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生異其一
浮浮沉沉,如同身在雲端。
江一鳴勉強睜開緊閉的沉重的眼睑,頓覺腦子如同快要炸開一般。
那個混蛋酒鬼!他在內心痛罵一句,喝這麽多作甚?別人的身體就可以為所欲為嗎?活該喝醉了酒跌進山中的湖水溺死!真是活該!那個臭婆娘為了保護這個瓜弟弟的名譽也是煞費苦心,去世的消息都不讓別人知道。他江一鳴真是受夠了這對姐弟,再也不見!
摸了摸已空的袖袋,問候完幾酒壇的污言穢語之後,江一鳴心中才覺舒爽許多,然而卻恍然頓覺不對……
這種浮沉的感覺,好像并不是因為自己的宿醉……
“哇——”
江一鳴瘋叫一聲,趕忙抱緊眼前之“物”。怎、怎麽回事?自己為什麽在半空啊?“是哪個混蛋扛着爺爺我?不要命了嗎?啊——救命啊!”
“你再鬼叫,我便如願将你扔下去。”
冷清的聲音自耳後傳來,江一鳴趕忙捂住嘴,發現自己像一個沙包一般被傅無生扛在肩上,再望望二人身下,層層飄渺的雲彩游蕩。雖然自己現在的姿勢實在丢人,但是對于高空的恐懼更甚!于是江一鳴趕忙閉上眼睛,死命的抓住傅無生的道袍不放。
“仙君饒命啊!小鳴鳴什麽都聽你的!小鳴鳴什麽都告訴你!你你你、千萬把我扛穩了!”
傅無生雖然不喜與人接觸,但是這次實屬無奈之舉。他從江一鳴身體的僵硬中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懼,搭在他腰間的手不由自主地也緊了三分。
江一鳴心裏恐懼,嘴巴也開始說個不停了起來:“仙君,咱們可是一起穿過妖澤的默契搭檔,你可不能就這麽丢下我啊!上次出妖澤被你一腳踹下劍身,我屁股上的傷可還沒好呢!唉唉,說到這兒,你可害慘我了!我那一路跑到甫陵城郊,饑寒交迫還有巨獸出沒,那該死的火流炎又好死不死發作,沒辦法,我只能爬到樹上去勉強睡了一晚,被一群小叫花子吵醒不說,還強行運功打傷那只巨獸!”
“你不是知道我在附近?”傅無生問道。
“呃……因為一覺起來,我身上的火流炎的毒性弱了不少啊!如果你不在附近,我肯定是不會出手的,畢竟保住我自己的小命要緊,那些小叫花子,爺爺我管他們作甚!”江一鳴哼哼道。
傅無生不置可否。若是過去的自己,肯定會相信他的這番說辭,因他的話而生氣,但是他又何必将這些小叫花子帶入甫陵城有名的名鳳樓,請他們吃了一桌慢慢的山珍海味?
“……那個名鳳樓的臭婆娘居然拿瀉藥陰我,我不就吃了她幾盤菜,她至于嗎?不過幸好打聽到了關于鳳刀與夜挽花的事,本大爺跑的那幾趟茅廁也算是不虧!”江一鳴得意地笑了笑。
傅無生聽完卻是看了看江一鳴左腳上的那串五銅錢,并未出聲。
“……怎麽樣,仙君,昨晚還滿意嗎?”江一鳴道。
聽出了他口氣中的揶揄,傅無生倒是氣定神閑,“有些後悔。”
“後悔?”江一鳴疑惑。
“沒有一掌解決了你。”傅無生冷聲道。
江一鳴被他語氣中的冷然吓得猛地一震,而後幹笑兩聲。那他也算是有些後悔,沒看到仙君嗅到花粉之後倒地的柔弱模樣……
如此想着,閉着雙眼的江一鳴只覺他二人應是正在慢慢落地,心中立刻欣喜起來。傅無生虛踏幾步,只聞劍身入鞘清鳴,他亦站定,江一鳴更是急不可耐地從他肩頭跳了下來,狠狠地踩了踩地面,頓覺神清氣爽。
“上陽郡?”江一鳴擡首看了看不遠處的城門,而後又轉臉看了看傅無生,“仙君,你家徒弟十七呢?去追那個‘修羅面’了?”
