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信奉美學
信奉美學
一人一貓鬧到晚上九點多,褚珩困了。湯圓身上有傷不能清洗,毛皮上還沾着一些血漬,所以褚珩沒有讓它和自己一起睡床的打算。貓窩還沒有置辦,褚珩用被褥鋪在床邊的地板上充當貓窩,把湯圓放了進去。
湯圓本來是睡着的,可是一脫離褚珩的身體它就立即醒了。看到褚珩把它丢在一團被褥裏自己上床睡覺,它眯了眯眼睛,看樣子是頗為不滿。但它也沒有立即跟上去,而是眯着眼睛趴在被褥上,等待着。
床上的人很快睡去,沒用幾分鐘就發出了緩慢深沉的呼吸聲。這時,湯圓才抖了抖耳朵,銀色的眼睛睜開,慢悠悠的從窩裏走了出來。
小貓來到床邊站定,忽然,身形變幻化成了人形!
一個年輕男子。
窗外透進來的光線勾勒出他颀長的身形和俊美無俦的面容,是個讓人移不開視線的美男子,只可惜,那一身衣服顯得很是狼狽。
他身上的衣服看樣子應該是軍裝,但已經破爛得幾乎不能遮蔽身體,尤其是上身,破了好幾道大口子,露出肋骨以及腰腹部位冷白的膚色,以及緊實有力的肌肉線條。
另外,他肋骨上有幾道傷口,和湯圓身上的傷口對應。
男人挺立在床邊,淺淡的銀色眸子盯着褚珩看了一會,臉上的表情很困惑,片刻後,轉身去客廳。
在沙發上坐下,男子打開了電視。頻道還停留在原先的軍事頻道,播放的依舊是那場戰事的回放,視頻的最後,畫面定格在那位上将大人的特寫上。
熒幕裏,如琢如磨的俊美男子,赫然與沙發上坐着的人一模一樣的眉眼!
只除了一些細微的差別。
那位上将大人的發色的純黑色的,沙發上的人發色是銀白色的。那位上将大人的眼眸殷紅如血,而湯圓變幻出的男子眸子是和湯圓一樣的淺淡銀色。
除了這些別無二致,甚至,那殘破不堪的軍裝,如果細看的話,也和那位上将大人身上穿的是一樣的。
湯圓,或者說是東方旌,淡銀色的眸子眯了眯,看着熒幕裏的人,再次露出迷惑的表情。
他腦中一片空白,什麽也不記得,他失憶了。
忘了自己是誰,忘了與自己有關的一切,最後的記憶是在一片密林裏醒來,遇到了一條變種蜈蚣,然後被卧室裏那個叫褚珩的人救下帶了回來。
可是,雖然記不起,他看着熒幕裏的人,心裏還是有些異樣。腦子裏閃過一些零星碎片,有森然的艦群,有爆炸的火焰,亂糟糟的攪得他腦子脹痛。
原本還想試圖想起一些什麽,但是身體卻不允許,那種燥熱的感覺又來了,心口處也傳來收縮的痛感。
他撫上胸口,不一會鬓發就被冷汗打濕。強忍着不适站起來,拖着虛弱的身軀往卧室走去。
腳步踉跄的走進卧室,他幾乎是摔倒在床上的,這也幸虧褚珩睡得很沉,要不然睜開眼睛看到自己身邊多了個男人,肯定要吓一跳。
東方旌躺在床上,哆嗦着手将褚珩攬進懷裏,身體一經接觸,他體內那股折磨得他心浮氣躁的燥熱立刻消退了很多,似乎連心口也疼得不是那麽厲害了。
這種情況讓他非常迷惑,當初在林子裏,這個叫褚珩的人想要摸他,他原本是非常抗拒的,但是事情發生得突然,那人的手撫上他的後背,帶給他一種非常異樣的感覺,就像燥熱的夏季忽然吹來了一陣涼風,讓他感覺通體舒暢。
先前他被那種燥熱折磨得快虛脫了,可想而知這種涼爽的感覺讓他多麽享受,所以他沒有忍住自己将自己送到了那人的手上。
不知道那種舒服的感覺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想再嘗試一下,可事實證明,他确實很享受這個叫褚珩的人的撫摸,以至于自己真像那種黏人的小寵物一樣想時時刻刻窩在他懷裏。
究竟是怎麽回事呢?他想不明白。渾身舒爽的感覺讓他忍不住喟嘆一聲,将人再次往懷裏攬了攬,那雙淡銀色的眸子慢慢閉上了。
兩人貼在一處睡得深沉,室內一片靜谧,但是,在五千多公裏外的帝都,軍部将軍辦公室內卻彌漫着風雨欲來的低氣壓。
大将軍諾亞虎目瞪着面前的一排人,斥道:“作為東方的護衛隊,連護送個人都護送不好,把人搞丢了,你們是幹什麽吃的!”
護衛隊四人大氣不敢喘,垂首站着,像一排喪氣的鹌鹑。
事情是這樣的,戰後,東方旌突然進入嚴重熱噬狀态,事态緊急,前線派出一架航速最快的飛行器送東方旌回索倫帝都,而這幾個人則是随行的護衛。途中,東方旌在休息艙休息,他們原本是守在一旁的,但東方旌煩躁的厲害,把他們遣了出去,于是他們來到了休息艙外面。
後來,一陣眩暈襲來,他們失去了知覺,再次醒來,已經到了索倫帝都。
候在機場的醫療隊上飛行器準備迎接東方旌,結果發現整個機艙裏的人都昏迷了,休息艙破了一個大洞,不見了東方旌的影子。
看着機艙壁上的大破洞,為首的醫療人員谷教授稱東方旌極有可能是在熱噬下狂化,破艙出去了。而随行的人員暈倒,是因為受到東方旌外放的能量影響,不光是他們,機艙內的全部電子設備也被能量沖擊損毀,包括監控設備。
所以現在,他們既不知道東方旌是什麽時候破艙出去的,也不知道他出去時對應的地面坐标點,以至于連搜尋工作都沒有辦法展開。
異能者熱噬本就兇險,又極度虛弱,東方旌現在下落不明,諾亞将軍的擔憂可想而知。
也是氣極了,他指着面前的幾人,又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一群廢物!”
