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生異其六

朝陽初生,一片金輝盡灑世間。

江一鳴的眼睑微動,意識逐漸清晰,同靈術的後遺症也随即而來,渾身僵硬異常有如千斤重,微微深呼吸幾下,這才勉強睜開雙眸。

卻見自己身上蓋着一件有些破爛且蒙了不少塵土的道袍,而他也正靠在一人肩上,感受到手正被緊緊地攥着,江一鳴的後耳根稍紅了些許,想要抽手卻被攥地更緊了些,他卻是憋着笑了笑。再擡眼,便見傅無生那張冷清的睡顏近在眼前,眼眸緊閉,呼吸均勻,在溫暖的晨光中,還能看見一些細小的灰塵正漂浮在空中,微風而過,幾縷碎發調皮地卷到他的唇邊。

江一鳴下意識地伸手想将它們拿走,卻是看見了傅無生嘴角未擦幹淨的血跡,微微一愣。

“唔……”傅無生沉聲輕哼,緩緩睜開眼。

江一鳴趕忙收手,支起身子,不再靠着傅無生。

“回來了?”傅無生捏了捏鼻梁,剛睡醒的模樣。

“嗯……”江一鳴應了一聲,也沒多話。

傅無生卻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忙問道,“怎麽了?”

“沒、沒事啊!”該死!為啥他的心跳的這麽快?江一鳴垂着頭,感覺自己的臉有些發燒。莫非是火流炎又毒發了?不對吧!昨天剛發作的,今天還來?江一鳴趕忙搖搖頭,舉起兩人緊握的手,瞪向傅無生,“仙君,松手!”

傅無生顯然一愣,便是放開了緊握着的那只手。江一鳴則是撇了撇嘴,捏了捏有些僵硬的手腕。

“看來昨晚經歷了一場惡鬥啊!”江一鳴将身上搭着的道袍收起,緩緩站起身,将道袍遞給傅無生,而後一臉嘲諷道,“仙君這麽大本事,看來對方不簡單,居然能把你打成如此重傷……”

傅無生也站起身,接過道袍,撣了撣上面的塵土,“如何了?”

江一鳴頓了頓,“大概知道了。”

傅無生點點頭,躬身作勢便要将一旁蘇夢蝶的棺材蓋合上,卻被江一鳴急急叫停,“等等!我還要确認一件事!”

江一鳴趕忙按住傅無生的手,後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而後不露聲色地收回了手,而江一鳴則是雙手合力,将棺材蓋用力一掀。只見墳土飛揚,一股腐屍的惡臭頓時彌漫開來。傅無生許是出于對死者的尊重,背過身并未去看,而江一鳴卻是瞪着眼,仔仔細細地觀察着蘇夢蝶的屍身。

只見蘇夢蝶的屍身已然腐爛一大半,江一鳴蹲身,竟是一手扯開了蘇夢蝶的靈衣。

聽見裂帛只聲,傅無生眉宇一皺,轉身剛想制止,卻見江一鳴嘴角含着一絲怨毒的笑,話在嘴邊卻是沒有問出。

“畜生——”江一鳴劍眉一橫,怒道。

傅無生走上前,只見江一鳴扯開的靈衣是蘇夢蝶腹部的位置,而那個位置已然腐爛開來,可以看見其中竟有一個未成形的胎兒模樣。

“老子一定要将那人淩遲而死!”江一鳴竟是氣得渾身發抖。

“江一鳴。”傅無生冷然道。見江一鳴怒目相向,傅無生倒是理智尚存,“現将蘇小姐的墓恢複好罷。”

半晌,江一鳴才點了點頭,将蘇小姐的靈衣整理好,而後兩人一起為其蓋棺封土,墓便又恢複如初。

二人在蘇夢蝶的墓前站了許久,均是無言,而後默默轉身走上了下山的路。

“你看見了什麽?”傅無生問道。

“有人鎖住了蘇小姐的靈魂,目不可視,口不能語,身不能動。”江一鳴道。

“在何處?”傅無生再問。

江一鳴搖了搖頭,“不知……但是,我去那時,鎖她那人正用胭脂給小姐上妝。”

“上妝?胭脂?”傅無生訝然。

“那胭脂的味道,”江一鳴點點頭,“正與日前,市集上那個少年偷走的那盒,還有我送仙君那盒一模一樣!”

傅無生卻是停下了腳步,凝眉思考了起來。

“仙君怎麽了?”江一鳴問道,“昨夜那人,我雖看不到他的相貌,但是聽到他的腳步聲,此人步伐輕盈,應是少年或者少女……雖然也有輕功卓越之人假扮的可能……但是那名少年着實可疑,我們必然要去他的住所一探究竟!”

“嗯。”

見傅無生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江一鳴撇撇嘴,“喂,仙君,你是昨晚被打糊塗了嗎?今兒個怎麽這幅呆模樣?”

“确實要去查一查那名少年。”傅無生自言自語道。

“啧,我倒是好奇,你們昨晚究竟遇到什麽了?話說十七呢?”江一鳴問道。

“無事。”傅無生一拂袖,便繼續往山下走去。

“诶,仙君,等等我嘛,不是說好了不丢下我的嗎?”江一鳴喊道,趕忙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待二人回到蘇府沒多久,躺在偏房軟榻上的江一鳴手中的茶杯還沒端穩,屁股下的坐墊還沒捂熱乎,十七便也風塵仆仆地推開了房門,氣喘籲籲。

“哎呀,十七,你去哪兒偷懶了?”江一鳴輕嘬了口香茶,神采奕奕道。

十七看見了正舒舒服服躺在軟榻上的江一鳴,翹着蘭花指捧着茶盞,卻有一瞬間恍惚,“江兄?”

