“不過，那咱們就遇不上哩。”

“說不定就是老天爺故意這安排的。”

帳篷搭好了，王鑫拍了拍手，叉着腰笑道：“是啊，一定是老天安排的，不然咋能讓咱們在這麽美的地方再遇到呢。”

肖大嫂笑道：“就是、就是。”

兩人圍到肖大哥的爐子旁，肖大哥正在炒菜。

一個可以煮面的鍋，下面只有支架沒有火。

但倒上油後也滋滋冒煙。

肖大哥解釋道：“燃氣的，有這個小罐。”

肖大嫂又指了指旁邊不鏽鋼盤子上已經切碎的蘑菇：“那個是俺們在這塊采的蘑菇。”

王鑫湊過去看了看，拿起一個認真的研究起來。不為別的，她怕躺板板。

肖大嫂看她認真的模樣捂嘴大笑：“哈哈，你是不是怕中毒啊。”

王鑫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肖大嫂笑的眼睛都眯起來：“俺也害怕，老肖特意用手機對着圖片檢查的。放心吧。”

鍋內香氣四溢，肖大哥加了水，水開又把面條放進去。

雖然賣相不好，菜也不成體系，可野外聞着這樣的炊煙，肚子抗議的咕咕直叫。

團子哈喇子已經流了三尺長，肖大嫂笑着給他擦了擦：“別急，一會就好了。”

終于關火了，連王鑫流口水都流的不行。

幾人拿幾個塑料餐盒分了分，王鑫連燙都顧不上就挑起一筷子吃起來。

雖然只有蘑菇和一些青菜，連肉末都沒有，可就是香到顧不上多說一句話！

美味的程度無法形容！

王鑫吃完自己那份，都恨不得再來點。可惜鍋裏已經沒了。

吃完飯後，夜色朦胧下來，随着太陽的落下，天瞬間就冷了。

幾人加厚衣服，在外面聊起各自的旅行經歷。

直到星空滿頭，他們才回到各自的帳篷。

不是不想繼續聊，而是太冷了！

王鑫租的帳篷頂上有一側可以拉開，外面有一層透明的薄膜可以觀賞夜空。

她拉開天窗，幾人就這樣躺在睡袋裏望着星空。

團子沒一會就着了。

王鑫還沒困意，她轉過身：“爸，你記不記得小時候咱們說好要去外面野營的事？”

王建軍笑了：“記得啊。那會你媽媽不讓。”

“為了達成咱倆的願望，你媽回娘家的時候，我故意說買不上火車票。”

“她為了回去，讓我騎着自行車帶你們走。”

王鑫也笑了：“那次咱們走了一天一夜吧！”

王建軍點點頭：“是啊，你媽回家還穿了她最好的皮鞋，結果半路上鞋就壞了。”

“也怪那段路不好，騎着自行車帶人過去，車胎肯定要紮破。”

“那段路，我推着車子走，媽媽抱着你走。”

“一直走到天黑。”

王鑫對于後面怎麽在外露營已經不記得了，她只記得當時和爸爸商量好怎麽對付媽媽。

“那後來到底怎麽露營的？那會都沒有帳篷啊。”

王建軍笑道：“就那麽一直走呗，我騎着車，你媽坐後面抱着你，你趴她身上睡了一道。”

“姥姥家那只大狼狗，就是跟你玩的特別好的那只。”

“咱們回去的時候，它一直送咱們，送了二十幾裏地呢。”

“我以為它能自己回去，沒想到它真的就沒再回去。”

“騙你媽跟咱們騎自行車回姥姥家，那麽累她都沒埋怨過我一句。”

“可那個狗丢了，她埋怨了我一輩子。”

王鑫記得那只大狼狗，狗坐下後個子跟她一般高。

她天天要騎在狗背上禍害一下，那麽大的狗急眼了都沒沖她叫過。

姥姥家的公雞追着她啄的時候，大狼狗沖公雞叫了幾聲，從此她在姥姥家動物界地位無人撼動。

到現在，她和大狼狗的合影還在寫字臺的玻璃板下面壓着。

只是王鑫沒想到大狼狗是丢的：“它竟然是丢的？”

王建軍面懷愧疚：“是啊，你媽怕你難過，一直都沒跟你說。”

“我要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就不會讓它送那麽遠了。”

兩人皆是一陣嘆息，他們家的人對動物很有好感，那只大狼狗雖是姥姥養的，但它仿佛成了所有人的遺憾。

王建軍繼續道：“當時，你媽跟我趕夜路聊天，她說你那麽小，這段旅程肯定過幾年就忘了。說我做的是無用功。”

“我當時說你肯定忘不了。”

“可過了兩年後，再問你，你确實忘了。又過了幾年，你連大狼狗都忘了。”

“後來是拿出照片你才想起來大狼狗。”

“可咱們騎車去姥姥家一路上沒有照片，你是怎麽突然想起來的？”

王鑫望着天上的星星：“其實我應該沒忘記，就是太壓箱底了吧。”

“剛才突然就想起來了。如果我用力去想更小的時候，我還能想起，我嬰兒的時候，你抱着哄我睡覺的時候，嘴裏喊得是：哦~哦~睡覺覺~”

“甚至......”王鑫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甚至還能記起你當時的樣子：嘴角上方有兩撮不長的小胡子，頭發也比現在濃密的多，帶着一點笑容，聲音小心翼翼的......”

“我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