旁邊,一位軍官出聲勸道:“将軍,這也怪不得他們,阿旌如果狂化,即便他們守在身邊也無濟于事,眼下的當務之急,是想想接下來的應對方案。”
這人帶着一副金絲眼鏡,溫文爾雅,身上帶着一種八風不動的氣質,他是東方旌手下的軍師,也是東方旌的好友,伯淵。
諾亞将軍壓下一口氣,不再看那幾個護衛,轉而問另外一名軍官:“文端,數據修複需要多久?”
眼下,監控數據是關鍵,只有通過監控數據得到東方旌破艙的時間,再對應航線坐标,才能大致确定東方旌從飛行器上出去後落在了哪裏。
被問到的軍官內心忐忑,“兩……”
諾亞将軍虎目一瞪,他吓得趕緊改口,到嘴邊的兩周變成了十天。
諾亞将軍好像對這個速度仍舊不滿,面色沉沉道:“盡快。”
這也不能怪他苛刻,東方旌現在情況特殊,一天找不到就有一天的風險,他能等,東方旌那邊也等不了。
最後,他又對着伯淵說:“伯淵,這件事情交給你處理,把手邊的事都放一放,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這件事。”
伯淵點頭,諾亞将軍想起什麽,又叮囑了一句:“記得,消息壓着不要外洩,現在的形勢想必你也清楚。”
伯淵再次鄭重點頭。諾亞将軍的意思他當然明白,現在索倫與拉鉑之間形勢緊張,經過上次那一戰,拉鉑必定視東方旌為眼中釘肉中刺。除此之外還有萊恩那和克亞兩星,東方旌木秀于林,暗地裏對他不懷好意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誰也不知道又有多少異星奸細潛藏在索倫境內。如果東方旌出事的消息洩露出去,那對東方旌的處境來說百害而無一利。
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直播時東方旌倒下的一幕所有人都看到了,消息很快傳到其他三星。
西斯身上還籠罩這戰敗的不甘和陰郁,聽到消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和着陰沉沉的表情,怎麽看怎麽猙獰。
“猝倒?”他幽幽吐出兩個字,手指因習慣動作撫着自己的下颌。
過了片刻,視線掃向一旁的屬下,吩咐:“派人打探打探,看是怎麽個狀況。”
屬下領命。
西斯撫着下颌兀自喃喃:“東方旌,星際最強,如果出了什麽意外,那還挺可惜的。”
他嘴上說着可惜,眼神卻完全不是那麽回事,那雙眼睛亮的可怕,似暢快又似瘋狂。
克亞星與索倫交好,克亞王子奧古斯是東方旌的狂熱崇拜者,聽到偶像出事,他的擔憂是可想而知的。他以克亞王室的名義和索倫通訊,詢問東方旌的情況,當然,得到的只是索倫的官方回答,并未告知他實情。
而萊恩那星是個做壁上觀的,王子尤利心思深沉。拉鉑和索倫的沖突他樂見其成,只想着從中坐收漁利,他吩咐部下注意西斯的動向,必要的時候從中間點一把火。
東方旌一個人不知道牽扯着平靜之下的多少暗湧,有人為他徹夜不眠,有人為他費盡心機,而他,此刻卻正抱着褚珩睡得香甜。
機艙監控設備數據修複需要十來天,伯淵當然不能坐等,他盯着全景地圖思索,最後,目光鎖定一片區域。
那篇區域位于索倫大陸南部,距離北部的帝都約莫五千公裏,伯淵金絲眼鏡後的眸子眯了眯,喃喃念出那個城市的名字:“焱光城。”
副手士官靜默立在一旁,生怕打擾了軍師大人思考。包括他在內的軍中所有人,都對這位軍師大人抱有一種迷之崇拜,這種崇拜和崇拜上将大人不一樣,軍師大人是沉穩智慧的,大山崩于頂而面不改色,好像只要有軍師大人在,就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
伯淵食指指端在焱光城幾個字上點了點,下了定論:“現從這裏着手查。”
副手士官疑惑不解,“軍師,為什麽呢?”
這個叫焱光城的地方有什麽特殊之處嗎?他相信這是軍師大人深思熟慮的結果,怪只怪他太愚鈍,不明白其中的關竅。
伯淵扶了扶眼鏡,端的是一派睿智。
“我是信奉美學的,這個叫焱光城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好是整條航線的黃金分割點。”
副手士官無語凝噎。
就……這樣?黃金分割點?
就在他在心裏默默吐槽的時候,伯淵話鋒一轉,語調變得稍微嚴肅一點:“而且,我是相信直覺的人。”
或者說,是相信直覺的動物,伯淵也是異能者,能量體是貓頭鷹。
士官的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說黃金分割點什麽他覺得有些兒戲,但要說是軍師大人的直覺,他是信服的。
伯淵慢悠悠轉過身,補充:“而且我有些事情需要去一趟焱光城。”
士官立正應道:“好的軍師,我馬上去準備。”
伯淵揮揮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則又陷入沉思中。
他的直覺向來很準,他也很信賴自己的直覺,鎖定焱光城,他潛意識裏覺得一定會有收獲,但又有種很奇怪的預感,總覺得這次去焱光城會遇到一些奇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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