“他已入城。”傅無生道,随即提腳邁向城門處。
江一鳴還在疑惑,與傅無生的距離拉遠,頓覺身上的皮膚如同火燒。咦?火流炎發作了?為何方才他在傅無生肩頭的時候沒有任何感覺?是剛開始發作的,還是他還在昏睡時就已經……那仙君他是因為自己火流炎的毒發作,才扛着自己禦劍飛來上陽郡嗎?
雖然連他自己都不知為何,江一鳴的心裏還是偷樂了一番,傅無生見他嘴唇微勾,眼神卻還是在發愣,竟是不露聲色地朝他靠近了幾步,喚了一聲“江一鳴”,而江一鳴也聞聲回過神,見傅無生分明是靠近了自己一些,身上的熱度頓時消了好幾分,唇畔的笑意更甚,趕忙小跑着跟在了傅無生身側。
“十七給仙君采的夜挽花?”江一鳴問道。
傅無生點點頭,“他知道了師兄的事,便執意要跟來。”
江一鳴會意,畢竟是自己門派的掌門出事,依十七那樸實的性子,會跟來也算是必然。“哎呀,有個徒弟跑腿就是好啊……”
“十七在上陽郡中有蘇家舊識,我們可暫時前去叨擾。不過……”傅無生轉臉,漠然看了看江一鳴,江一鳴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擰眉剛想詢問,卻聞傅無生道,“你需好好守規矩。”
江一鳴一臉詫異,指了指自己,“我?喂喂,仙君!你以為我江一鳴是那幾歲的孩童嗎?守規矩?規矩是什麽?規矩就是用來打破的!”
他話音未落,卻恍見傅無生擡掌,江一鳴心下一驚,趕忙伸雙手按住傅無生作勢要擡起的手掌,一臉谄媚道,“仙君!仙君有話好好說嘛,動什麽手呢!守規矩嘛,小鳴鳴我最擅長了,想當年我和小魚哥……”
只聽見一陣哄笑打斷了江一鳴的話,二人此時已不知不覺走到了上陽郡城中,卻見一群人将一個小攤圍的水洩不通,人們紛紛對其中指指點點,小聲議論的有,大聲謾罵的也有。
同行鬧事?江一鳴撫了撫下巴。不應該啊!若是城中的惡霸鬧事,這群人早已躲到老遠去看熱鬧了,難道上陽郡的惡霸鬧事跟他天罡城正相反?
“前去一觀。”傅無生道。
江一鳴點點頭,心裏倒是明白。仙君他管了天罡的鬧事,不管這上陽的怕是說不過去!随即化身傅無生的随從,走到他的身前開起了道。一邊推人、一邊吆喝上了,“欸欸,讓道讓道啊!仙君駕臨,惡霸退散!”
圍觀的群衆都不明所以,雖都對這個推搡自己來開道的小痞子甚為不滿,但是看到他身後一臉冷清的美道人,個個都自動讓了開。
果然,長得美就是正道。江一鳴腹議着。
二人終于來到被包圍的中心,卻見一個面色蒼白、形如枯槁之人站于其中,他的青絲散亂,垂着頭,懷中緊緊地抱着一個精致的小盒,而他的衣袖正被一旁的一個兇惡的小販扯住,露出的手臂上綁着一條若隐若現的粉色手帕,小販則是口中罵罵咧咧着,那名少年卻始終不願撒手。
無聊。江一鳴撇撇嘴。我是來看惡霸掀桌子砸盤子的,你一拳我一腳的鬥毆也成啊!你就給我看這個?
傅無生卻是上前,對小販一臉正色道,“請問,他犯了何事?”
小販一看來人的相貌顯然一驚,方才罵罵咧咧的語氣算是和緩了不少,“不瞞這位道長,這小子近日總在我這脂粉攤旁邊轉悠,我就覺得他圖謀不軌!這不,今日終于他終于伸手來偷我這賣的脂粉了吧?這盒脂粉可是上等貨,你不給錢就想拿走?門兒都沒有!”
