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裝失憶

裝失憶

在衆目睽睽之下, 孫春生沒繼續追問，只是請求楊英蘭，如果遇到吳槐, 一定幫他勸說兩句。

畢竟，文人的清高也離不開柴米油鹽。

等他走後，楊英蘭坐在辦公桌前, 雙手扶額。她又認真回憶一遍，仍沒想起太多畫面。

不知為何，原身的記憶越來越模糊了，她像失憶一般，哪怕用力想也想不起來。或者, 向家裏人坦言自己的“病情”，徹底做回自己也挺好。

她考慮再三，決定今晚攤牌。

此時，駱青川仍站在街邊，像尊高大的石像, 惹來不少人圍觀。

“小夥子，你站這兒幹嘛呢？”

“和對象鬧別扭了？”

“你不用上班嗎？小心被當成街溜子抓起來。”

駱青川充耳不聞, 目視前方，腦子裏依然亂糟糟的。這一天, 對他來說，過得十分漫長。

阮桃桃還在認真清掃, 有同事走過來, 怼怼她的肩膀，小聲說：“不用那麽認真, 等你掃完，這條街道又髒了, 你是掃不過來的。”

阮桃桃笑了笑，沒反駁也沒停下，依舊做自己。

時間匆匆而過，轉眼到了下班點兒。

怕遇見昨天那兩人，這次，她沒去河邊洗臉，而是拿出手絹，找個有自來水的地方把它弄濕，再把臉上的灰塵簡單擦拭一遍。

擦完，便急匆匆地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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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青川默默跟在她身後，在走到胡同口時，忽然加速，從她後面牽住她的手，問:“你剛剛去哪兒了？”

阮桃桃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吓了一跳，差點沒實話實說，幸好反應夠快才沒露餡。

“你走路怎麽沒有聲音？我被吓到了。”

掃了兩天街道，她的手有點糙。駱青川緊緊握住，心裏酸脹。

“你還沒回答我，今天去了哪裏？”

阮桃桃仰起頭，大腦瘋狂運轉着。

“我剛從盛夏那裏回來，你又去學校了？”

駱青川定定地看着她，很想戳穿她的謊言，幸好理智還在：“明天別找盛夏了，我帶你去個地方。”

阮桃桃睜圓眼睛，立刻拒絕，“不行，我還有事，咱們改天吧。”

早猜到她是這種反應，駱青川裝出一副苦惱的樣子，“是一件很重要的事，麻煩你幫幫我。”

頭一次看見他這麽可憐，阮桃桃很着急，“你出了什麽事？”

“別擔心，也不是什麽大事。”

他越是雲淡風輕，她越擔心，于是沒再猶豫，答應道：“好，我明天陪你去。”

男人勾起一抹笑，心中仍有千斤重。

當楊英t蘭下班回來時，駱青川迎上去，一臉嚴肅道：“媽，我有事想跟您商量。”

瞧他眉宇間挂着愁雲，楊英蘭點頭應下，“走吧，去你屋聊。”

不一會兒，兩人對面而坐，駱青川腰杆挺得筆直，第一次開口求人，“媽，您能幫我找份工作嗎？不需要正式工，只要這份工作不風吹日曬就行。”

楊英蘭蹙起眉，心思轉得很快，“桃桃在外面幹嘛呢？你是知道了？”

“嗯，她在掃街道，從早掃到晚，每天六毛錢。”

說到這裏，男人聲音發悶，恨自己把人帶到京市，卻無法讓她過上更好的生活。

楊英蘭聽後十分心疼，很快，心中有了決定，“這件事交給我吧，你先別沖動，桃桃臉皮薄，容易吓到她。”

駱青川默不作聲，心情十分低落。

見他這副德行，楊英蘭走過去，輕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們還太年輕，不具備一定能力是正常的。只要有顆奮鬥向上的心，早晚能把日子過好。”

駱青川擡眸，輕聲說了句“謝謝”。

駱之禮在此刻推開門，剛好看見這幅母慈子孝的畫面，怔在原地，有種不真實感。

随後皺起眉，問：“你們幹嘛呢？”

楊英蘭收回手，笑着回答:“秘密，我們不告訴你。”

被兩人排除在外，駱之禮心頭一梗，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駱青川在旁邊看熱鬧，還是第一次見父親吃癟的樣子。

趁他們都在，楊英蘭重新坐到椅子上，故意揉了揉太陽穴，用病殃殃的語氣說：“最近幾天，我總是頭疼，過去的一些記憶經常想不起來，我打算明天去醫院檢查一下。”

聽到這話，駱之禮大步走向她，擡手覆上她的額頭，問：“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還有哪兒不舒服？”

對上他那雙焦急的眼睛，楊英蘭詫異挑眉，莫名感到熟悉。

“其它地方沒有不舒服，應該沒事。”

她額頭涼涼的，駱之禮仍不放心，“我明天陪你一起去，聽聽醫生怎麽說。”

“嗯，好。”