“不然你看到的誰啊?”看十七呆愣的模樣,江一鳴眯眼輕嗤。

“我以為媚姬又……”十七小聲嘟囔着。

“媚姬?誰?你相好?”江一鳴微愣。

十七白了他一眼,“昨晚附身你的女子……”

江一鳴一聽,氣急敗壞将茶杯摔到桌上,“怪不得我醒過來身體怎麽難受,你們師徒真是不中用!”

“你——”十七見江一鳴如此反應,想到昨晚師尊所做的,心下也是一怒。

“你什麽你?我可是辛苦冒險去幫你們找蘇小姐,你們可好,連我的身體都沒保護好!”江一鳴卻是對十七的怒氣嗤之以鼻。

“你可知師尊為了你……”

“十七。”

十七剛想嗆聲回去,卻被冷淡的男聲打斷,他轉臉看向門口,但見傅無生已然換下那身已經破損的道袍,着一月白長衫,青絲仍是素簪半挽,冰清玉面,負手身後,風骨冷然。

“師尊。”十七趕忙行禮。

“為了我什麽?”江一鳴好奇地問道。

傅無生問道,“可有打聽到?”

“喂,別不理我啊!”江一鳴怪叫道。

十七點頭,“問到了。”

江一鳴一個鯉魚打挺起身,三步并作兩步來到二人面前喊道,“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二人均是冷漠一瞥江一鳴,而後同時與他擦肩而過走到一旁的桌邊,傅無生坐了下,十七畢恭畢敬地為其斟了一杯茶,江一鳴見此情景着實是氣不打一處來,剛想轉身罵三字經,卻是被十七的話給硬憋了回去。

“那個小販說,這盒胭脂本是夢蝶的最愛。此胭脂的配料實際是蘇家別院中的一棵樹上的所結之花,此花每年只開一季,而一季只産兩盒,這一季本是要送來蘇府,但誰知道夢蝶卻突然身殒,連帶那棵樹也一夜之間枯萎而死……”十七從懷中掏出那盒胭脂,還與傅無生。

“如此,一盒在這裏,另一盒便是在那名少年的手中了。”傅無生看着手中精致的胭脂盒道。

“我也打聽到了那名少年現在的住所,就在城郊一處茅草屋。”十七道。

“咦?仙君難道未蔔先知?在我醒來之前就讓十七去查這個胭脂了?”江一鳴語中帶嘲,“那還讓我辛苦同靈做什麽?”

十七雖是不滿江一鳴的态度,但也仍是不解為何師尊突然讓他去查這盒胭脂。

“昨夜那根箭矢上留有這股脂粉味。”傅無生道。

十七恍然大悟,“師尊的意思是,昨夜另有一人埋伏?”

傅無生點頭,但是江一鳴卻更加不明白了,“所以昨夜你們到底遇到了什麽?”

“你找到夢蝶的靈魂了嗎?”

十七卻是沒理江一鳴的疑問,焦急地抓住了他的雙肩,江一鳴本想賣個關子,然而一旁的傅無生卻是開了口,除去蘇夢蝶的屍身腹中有胎兒一事沒說出,将江一鳴的話全部轉述給了十七。江一鳴心裏那個恨啊!到底昨晚發生了什麽啊?什麽箭矢?自己又被誰附了身?又是誰把傅無生傷成這個樣子?

聽完之後的十七更加焦急,“師尊,我們快去找那個少年,将夢蝶救出!”

“十七,冷靜。”傅無生道。

“師尊!我——”十七咬了咬嘴唇,卻聞門外有些愠怒的男聲配合着沉穩的腳步而入。

“仙君,別說十七了,尚某亦是無法冷靜!”

“尚兄。”十七微愕,看着尚清雲踏入房門。

“尚公子。”傅無生有禮道。然而一旁的江一鳴卻是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尚清雲,旁若無人地又躺回了軟榻上,美滋滋地閉目養神起來。

尚清雲也将江一鳴一系列的動作視為無物,對傅無生回禮後道,“抱歉,尚某聽聞諸位夜探夢蝶墓歸來,便匆忙來訪,不甚聽到了諸位的談論……”

“無妨,我知尚兄也在為夢蝶是事情擔憂。”十七道。

尚清雲深嘆一聲,而後堅定地看向傅無生,“仙君,既然有人禁锢住夢蝶,不願讓她的靈魂順利往生,我絕不能放過他,一定要将夢蝶救回!”

傅無生見此,卻是凝眉剛想說話,卻聽見一旁傳來一陣笑聲。

“哈哈哈,好!”江一鳴睜開眼,緩緩坐起身,目光閃爍地看向尚清雲,“那就勞煩尚公子與我們一道,今夜同去會會那名少年!”

“那也要請江公子好好保護自己,別讓他人趁虛而入。”尚清雲冷笑道。

“江某能保護好自己,不勞尚公子費心。”江一鳴同樣冷笑道,“倒是尚公子且将尾巴藏好,別讓他人給揪了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一切線索直指神秘小少年?

衆人夜探少年草居,能夠找到蘇夢蝶的靈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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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均是笑臉盈盈,心中卻都憋着一句mmp。

江一鳴:尚公子可真是風流倜傥,一表人才啊!

尚清雲:哪裏哪裏……

江一鳴:不過可惜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尚清雲:江公子真是過譽了,怎抵得上你內外皆敗,簡直要敗到骨子裏。

江一鳴:哎呀,那可真是承讓承讓。

尚清雲:哪裏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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