“啧啧,學藝不精,就別急着出來顯擺啊!”江一鳴在一旁說着風涼話,而一旁的不少圍觀者紛紛投來鄙夷的目光,坑蒙拐騙偷也算是學藝了?
傅無生看向一旁瘦削的少年,“你……可有何難言之隐?”
少年卻仍是垂着頭,一聲不吭,抱着胸中的脂粉盒一動也不動。一旁的小販卻是急了,用力扯着少年的衣袖,“還回來,你個臭小子!沒錢就想偷東西?你再不松手,信不信我打斷你這兩只手……”
小販還未說完,便見眼前有人伸手向他遞來一些碎銀,他擡眼一看,正是面前這位冷面美道人,正疑惑,“道長這是……”
“若是不夠,我身上還有些。”傅無生道。
江一鳴卻是在一旁撇嘴,仙君何時成冤大頭了?去千荒境之前的茶棚一次,今日又一次……
“夠夠!”小販趕忙放開少年的衣袖,一把搶過傅無生手中的那些碎銀,生怕他反悔一般,捧在手心數了半晌。
“你……”
傅無生上前,剛想詢問那名少年,卻見少年擡首看了他一眼,忽地轉身便是推搡着人群跑了出去,不一會兒便尋不到蹤影,不少人都上前勸慰傅無生。
“那小子真是不知好歹啊!”
“道長,您真是菩薩心腸!”
“那種野小子,道長您這幫一次,沒準他還會來下一次……”
傅無生卻是象征性地點了點頭,沒有言語,衆人勸慰了幾句也不再自讨沒趣,不多時都紛紛散了去。
“喂,你怎麽也偷!”
只聽見一聲怪叫,小販上前扯住了江一鳴的衣袖,傅無生凝眉看向江一鳴,江一鳴則是一臉痞笑,還将手中的胭脂盒來回抛投了好幾次。
“你這奸商,仙君給了你那麽多銀兩,就讓那小子只拿走了一盒,你以為爺爺我也那麽好騙?”
小販面色微紅,說話也有了些結巴,“那……那這盒便送你!”
江一鳴冷笑一聲,将自己的衣袖一拽,而後将胭脂盒湊到鼻尖聞了一聞,“确實是稀罕物,我就勉強收下了!”
“只剩這盒……就給你了!真是晦氣!可別再來了!打擾我做生意……”小販撇撇嘴,走回自己的攤位,吆喝起自己的胭脂來。
江一鳴嘁了一聲,晃着手中的胭脂,追上了傅無生的腳步,跟在了他身邊。
“拿這胭脂作甚?”傅無生問道。
江一鳴淺淺一笑,将胭脂盒順手塞到了傅無生的腰間口袋中,“我看這味道,挺适合仙君的。”
傅無生額間的青筋剛要暴起,江一鳴趕忙一個眼疾手快,指着不遠處那幢府邸的牌匾喊道,“仙君,蘇府到了!……咦?”
江一鳴略一驚詫,傅無生順着他手指的方向也看了過去。
卻見蘇府門前挂着兩個蒼白的大燈籠,兩名掃地的小奴仆也身披麻服,頭上戴白,滿臉悲哀。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蘇府出了何事?
上陽郡的朝陽花又會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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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霸王餐之後一臉惬意的江一鳴。
江一鳴:呸,要錢?找我身邊這位仙君!
酒樓老板:仙君,你看這……
傅無生:我不認識他。
江一鳴:咦?仙君!我可是你跟班!小弟!狗腿!
酒樓老板:仙君……
傅無生:老板,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江一鳴:咦咦咦?
酒樓老板:來人啊!給我打死這個吃霸王餐的小痞子!
江一鳴:哇——不公平!別人的賬你都給買,為什麽不肯給我買賬???
傅無生:打完我便付錢。
酒樓老板:好嘞!您瞧好了!
江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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