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誰也不知道沈西承是怎麽想的, 坐在副駕駛座的簡茵茵也沒辦法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麽端倪來。

他似乎從知道她懷孕開始, 說得最多的就是“決定權在你”這句話。

他從來沒有透露過，他是否想要這個孩子，不過對簡茵茵來說，他的想法也不重要。

沈西承幾乎都沒有休息，在飛機上也沒睡着，他此刻也難掩疲憊, 在樓下，他問道：“簡小姐, 不知道你心裏是不是已經有決定了？”

簡茵茵點頭，“恩，我想打掉這個孩子, 你也知道，他/她本來就不應該來的，都是意外。”

見沈西承沒說話，她嘆了一口氣，很認真地說道：“我不想當未婚媽媽，我父母是不會接受的。當然，我知道你們沈家完全有能力撫養這小孩，但我不知道，當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時候, 會不會狠心離開他/她？我看你們家人對這孩子很在意，就算我要生下來，肯定不會同意我來帶, 所以結果無外乎就是兩種，我生孩子拿錢走人，以後跟這孩子毫無關系，盡管我沒錢，但我也不想拿這筆錢，更不想我生下來的孩子跟我沒關系，另外一種就是跟你結婚，可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我們就是陌生人。”

簡茵茵看了一眼沈西承，又說，“可能你心裏會覺得我很冷血，但除了不要這個孩子，我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來。”

“我沒這樣覺得。”沈西承搖了搖頭，“你只是在做一個最好的決定，簡小姐，我的初衷就是希望你不用考慮任何人，包括這個孩子，只考慮你自己，只有在這種情況下，你做的決定對你來說才最正确。”

沒想到到頭來最理解她的人居然是沈西承。

當然她對他也感激不起來。

“可是你家裏人應該不會答應。”簡茵茵悵然的看他，“他們對這個孩子非常在意，在意的程度都超過了我的想象。”

沈西承頓了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簡茵茵突然有一種他似乎也在期盼她打掉孩子的感覺……

她甩了甩頭，“那好吧，我先上去了。”

女人似乎非常奇怪，他如果跟她說想要她生下這個孩子，她肯定覺得這個人太無恥，可他這樣輕松的配合她，她又覺得男人果然太冷血，明明是兩個人的事，最後打掉孩子受到傷害的人也是她，他自然不痛不癢，當然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簡茵茵走出幾步之後回過頭，發現沈西承還站在車旁。

她一時心裏氣不過，憑什麽這所有的後果都要她來承擔，她又重新走到沈西承面前，看他，“你心裏也不想我生下這個孩子吧？”

是！她也覺得自己矯情！

“算了，你當我什麽都沒說。”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明明她想要的就是這個決定權，他既然全權交給她，她還跟他置什麽氣？

事情已經是這樣了，難道還怪他趁人之危？難道怪懷孕的人不是他嗎？

本身這個問題的答案就不重要，不是嗎？

簡茵茵又轉身離開了，沈西承目送着她進去居民樓，他臉上看不出喜與怒。

可如果簡茵茵知道，沈西承的手機搜索歷史裏有“懷孕兩個月需要注意什麽”之類的，大概就不會說出剛才那番話了。

***

沈西承回到了老宅，四個人正坐在沙發上等他。

沈名勝手裏還握着根皮帶，一臉厭煩的看他。

“西承，你是怎麽想的？”這一次開口主動打破沉默的人是沈爺爺，他的頭發已經花白，只是眼神還是那樣的銳利，足可以看出來年輕時候是怎樣的氣宇軒昂、說一不二。

因為問這話的是沈爺爺，饒是沈名勝都不敢插話。

“爺爺，我已經決定過兩天陪她去做手術了。”沈西承語氣沉沉。

沈名勝再也忍不住，甩出皮帶，狠狠地打在沈西承的脊背上，他沒有發出悶哼。

還是沈奶奶急忙起身攔住沈名勝，“你這是做什麽，都不問清楚就打孩子，你以為他還小嗎？”

“媽，您讓開，今天我就要打死這不要臉的小子！”沈名勝氣得滿臉通紅，“你讀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你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你還要她去打掉孩子！她才二十二歲！”

沈西承一聲不吭的接受着他的訓斥。

還是沈太太走上前來，她認真地看着自家兒子，問道：“西承，你告訴我，是不是茵茵不想要這個孩子？如果是這樣，那我去……”