見目的已經達到，楊英蘭撥開他的手，只覺得他掌心格外滾燙，燙得人不太舒服。

這時，駱青川也說要去，還沒等她拒絕，駱之禮先反對道：“有我就行，你忙你的去。”

“……”

駱青川卻不同意，“我不忙，明天沒事。”

楊英蘭不想整太大動靜，最終決定讓駱之禮陪同就行。

因為這個檢查，就是做給他看的。

晚上，臨睡前。

駱青川終于忍不住，問向父親：“您最近的一些舉動……是想跟我媽和好如初？”

駱之禮本要合書睡覺，聽到這句，擡眸看他，神情嚴肅，“沒有和好如初，我們從沒吵過架。”

“不吵架不代表有感情，你們什麽樣，我從小看到大。”

提起過去，駱青川難掩激動，從小生活在一個冰冷的家庭裏，他只覺得眼下這一切特別可笑。

駱之禮緊緊抿唇，不想解釋那些光怪陸離的真相，沉默良久才開口：“我對你媽有感情，有些事不像表面那樣簡單。你只要記住，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對你媽好。”

駱青川心中一酸，沒好氣道：“不用您特意說，我也會對她好的。”

在另一個房間。

楊英蘭為阮桃桃掖了掖被角，輕聲問：“你這兩天忙什麽呢？一大清早就出門了？”

阮桃桃看着她欲言又止，心虛回答：“我去找盛夏了，她人特別好。”

明知在撒謊，楊英蘭卻沒戳破，“我記得你之前說過想做買賣，目前有計劃嗎？還是想讀書？”

聽到“讀書”二字，阮桃桃忙搖頭：“我不是讀書的料，有很多字都不認識。至于做買賣……我還沒想好幹什麽？”

在劇中，女主一直沒有繼續讀書，後來做生意還上過當，損失慘重，就因為吃了沒文化的虧。

楊英蘭不想她重蹈覆轍，但以目前來看，步子要一點點邁，首先要賺到錢，讓她樹立自信，然後再談別的。

“沒想好可以慢慢想，這幾天別去盛夏那兒了，你陪我去找找房子，我想把你爸趕出去住。”

阮桃桃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問：“為什麽呀？爸不是暫住這裏嗎？”

為了不引起她的懷疑，楊英蘭胡謅道：“我看他是想長住，這裏是我家，他想長住沒門兒！”

“可是，我明天沒空，青川找我有事。”

“那就後天的，找房迫在眉睫，你跟盛夏說一聲，等房子找到了，你再跟她玩。”

“嗯，好的。”

阮桃桃乖乖點頭，心裏很苦，為自己即将失去工作而難過……

第二天早晨，吃過飯，兩對夫妻分別離開大雜院。

楊英蘭很自然地坐上駱之禮的自行車，指揮他前往市中心醫院。

一路上，他的車速很快，應該說是穩中求快。楊英蘭緊緊摟住他的腰，疑惑地問：“咱倆也不趕着上班，你騎那麽快幹嘛？”

“害怕了？”

聽到他的輕笑聲，她恨不得在他腰間用力掐一把，可惜這個動作太暧昧，她才沒行動，“我是怕你歲數太大，把腰閃了。”

二十年的光陰，讓一個年輕小夥兒變成如今的中年人，駱之禮只想長命百歲，和她共度餘生，把錯過的二十年補上。

他再次輕笑，卻多了一絲苦澀，“沒關系，我會好好鍛煉身體。以後放心坐我車，絕不會閃了腰。”

楊英蘭看不到他的神情，以為只是玩笑話，暗自吐槽他想得挺美。

二十分鐘後，他們來到醫院。

駱之禮讓她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等着，他負責挂號。

有人代為跑腿，楊英蘭當然願意。她很配合地坐下，心裏琢磨着，等檢查完該怎麽忽悠他。

這時，有道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意外之餘帶着激動，“英蘭，你怎麽在這兒？”

楊英蘭聞聲轉過頭，只見一個儒雅的男人朝她這邊快步走來，有一條腿是微跛的。

她下意識站起身，眼底閃過茫然，但很快調整好狀态，開始裝失憶，“您是？……”

男人一怔，在她身前止步，眼神變得極為複雜，“你又失憶了？”

又？

這個字很玄妙。

她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解釋道：“我前段時間傷了腦子，有些事記不清了，您是哪位？”

男人深深看她一眼，無奈嘆氣，“我是吳槐，這是你第二次忘了我。”

“吳槐？”

楊英蘭忽然想起孫春生的話，立馬知道他是誰了？

“我好像有點印象，你是畫家。”

聽她對自己的稱呼，吳槐苦笑，“按順序來排，我應該是你的青梅竹馬，然後才是個畫畫的。”

“？？”

楊英蘭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萬萬沒想到模糊的記憶中竟有這位竹馬的存在？

“不好意思，我記不清了。”

吳槐一臉擔憂，剛想詢問更多，就聽身後有人插話道：“英蘭，你在跟誰說話？”

兩人不約而同望去，駱之禮沉着臉走向他們，渾身散發着戾氣。

吳槐挺直脊背，對上他的視線，氣氛瞬間變得微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