沈西承搖了搖頭，“不是，是我不想要。”

“這……”沈太太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為什麽不想要？”沈爺爺問道，“你今年已經三十五歲了，到了成家的時候。”

沈西承沒出聲，他只是沉默了片刻，說道：“爺爺，我已經決定了。”

這下連沈奶奶也不支持沈西承了，她沒有再攔着兒子，沈名勝得了空立馬就沖上前來，狠狠地甩了他好幾下，發出來的聲響也讓沈太太眼眶微紅。

沈西承已經好多年沒被打了，他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無論被怎麽打，不哭不叫也不求饒。

最後沈名勝将皮帶往地上一砸，他一腳踹了過去，冷笑道：“我是這麽教你的？書上是這麽教你的？你以前那些事我就不管了，今天人姑娘懷孕了，你要帶她去打胎，那你就不是個東西！沈西承，我再問一遍，這孩子，你要，還是不要？”

沈西承閉了閉眼睛，攥緊了拳頭，他已經疼得額頭上冒了汗，卻還是咬牙回道：“不要。”

“你這是為什麽！”沈太太來到沈西承面前蹲下，看着兒子疼得不行卻還是忍住的模樣，她哽咽着道：“你是覺得茵茵家世不好？沒關系，你奶奶說得對，這往上數三代，又有誰不是貧困的呢？西承，媽知道你不是不負責任的人，這到底是因為什麽，你起碼也得讓我們知道啊！”

沈西承卻還是沒說話，本來因為簡茵茵懷孕的事喜氣融融的沈家，又變得灰暗起來了。

***

雖然說沈西承下定決心要帶簡茵茵去打掉孩子，但沈家人心裏根本就不同意。

沈太太睡不着，沈奶奶也一樣，兩人一大清早就不約而同的起床，一起出門準備去找簡茵茵。

“我總覺得西承不是不負責任的人，是不是這裏面有什麽隐情？”沈太太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我倒是覺得不想要這孩子的人是茵茵。”

沈奶奶疑惑，“怎麽這麽說？”

“她年紀還小，我像她這麽大的時候，別說是當媽了，連結婚都不想呢。當然，我擔心的也不是這個，這孩子會不會以為，我們只是讓她生下孩子，不讓她進沈家的門？”

沈太太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茵茵的家境平凡，按道理說，跟我們是門不當戶不對的，她有這樣的想法也正常，媽，別說是她了，就是以前，讓我接受一個毫無家世背景的人當我兒媳婦，那也不可能。西承這孩子話本來就不多，平常心思也藏得深，我看他跟茵茵之間都不像情侶，估計茵茵說不要，他也不會多問，就答應人家了。”

“你說得也有道理，她還是太小，遇到這事自己都吓壞了。”沈奶奶也被沈太太的思路帶着跑了。

知子莫若母，反過來也一樣。

沈西承知道自家媽媽會來找簡茵茵，所以先她一步過來接簡茵茵了。

“我知道你最近還沒進劇組，我的家人可能會找你，所以，如果你不介意，我就先把你安置在我的一個住處，家裏人都不知道。”他停頓了片刻，“你想什麽時候去手術都可以，醫院我也安排好了，等手術做完了，我會找人照顧你。”

簡茵茵點了點頭，“好。”

她坐在副駕駛座上，看了看沈西承，突然覺得他開車的姿勢很奇怪，別人開車都會靠着椅背，他卻沒有。

真是奇怪，開車還坐這麽端正，不會累嗎？

自從懷孕之後，簡茵茵感覺自己的嗅覺也靈敏起來，她使勁地聞了聞，總感覺車裏有一種淡淡的藥味。

“我怎麽感覺有藥味？”簡茵茵好奇看他，“你是不是哪裏受傷了？”

沈西承一愣，緩緩地搖了搖頭，“沒有，我的司機塗了膏藥，可能是他留在車上的味道，你是不是聞着不舒服，那我把車窗打開？”

“不用了。”簡茵茵想了想又問道，“你昨天跟你家裏人說了？”

“恩。說了。”

“你怎麽說的？他們沒有說什麽嗎？”

沈西承卻道：“這些都不重要，簡小姐，別人的想法不重要，你只需要考慮你自己就好。”